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我們這次能殺掉他嗎?”馬上就要面對破壞者——雖然曾經糊里糊塗地見過幾次——隋垣還是有些緊張的。
“十有八.九,但不是絕對。”與隋垣一同藏在房樑上的趙羲和微微垂頭,看着下方化身爲寧澤、正手捧書本高貴冷豔的魘獸,還有無聊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南宮逸外貌的璃獸。
不得不說,也許是本身氣質就有七八分吻合,這兩隻小動物裝模作樣起來倒還真是真假難辨,想必能很順利地騙過破壞者的眼睛。
“你是說,他有可能逃嗎?逃到哪裡去?”隋垣疑惑。
“逃離這個世界。”趙羲和攬住隋垣的肩膀,讓因爲緊張而身體有些發僵的他靠在自己身上,還順手替他揉了揉肩膀,“破壞者的精神體較扮演者強大,不同於扮演者需要智腦輔助,他們可以使用力量直接撕裂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壁壘——這也是他們在失去智腦後穿梭世界的方式。但是這種方法很危險,需要有充足的能量和平穩的環境,假如力量不夠、或者受到影響的話,極有可能無法維持精神體穩定而死亡,或者滯留在間隙空間、永遠無法脫身。”
“如果破壞者發現自己不敵,會孤注一擲地逃走,而逃走的代價巨大,也是九死一生?”隋垣替破壞者做了個悲傷的表情,“總覺得破壞者什麼的,有點苦逼……”
“那是因爲你知道我能對付他。而如果沒有我的話,苦逼的就輪到你了。”趙羲和冷哼了一聲,不滿道。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隋垣乾笑着摟住趙羲和的脖子,討好地蹭了蹭,鄭重表示自己同情敵人,那是因爲相信隊友!
趙羲和勾了勾嘴角,決定先將這筆賬記下,以後再算。
“如果他來了,你躲遠點,保護好自己。”掃了一眼隋垣,趙羲和有些嫌棄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倘若貿貿然衝上來,非但幫不上忙,說不定還要拖我後腿呢!”
隋垣:“………”
——雖然似乎是事實,但是求委婉qaq
就在隋垣爲自己的戰五渣默哀的時候,身邊的趙羲和突然將原本環着他的手臂放開。隋垣立即警覺了起來,低頭查看璃獸與魘獸的情況。
兩根細弱牛毛的銀針穿破窗紙,直直射向兩獸幻化成的人形的頭顱,與此同時,趙羲和也瞬時間不見了蹤影。
“碰”“碰”兩聲,即將被銀針刺中頭部的人形冒出了白煙,轉瞬間縮小爲嬌小的獸型,隋垣從房樑上跳下,看了看幾乎完全沒入牆壁內的銀針,不由有些咋舌。銀針上泛着幽藍色的光,大約是淬了毒,如果是人的話,即使武功再高強,也十有八.九躲不過此次暗殺。
璃獸抖了抖毛,跳上隋垣的肩膀,盡職盡責地護衛自家戰鬥力弱的主人,而魘獸則迅速朝着窗外撲去,與趙羲和共同夾擊敵人。言情小說吧
雖然被囑咐“躲遠點”,但是隋垣仍舊做不到袖手旁觀,獨自置趙羲和於危險之中。叮囑璃獸爲自己上了個護罩,隋垣推門出屋,剛一出門便看到兩大一小三個黑影起承轉合、攻勢迅猛。
顯然,暗七已然使用了舍利,憑空得了百十年內力,而趙羲和也動用了從其他世界獲得的工具,配合着與他心意相通的魘獸,絲毫不落下風。
隋垣微微鬆了口氣,決定暫時不要胡亂插手,沒想到他剛剛後退一步、打算遠離戰圈,卻突然正對上了暗七看過來的目光,不由得身體一僵。
暗七提氣後縱,輕飄飄立於樹梢,趙羲和也注意到暗七對隋垣的關注,並未追上去,反而閃身擋在隋垣的面前,警惕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暗七打量了一下隋垣,目光仍舊不帶一絲惡意,反倒友好地開口:“你好,又見面了,你叫什麼?”
