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着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着銀灰色的輕紗。qb5200.org
整個世界萬籟俱寂,空氣裡瀰漫着破曉時的寒氣。
劉老三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是官莊鎮上碩果僅存的一名更夫,他已經在這個古鎮上生活了整整七十年,做了整整五十年的更夫。
“咚!咚!咚!咚!咚!咚!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劉老三振作了精神,扯着喉嚨嘶喊,打完這趟,今天得工作算是完成了,等等回家後便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下午再找張老四他們搓麻將,把昨天晚上輸的全都贏回來。
官莊鎮是湘西的東大門,也算得上是一個千年古鎮,九十年代的中國正是經濟高速發展時期,小鎮上大多數青壯年都去了沿海打工,使得這個原本人丁不旺的小鎮顯得更爲蕭落。一夜宿雨,使得平日裡塵土飛揚的國道看上去格外潔淨,偶爾一輛長途汽車帶着嘈雜的轟鳴聲呼嘯而過,留下長長的尾燈照亮街邊的店鋪。
忽然,一隻原本垂着耳朵睡着了的黑狗猛的站了起來,吠了幾聲,似乎神色不安的開始原地打轉,然後撒腿向前跑去。
“你個悖時砍腦殼的”,劉老三被斜刺裡蹦出來的黑狗嚇了一條,一腳踢在黑狗身上,黑狗負痛。悶哼了一聲,跑開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劉老三忙側耳傾聽,神色越來越嚴重,喃喃道,“娘**的,這個聲音整整將近四五十年沒有出現了,難道,難道又有人開始做那個勾當?”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劉老三啐道。顧不得沒有敲完梆子,裹了裹大衣,快步走回家。消失在深秋的薄霧中。
鈴聲越來越近,伴隨着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喜神過境,人鬼退散。”
霧中漸漸現出三個身影,領頭的是一個老者,皮膚黝黑,面色有些兇惡之色,穿着青布葛衣,腰間繫着一根黑色腰帶,雖然秋深露重,但是依然只是穿着一雙草鞋。中間一人帶着一斗笠,用輕紗遮住。全身穿着白衣白褲,彷彿死人穿的壽衣,走路的樣子也十分特別,手腳僵直,跟在老者身後。最後一人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穿着當時大多數孩子喜歡穿的運動服,只是腰間同樣繫着一根黑色腰帶,身後揹着一個書包。
奇怪的是,小孩子手中捧着一個白色的大碗,碗中似乎盛滿清水,小孩子小心翼翼的走在二人後面。似乎深怕手中清水灑落。
老者手中拿着一疊厚厚的黃紙,上面用銅錢狀的利器刺出一串串銅錢般的細孔,這正是湘西特有的冥幣,老者手握冥幣灑向天空,喝道:“喜神過境,買路借過,凡夫俗子,切勿靠近,急急返鄉,入土爲安!”
老者在一間小木屋前停了下來,怔怔的看着,“沒有想到,這麼多年沒見,已經破落到這等地步。”
這間木屋已經破敗到看不出年代了,用幾根竹子胡亂的撐起,防止它倒塌,兩扇大門緊閉,屋前掛着一盞積滿了灰塵的燈籠,亮着陰慘慘的光。隱隱在門楣上刻着四個字“喜神客棧”。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那老兄弟還在不在——寧兒,去敲門,記得我教你的方法。”
小孩應了一聲,將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地遞給老者。走上前去,挺直腰板清清嗓子,脆生生地道:“天不收,地不留,東來西去又還東,今日借過你家店,金磚收入你櫃中。”
屋內無聲響,小孩望向老者,有叫了一遍,只是聲音比剛纔打了幾分。連續叫了三遍,屋內依然沒有人應答,老者臉色有些黯然了,道:“果然沒有人了。我們,走吧。”
說完老者將小陰羅一敲,待要離開,這時,屋內一個聲音慢條斯理地道:“天要收,地要留,東來西去又還東,亡人化作金磚一塊,金磚收入我櫃中。”
老者頓時神色一喜,小孩更是高興地直拍手,連忙道:“爺爺,有人,有人。”
這時裡屋的人又道“來的可是牙先生?”
