“雲宮山上的案子與我們毫無關係,當時我們泛舟路過,發現山上有人縱火,還嘗試過出手阻攔。”樑嶽直接說道。
“那你們與霸山賊寇穿山甲是何關係?爲何掩護他越獄?”陸東強又問道。
“毫無關係。”樑嶽再搖頭。
“那你們來到齊家公子的牢房又是爲何?”陸東強再問。
“這個更是巧合了,穿山甲挖錯了地方,一出去恰好看到齊家公子死在了那裡。”樑嶽繼續回答。
“呵。”齊德隆忽而一笑,“陸主事,我看若不給他們上些大刑,是不會招實話了。”
“自趙大人上任以來,清都獄中就再不準濫用刑罰。”陸東強面無表情地說道。
“趙法先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你還講這些?”齊德隆眉頭微皺,“總之,我兒子死在了你們大牢裡,總得有人給我個說法!”
樑嶽幾人看着這陸東強,倒覺得此人還真不錯。
現在的衙門破案都講究個先打再問,必須讓你老老實實的,就算把什麼破不了的案栽到你頭上,你也必須乖乖簽字畫押,不然別想走出這個門。
而趙法先都不在了,他的屬下們還能堅持不上刑逼供,不對強權諂媚,實在殊爲不易。
證明他這些年在清都刑獄司的耕耘相當有效。
接着想下去,這樣的一個人,又怎會是通敵叛國之徒?
愈發覺得此中有蹊蹺了。
“齊先生莫要心急。”陸東強不卑不亢,又轉頭看向樑嶽,問道:“若是雲宮山大火與你們毫無關係,那你們爲什麼要和穿山甲一起越獄?若不畏罪,爲何潛逃?”
這確實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點。
他們之所以會沾上這麼多嫌疑,其實還是因爲想要多獲取一些情報,去主動接觸了一些事情。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外地遊客,根本不可能在泛舟的時候上雲宮山,也不可能答應幫穿山甲越獄,更不會碰上齊伯卿的兇案。
見他這樣問,樑嶽就知道,必須得亮明身份了。
正當此時,牢房那頭又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頓喝道:“陸大人!”
陸東強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身着捕頭服色的帶刀漢子走來,此人一臉絡腮鬍、濃眉環眼,面相就十分兇惡。
他身後除了跟着一衆捕快之外,身側還有一個人,正是不久前才和陳舉見過面的齊仲卿。
“爹。”齊仲卿一邊走過來,一邊說道:“我將劉捕頭叫過來了。”
“嗯。”齊德隆點點頭。
“劉捕頭,獄中似乎沒通知你過來吧?”陸東強皺眉道。
“我劉大山身爲清都兩衙總捕頭,主管雲麓城一應緝捕刑事,這牢中出了如此惡劣的大案,我當然要帶隊過來查看一番。”劉捕頭重重說道,“倒是陸主事你主管的大牢裡出了這麼大簍子,你居然不通知我捕房的人過來,莫不是你們牢房的人與兇手有什麼勾結?”
“劉大山,你不要信口開河!”陸東強冷聲道。
“究竟是誰的問題,將案子查明就知道了。”齊仲卿從中道,“聽說我大哥慘死牢中,數名兇手就當場被抓,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陸主事還不將他們嚴刑伺候,實在是令人心寒……”
他說着話,就來到了牢房之外,眼睛往裡一看,目光頓時呆住,“但話又說回來,也不一定在現場就是兇手哈。”
……
眼下的局勢有些混亂,樑嶽稍微理清了下。
這劉大山與陸東強顯然是代表趙法先失蹤後,刑獄司內的兩個派系,一派還堅持着趙法先定下的規矩;一派可能早先就心存不滿,現在已經開始放飛自我了。
而齊家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齊仲卿身爲次子,當然是希望長子死的。
可是他今晚才研究要怎麼買通新來的刑獄官殺大哥,大概率還沒來得及下手,齊伯卿的死對他來說應該是一樁意外之喜。
如果說真是他做的,那他現在想的應該就是趕緊將黑鍋推給現場被抓那幾個倒黴蛋,讓他們背了鍋,這件事就過去了,他可以美美繼承家主之位。
但再一看到這幾個倒黴蛋的樣子,他估計又有些難受。
因爲他晚上纔剛剛和幾人見過面,還沒天亮呢,這幾個人就把他大哥殺了……這事兒很難解釋清楚。
你說不是你指使的。
誰信啊?
