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故人(上)
凌雲愣了一下,心中漫上一股難言的苦澀,千言萬語積壓在胸口,凌雲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終只是啞着嗓子艱難的開口:“你瘦了。”
安若晨撇過臉,沉默不語。
凌雲感到眼眶發酸,喉嚨發緊,他慢慢的仰起頭,眨着眼睛將眼中的水霧倒回去,平復着心頭難以言喻的酸楚,最後,還是離開了呀……昔日兩人親密無間的相處一一掠過眼前,將眼下的形同陌路映襯的更加痛徹心扉。凌雲低頭,看見安若晨冷漠的面容,想起昔日她那笑的張揚明亮的笑臉,如同嘆息般的低語:“對不起……,終是我負了你……”聲音哽咽,再難言語。
安若晨面上冷漠,心下卻是一痛,一股熱流直衝眼睛,逼得她眼眶一紅,揹負的所有剛強堅毅在這一句話中差點支離破碎,最終咬牙道:“是我活該。”
還是不肯原諒嗎?也是,他對她的所作所爲已經超出了能夠原諒的範疇。但是,終究是不甘心,試探着開口:“你一定要離開嗎?”
安若晨沉默着點了點頭。
凌雲突然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若想走我就放你自由吧,”凌雲眼眶發紅,“也許楊斯卿說的對,我並沒有學會愛你,我錯過了你成長的十幾年,總是沉溺在過去,沒有將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分開,我一直把你當成那個事事依賴我,需要我照顧,需要我替你拿主意的孩子,卻沒有想到你已經長大了,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我該尊重你,理解你,”凌雲頓了頓,最終放下了他的帝王尊嚴:“若晨,只請你記得,我一直會在這裡等你的,永遠都在。”
安若晨轉過頭,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若是早前,凌雲肯放下他的自尊,說出這樣的話,明白這樣的理,他們不會分開,也不會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惜,一切都晚了,支離破碎的心再也不會完整,乾涸荒蕪的心再也承擔不起愛……安若晨轉過身,淚流滿滿……她利落的翻身上馬,揚鞭一揮,流星旋風一般的跑遠,揚起一陣灰塵。
凌雲看着安若晨離去的方向,心中揚起難言的不捨,他多想不顧一切的追上去,留下她,可是,凌雲心中同樣明白,就算攔下她,又能改變什麼?若晨,請你也等着我,等我學會了怎樣愛你,我會去找你,我們從心開始,讓你再度回到我的身邊。
小安子看見安若晨走遠,楊斯卿他們也離開了,皇上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小心的上前道:“皇上,該回宮了。”卻驚訝的發現凌雲滿臉淚水。
凌雲擡手抹了一把臉,淡淡的道:“風沙迷了眼睛。”卻不知,他從來不會解釋任何東西。
凌雲率先上馬,然後威嚴的道:“回宮!”
安若晨第一個想去的地方就是鳳棲山,安若晨學武的地方,離開鳳棲山那麼久,都沒有回去看過師父,安若晨覺得十分愧疚。
一樣的路途,離開時懷着雀躍與對那人炙熱的思念,回來的時候,卻是滄桑和已死的愛情,安若晨感慨萬千。
踏上熟悉的土地,安若晨感到眼眶發熱,離開一年多,經歷了那麼多,安若晨就像是一個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外面堅強隱忍,將所有的苦楚都吞到了肚子裡去,不說累,不說苦,但是回到家,在自己的師父面前,可以卸下所有,可以哭,可以鬧,可以說說多苦,多累,多艱難……
安若晨想着,不禁加快了腳步,以前覺得不長的山路在體力和心情的雙重影響下變得長了起來。當安若晨氣喘吁吁的爬到鳳棲山的半山腰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那幾間她住了十幾年的屋子敗破不堪,安若晨吃驚的走到以前師父住的地方,向那關閉的門扉上輕輕一推,一扇門卻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激起一陣灰塵,安若晨咳嗽着倒退幾步,等灰塵落定後進去一看,到處都是蜘蛛網,屋頂上破了幾個大洞,顯然是很長時間沒有人居住了……
安若晨感到恐慌在胸腔中蔓延,漸漸蔓延至眼底,“師父、師父……”安若晨對着山林大叫着,師父,師父,你去了哪裡?師父,師父……安若晨茫然四顧,漫漫荒林,人跡罕至,安若晨那種被遺棄的感覺又回來了,彷彿世界上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若晨,是你嗎?”一道遲疑的聲音響起。
安若晨轉過頭,“孫大嬸……”突然而至的人聲讓安若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衝到孫大嬸的身前,”孫大嬸,我、我師父呢?”安若晨帶着小心的問着,就怕從孫大嬸的口中聽到噩耗。
“哦,你師父啊,他在你離開後不久也離開了,說是雲遊四方,我估計一年半載的是不會回來的,我也是好久沒來了,今天聽人說好像看見你了,我怕你找不到你師父着急,就急忙趕着來看看是不是你,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你這一年都去哪了?哎,怎麼好像瘦了啊?”這孫大嬸住在鳳棲山下,靠着賣菜維持生計,也是安若晨住在山上的時候經常給他們送米送面送菜的一味大嬸,也是除了師父之外安若晨見到最多的人,因爲無兒無女,就把安若晨當做自己的閨女來疼,對安若晨極好。
“哦,原來師父出門遠遊去了,我還以爲師父出了什麼事。”安若晨舒出一口氣,春寒料峭的天氣裡,安若晨竟急出一身冷汗。
“哎,若晨,你師父也不在了,我看你今晚就宿在我家吧,怎麼樣?”安若晨望着孫大嬸期望的眼神,點了點頭。
孫大嬸看安若晨答應,一臉喜色,拉着安若晨的手往山下走,邊走邊道:“大嬸今晚給你做些好吃的,看你出去這一年都變瘦了,肯定沒好好吃飯。大嬸今晚就給你補補。”
安若晨莞爾,這個樸實的鄉下人,有着質樸的情懷和心思,擁有最簡單的快樂,只會以爲一個人在吃不飽飯的情況下會瘦,根本想不到,傷心比吃不飽飯更易讓人憔悴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