小孩連忙回答:“來的不是牙先生。”
裡屋人又道:“來的可是腳先生?”
小孩應道:“來的不是腳先生。”
“來的可是船先生?”
“來的不是船先生。”
“來的可是車先生?”
“來的正是車先生。”
“可飲陰間忘魂湯?”
“只飲陽間一壺茶。”
裡屋的人沉默了半晌,道:“沒想到現在還有車先生光臨,稍帶片刻。我便迎喜神進櫃。”
裡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那人在收拾,不一會,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將兩扇大木門打開,老者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做成的符咒,摘掉白衣人頭上的斗篷,露出一張慘白慘白的臉,臉色沒有絲毫血色,雙目緊閉,嘴脣卻鮮紅如血,整個身上籠罩的一種KB的感覺,這果真是一具屍體。
老者從手中掏出一張黃紙,貼在屍體的額頭上,右手呈劍指在他臉上邊比劃邊喝道:“奉請喜神進櫃”。
果然,屍體居然動了!
屍體雙手直直地伸向前方,雙目緊閉,就像常人夢遊一般。但是動作卻比人要僵直很多,緩緩的向前走,身體的骨骼磨擦發出一種奇特的聲音,彷彿尖刀劃過瓷盤一般刺耳,直挺挺的跳過門檻。徑直在門後站立。
此時幸好周圍除了三人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不然,見此情形,非得當場嚇暈了不可。
原來此二人居然是在湘西已經消聲滅跡很久的趕屍匠,而那白衣人自然就是“喜神”。而處自然是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喜神光顧的“趕屍客棧”
此時天剛剛破曉。
趕屍客棧和官莊大多數的農家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此處的農家大多喜歡用門板關門,及由十幾塊木板一次在**門楣中,在用木棍拴住,很少由農家做兩扇這麼大的木門,屋中間擺着一張舊桌子,原本漆着黑漆,但是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上面由於油光發亮,四張長凳子也磨光了圓角,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整個屋子黑漆漆的,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陰森感覺。
開門的老闆禿了頭髮,也不知道是不是經常關在屋子裡的緣故,臉色透着一種不健康的青色,嘴脣略微有些發紫,他看着喜神進屋,臉色先是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竟而鎮靜下來。深深看了爺孫二人一眼,頭也不回走了進去。
小寧捧了一通宵的大碗,手臂早就疼的要死,連忙走向前去,剛要坐下,便被爺爺叫住了:“小寧,爺怎麼教你的?”
小寧嘟了嘟嘴,從書包中拿住一盞樣式古樸的油燈,來到客棧的東南角,這裡從屋樑上吊着一個小竹籃般的東西,小寧將手中的油燈放在小竹籃中,老者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雙手一撮,居然在手中燃了起來,小寧看的目瞪口呆,老者口中唸唸有詞:“天命付我,我命負汝,汝若負吾,天命不許,點盞陰燈,照汝前程,汝不負吾,請勿吹燈。”
說完,將手中的黃紙將燈點燃,古燈亮出藍幽蘭的光芒,火苗任憑風吹,也絲毫不動。
“小寧,看好了,千萬不能讓燈熄滅了,要是熄滅了,可就壞了大事了。”
小寧嘟着小嘴道:“我都累了一晚了,早知道行腳這麼累,我纔不出來呢。”
老者慈祥的摸了摸小寧的頭,笑道:“當時吵着要出來的是你,現在說不幹了的也是你,乖,在過一晚,把喜神送到了,我們就回去,我答應你,回去後,把剛纔那手不用火點燃油燈的方法教給你。”
小寧一蹦三尺高,拍手笑道:“嗲嗲說話算數。”
此時趕屍客棧的老闆用抹布擦了擦不滿灰塵的神龕,拿出三支香點燃——當然他可不會徒手點香,他用的是打火機——對神龕白了三拜,上香。
心細的人會發現,老闆上的不是一般尋常人家的觀音或者是如來一般的神仙,卻是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
老闆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是辰溪的魏家吧。”
老者微微一欠身,“搭伴你記性好,我就是魏求喜,這就是我的孫子魏寧——寧兒,叫爺爺。”