他們得是有多閒,費這麼大勁過來把無冤無仇的你大哥弄死。
齊仲卿的心情,估計也是經歷了一番過山車般的體驗。
見他的話風奇怪,齊德隆轉頭問道:“你認識他們?”
“見過面。”齊仲卿只能呆呆點頭,口中說道:“還是讓刑獄司來查吧。”
“交給我好了。”劉大山邪笑一聲,“不出三個時辰,我準保讓他們乖乖交代。”
“劉捕頭,這裡面可是有高手,你最好不要肆意妄爲。”陸東強再次提醒道。
劉大山來得晚,可能還不知道方纔胡得鹿給刑獄司煉氣士們帶來的壓力。
可劉捕頭只是哈哈大笑,“陸東強,你我食君之祿、爲君分憂,現在殺人兇手就在眼前,你卻畏首畏尾,這樣做對得起陛下嘛?對得起慘死的齊公子嘛?若是有危險,就讓我劉大山第一個上吧!”
說罷,他大手一揮,“將這些人都給我提出來,分批受審!”
眼見那些如狼似虎的捕快就要進來抓人,場中氣氛劍拔弩張,胡得鹿將太子擋在身後。
就在此時,牢房那頭又傳來一聲清喝:“住手!”
就見一身着硃紅色官袍的男子顫巍巍跑過來,身後也跟着一隊隨從,在場之人見了此人,全都意外道:“許大人?”
來人身形清瘦,臉頰內凹,面色泛黃,幾步跑上前,立馬拜倒在地,高聲道:“下官許順民,接駕來遲,致使衝撞了太子殿下,還請殿下責罰!”
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震驚四下。
這牢房裡關着當今太子?
許順民可是雲麓城內的一把手,神都裡派出來的府官,他自然不可能認錯。
在場之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樑嶽,見他面無表情;又看向陳舉,就見陳舉也退到一旁;視線又看向胡得鹿……
一直到最後,懷疑的目光才全都落在了那個牢房裡最沒有氣勢的小胖子身上。
“唉。”全場目光凝視之下,太子終於嘆息一聲,“本想用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們相處,沒想到換來的都是懷疑。不裝了,我是太子,攤牌了!”
“太子殿下!”
身份一亮,方纔還耀武揚威的衆人紛紛拜倒在地,不敢擡頭。
原來剛纔被他們當成嫌疑犯差點嚴刑拷打的,居然是當今太子,一時間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這人看着矮矮胖胖的,沒什麼威嚴,可是一聽說是太子,不知怎麼就突然覺得他變可怕了起來?
讓人連直視都不敢了。
太子倒是笑眯眯的,“許大人是怎麼知道我來了的?”
許順民道:“是朝中送了一份加急的委任狀過來,由太子殿下作爲欽差徹查趙法先一案,由仙官樑嶽暫代雲麓城刑獄官一職。恰好齊伯卿一案的情況也送到了我那裡,我看到這幾個名字,猜測也許是太子殿下微服私訪,不想讓人認出起了化名。只是沒想到屬下人竟如此膽大包天,居然羈押了太子殿下。”
“他們不光羈押我,你再晚來幾步,還要拷打我呢!”太子大聲說道。
“嗯?”許順民看向陸東強。
陸東強立刻看向劉大山,劉大山趕緊看向齊德隆,齊德隆淡淡看向齊仲卿。
他本來只是想要讓兒子背鍋,說幾句孩子着急不懂事,纔給刑獄司施加了壓力,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誰知齊仲卿呆呆看着太子肉乎的臉,滿眼都是空洞,口中喃喃着什麼,隱約好像是說:“這下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