隋垣一愣,有些弄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展開,卻仍舊反射性地禮貌回答:“我叫隋垣,你好。”
暗七被隋垣的反應弄得啞然失笑:“真像呢,連這種搞不清狀況的蠢蠢的回答也是。”
“像……誰?”隋垣掃了一眼趙羲和,發現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並未阻止,這才猶豫着發問。
“像我的一個朋友,很重要的朋友,雖然我們只相處了一個世界。”暗七態度很好得回答,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這種閒話家常般的模式有什麼違和,“你不覺得很痛苦嗎?一直充當着別人的踏腳石,爲別人辛苦、爲別人犧牲,一個世界又一個世界,輪迴卻得不到解脫。”
“我不覺得痛苦……”隋垣回答地有些發虛,因爲自從遇到趙羲和,他似乎一直都在把別人當成踏腳石。不過,就算成爲踏腳石,能完成劇情他就應該很高興了吧?似乎無論如何努力想要當踏腳石卻求而不得,也算是另一種痛苦?隋垣不知道暗七對自己說這些是因爲什麼——策反他一同當破壞者嗎?——只能遵從本心,“維護劇情什麼的,我覺得很快樂啊,如果能一直這麼下去就好了。”隋垣下意識勾了勾趙羲和的手指,當然,這個“一直”自然也是包括他的。
聽出了隋垣話中未竟的含義,即使情況危險,趙羲和也忍不住微笑,心情愉悅至極。
隋垣顯然與破壞者差得十萬八千里的回答卻並未讓暗七感到不屑或者憤怒,他深深凝視着隋垣,似乎想要從他身上看到什麼人一樣,緩聲感嘆:“的確很像,連這樣奇怪的回答都一模一樣。”
隋垣愕然,而趙羲和也下意識皺起了眉。
“我剛剛認識他的時候,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扮演者,青澀得很,我不滿自己爲何一直是配角命、炮灰命,痛苦悲傷都由我來承受,卻連一個普通一點的結局都得不到。”暗七眼神微黯,嘴角卻輕輕揚起,“我差一點崩潰,是他救了我。他很乾淨,似乎什麼骯髒的東西都污染不到他,只要劇情按照原本那樣發展,就開心地眼睛都發亮,讓人無法理解、卻又忍不住被吸引。是他幫助我,讓我振作起來,找到了繼續堅持下去的意義。我們交換了通訊號,雖然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面,卻仍舊像是在彼此身邊那樣……”
隋垣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這聽上去是個很溫暖很勵志的故事,但是顯然,如果故事的結尾當真是幸福的話,那麼站在他們面前的人就不會是一名破壞者了。
“然後,他死了。”暗七乾脆利落地給出了故事的結尾。
隋垣:“………”
——這個時候果然還是什麼都不說比較好……
“他不是被破壞者殺死的,而是被本源世界,我不知道本源世界爲何要這麼做,明明他是我見過最合適的扮演者,但是他的確死了。”暗七的眼神陰鬱而瘋狂,“我要爲他報仇。我一直都在等待,充當着扮演者的角色,等待着能夠復仇的那一天。我忘了自己經歷了多少個世界,直到不久之前,我終於如願以償地遇到了一個破壞者,然後以驅逐破壞者的名義從本源世界那裡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力量。”
隋垣不能說暗七做得不對,甚至,如果趙羲和有一天突然不見,他說不定也會變成第二個暗七,但是現在,他們和暗七隻能是敵人。
——同情他、理解他,卻不能放任他。
“其實,在發現你是扮演者的時候,我就預料到在這個世界我大概達不成目的了。”暗七逐漸收斂了情緒,狀似輕鬆地聳了聳肩膀,“一對二,一個強大、一個卻弱小,所以我最好的方法是擒住你,用你來威脅他。但是我下不了手,你和他太像了,我無法容忍讓自己傷害和他那麼相像的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代替他。”