魏寧爲人乖巧,連忙叫了聲爺爺。老闆似乎十分喜歡他,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長得不錯,真不知道你爺爺怎麼捨得讓你吃這碗飯。”
魏求喜微微一笑道:“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總是不能丟的。”
老闆性格似乎很開朗,自我介紹說到:“我姓張,這個官莊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張老四,從我爺爺那輩算起,這家喜神客棧也算是開了一百年了,也就是文革時期破四舊,敗了,哎,”張老四神色有些黯然了,唏噓不已,“沒有想到改革發放政策好了,老祖宗們的東西又回來了,還是party的政策好啊。”
魏求喜道:“官莊張家從我爺爺輩就開始聽說了,以前凡是湘西的走腳師傅,經過官莊,沒有不到這裡歇腳的——本來我爺孫兩早已不做這行很多年了,但是這次實在是受人之託,纔不得不走這趟腳,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都開放得很,那有誰還瞧得起我們這些個整日與喜神打交道的老不死呢。”
“是啊,時代不同了啊。”張老四長嘆了一口氣,轉換話題:“喜神還沒有吃飯吧,我這就去做。”
張老四爲人木訥,性格古怪,又很少說話,除了更夫劉老三幾個人外,官莊鎮上很少有人願意和他打交道,久而久之,鎮上的人似乎已經忘記忘記了他的存在,今天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行腳的師傅,張老四顯得格外興奮,不一會便張羅出了一桌飯菜。
三個菜,一個清炒土豆、一個茄子和一小碗湘西特有的醬辣椒,再家上兩碗白飯,看來張老四家並不富裕。
餓了好久的魏寧可不客氣,連忙捧着碗就要開動,卻被爺爺喝住了:“喜神都沒有吃,你急什麼。”
魏寧連忙打住,魏求喜用筷子在每到菜上點了一遍,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請喜神吃飯,然後在東南方燒了一疊冥幣,張老四又將所有的飯菜倒回鍋內重新炒了一遍纔再端了上來,這就算是喜神用過了。
飯後,魏求喜叫過魏寧吩咐道:“去看看喜神的七竅,辰砂是否掉落,若有脫落或者鬆落,便用辰砂重新補上,七竅不可通了生氣,”
魏求喜從懷中變戲法般的變出一疊桃木符,交給孫子,道:“將此符分別貼在額頭、胸口、雙臂、雙膝處,切忌,當新符貼上纔可以揭去舊符,否則屍煞發作,,後果不堪設想。”
魏寧應了一聲,由於喜神身材高大,魏寧拉過一條長凳站在上面,喜神雙目緊閉,七竅中都是由湘西特產的辰砂封住,魏寧人小膽大,面對屍體絲毫沒有一絲怯意,仔細將喜神檢查一遍,魏求喜則目不轉睛地盯着東南角的那盞燈,火苗直直的,沒有一絲顫動。
魏寧知道事關重大,絲毫不敢馬虎,按照爺爺的指示將辰州符貼在指定的位置,然後再將舊符撕去,魏求喜接過符咒,雙手一撮,在空中燃燒,化作黑蝶般散落。
魏求喜鬆了一口氣,魏寧雖然年紀小,但是做事卻是乾淨利落,絲毫不遜於大人——就算是現在的大人,恐怕讓你對着屍體同處一室都不敢,何況是幫屍體換符咒。
忽然一陣穿堂風吹了過來,東南角的火苗一閃一閃,魏求喜臉色大變,連忙走上前去,希望護住跳動的火苗,而此時魏寧正背對着喜神,搬着板凳坐在椅子上。
呼,魏寧只覺得身後一陣陰風吹過,轉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原來喜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兩隻原本閉着的眼睛已經張開,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氣,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魏寧。
“嗲嗲”魏寧嚇得連忙大叫,可是魏求喜此時已經剛走到油燈旁邊,離魏寧有四五米的距離,怎麼趕得上正在魏寧身後的喜神。
“喜神走煞了”張老四嚇得大聲叫了起來,從桌子上一蹦三尺高,向堂屋後跑去。
喜神從壽衣內探出長臂,慘白的手臂青得嚇人,上面沒有一丁點的血色,指甲又長又尖,且呈黑色,手臂上長着一寸來長的白毛,雙手抓住魏寧倒提了起來。
“喜神息怒,”魏求喜從懷中取出一柄用銅錢串成的小劍,左手變戲法般點燃一串符咒,而此時,喜神彷彿根本沒有聽見魏求喜的聲音,頭機械般的擺了擺,發出卡擦卡擦的聲音,將魏寧提得更高,彷彿要握住雙腳活活將魏寧撕開。魏寧死命掙扎,可是奈何死屍似乎力大無窮,活活的抓住魏寧的雙腿,任憑魏寧怎麼掙扎。
眼看着魏寧就要被這具死屍活活撕裂了!
“疾!”魏求喜手中將銅錢劍上將正在燃燒的符咒串起,飛快地跑向前去,銅錢劍直指死屍腦門,竟然直直地從死屍的腦門中穿了過去!
更奇怪的是,死屍沒有流血。
“當”!一聲巨響,銅錢劍穿過死屍的頭部定在了後面的木板上,魏求喜拿起放在桌子上魏寧一直捧着的白碗,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噴在正在燃燒的辰州符上面。
呼,辰州符遇水不僅沒有熄滅,反而燒的更旺。
魏求喜喝道:“奉請喜神歸位!”喜神似乎僵直了一般,雙手停在半空中,魏求喜連忙將魏寧救下。
魏求喜將銅錢劍分別在喜神前胸、後心、雙手、雙腳各拍打數下,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木製的釘子,硬生生的嵌入喜神的吼間七寸之處,嘆道:“你身前是個人物,沒想到死了還是這麼招煞,我只能用槐木將你的魂魄鎖住,帶你入土爲安後,我自然會將你魂魄放出,放你轉世,若有得罪,多多包涵。”
魏求喜又點燃幾張符,將燒過後的符咒放入白碗之中,對驚魂未定的魏寧道:“喝下去,免得着了屍毒”。
魏寧看着水中泡着的黑呼呼的東西皺了皺眉頭,但是依然勉強喝了下去。
這是張老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頭來,道:“剛纔可是遇見鬼吹燈了?”
魏求喜點了點頭,張老四道:“我長了這麼大,這次可算是開了眼界,莫非是師傅遇見了黑心商人,賣給買的符咒、辰砂都是西貝貨——現在的人啊,連死人的錢都敢騙,哪像我們當年那時候,當心招報應啊。”張老四嘆了口氣,大搖其頭。
魏求喜淡淡地道:“這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並非臨時買的。”
張老四摸了摸魏寧的頭,道:“小朋友,有沒有受傷啊,剛纔你表現的真勇敢。”
魏寧顯然對張老四剛纔臨陣脫逃十分不滿,把頭一別,不讓張老四摸,哼了一聲,張老四不以爲意,道:“師傅累了一宿,既然喜神屍煞解除,就早點休息,還是老規矩,我爲師傅們守燈。”
魏求喜皺了皺眉道:“不對,喜神招煞,我行腳從來沒遇到過,別說是我,就算是我魏家幾代也沒有遇到過——這附近一定有招煞之物,張老四,你可聽說這附近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麼?”
張老四搖了搖頭,道:“我們這裡一向乾淨,我沒有聽說過。”
魏求喜喃喃道:“這就真是奇怪了,應該不會這樣啊,”魏求喜看了喜神一眼,此時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喉嚨裡的槐木格外醒目,魏求喜不得其解,以爲自己想多了,便對張老四說:“那麼就麻煩你幫我看好這盞燈,千萬不能熄滅,就算是有點動靜,也必須馬上叫醒我。”
張老四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燈,這裡面的厲害關係我還是曉得的,你們儘管休息。”
魏寧被這喜神害怕了,離得喜神遠遠的,躺在魏求喜的懷中,不久就睡着了,魏求喜也累了,吩咐了張老四幾句,靠在桌上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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