隋垣張了張嘴,剛想要回答什麼,卻被趙羲和攔住了。
“好了,閒話家常就到此爲止吧,你忘了我們要做什麼了嗎?”趙羲和的神色不比剛剛訴說往事時的暗七好多少,他像是即將被侵入領地、奪走伴侶的雄獅那樣兇狠,肆無忌憚地散發着敵意,恨不得立刻讓暗七灰飛煙滅。
暗七居高臨下地睥睨着趙羲和,冷嗤了一聲。就像是趙羲和仇視他那樣,暗七也厭惡着趙羲和,也許是同性相斥,暗七在移情下有多喜歡隋垣,那麼他就有多憎恨、多妒忌趙羲和。趙羲和在他眼裡,簡直就像是一個勝利者,正向他這位失敗者炫耀着自己的幸福與榮耀——讓人想要徹底的摧毀。
只可惜,現在的他還做不到,而他也無法看着那麼像他的隋垣露出絕望的表情。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一次是陷阱,我多半討不到什麼好處。我只是想要來看一看你,和你說幾句話。”暗七深深地看了隋垣一眼,似乎想要將他變成記憶中的那個人,然後刻進心底一樣。隨後,他擡起手,迅速一揮,“我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莫子游。”
最後三個字幾乎被狂風吹散,隋垣感覺四面八方的空間扭曲了起來,巨大的吸力讓他忍不住向前踉蹌了兩步,精神體都差點被拉出身體之外。
“想跑?!”趙羲和完全沒有想到暗七——或者說莫子游——竟然連打都不打便直接選擇危險的撤退一途,情急之下只得將毀滅精神體的力量灌注於長劍之上,用力朝莫子游擲去,而他本人則回身護住隋垣,替他穩定神魂。
伴隨着長劍入體的“噗嗤”聲,飛濺的鮮血被扭曲的空間絞碎成一團血霧,當一切平息之時,只餘下滿院的斷壁殘垣與均勻撒在地面上的血色。
“……莫子游呢?”隋垣從趙羲和懷中探出頭來,吶吶地詢問——雖然並非刻意,但是他的確深刻地記住了這個名字,“逃走了?還是死了?”
“姑且算是逃了。”趙羲和神色陰翳,努力壓制自己被覬覦了珍寶的憤怒,“雖然我傷了他,再加上逃遁所花費的巨大能量,他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我覺得他沒有死。”隋垣摸了摸胸口,總覺得那裡有點酸澀的異樣,仔細感受卻又什麼都沒有。
“哼,很遺憾,我也有同樣的預感。”趙羲和咬牙贊同。
5237遲疑的看向隋垣,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放棄了。它不希望隋垣身上肩負太多東西,雖然莫子游的確有點可憐……
“那麼,我們算是完成了任務嗎?”隋垣眼巴巴的看向趙羲和,一臉的鬱悶。
第一次,如此心心念念着任務的隋垣能讓趙羲和感到如此愉悅。他柔和下面色,將“莫子游”的名字惡狠狠地在心裡釘上了十七八個釘子,然後丟去了黑名單,開始安慰起自家再度任務失利的戀人:“雖然破壞者沒有被消滅,但是起碼這個世界是保住了,姑且應當完成了一大半。而且,即使劇情因爲破壞者的亂入面目全非,不過好歹也算是發生了‘爲了搶奪舍利而引發正邪大戰’這段劇情,再加上主角攻受感情發展地不錯,最終分數應該還算是不錯的。”
隋垣的眼睛一亮,抓住趙羲和的手笑容燦爛,趙羲和摸了摸他的頭髮,又忍不住親了親他的清澈的眼睛,將他緊緊摟在懷裡。
隋垣這個除了任務以外對什麼都不上心的笨蛋也許想不到,但是瞭解隋垣身份的趙羲和何等聰明,幾乎已經猜到了莫子游口中所提的那人與隋垣之間的關係。
——但是,無論是誰、無論因爲什麼想要搶奪他的東西、打攪他和隋垣的生活,他都絕對不會放過!莫子游,下次如果再見到的話,一定不能讓他繼續活着!他必須要除掉這個隱患!在隋垣發現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