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電閃雷鳴,大地在顫動,天地似也變得憤怒。
英雄卻已逝去。
屠放最終還是因爲受傷過重沒能支撐下去,帶着淡淡的笑意,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間。
他生平爲人剛正不阿,雖嗜酒高傲但卻豪氣干雲,敢爲兄弟身先士卒、披肝瀝膽,這樣的人足以稱得上英雄,足以值得人們的尊敬。
他死時很安靜,沒有一絲的痛苦,好像已對這世間再無眷戀,最後一刻單手向天,看着天空癡癡地微笑,目中燦燦生輝,似是要抓住什麼。
是誰在召喚他?
是天堂的信使,還是那久已離別的伊人?
屠放,屠放,他的人也如他的名字一樣,屠盡諸邪放浪江湖。
葉無風呢?他會不會也如他的名字一樣,萍水落葉、無風自動,就如同水中的浮葉,漂流江湖,身不由己?
沒有人知道,就連他自己都對自己的身世一點也不知曉。
“我一生對刀法的領悟已全部灌注在這把刀內,你拿着它就能體會到那種刀法意境,雖然未臻高深化境,卻也是我能留給兄弟你最後的東西,去吧,去用你的力量開創一個屬於你的世界。”
這是屠放離去前對葉無風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這句話,他的人也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葉無風悲聲痛苦,口中喃喃的低聲呼喚:“大哥,大哥!”
正在和呲元戰熊拼殺的所有人聽見這一聲悲呼都看了過來,全都激動悲憤,目眥欲裂,口中大聲呼道:“屠放!......鬼頭!......兄弟!”
關浩悲痛大吼,手中朴刀大開大合:“呲元戰熊,殺我兄弟,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杜龍也大怒着喊道:“兄弟們給我殺!爲鬼頭報仇!殺!”
陳雲忍住悲傷的情緒,默唸咒語,一支巨大的水箭在高空中凝聚而成,向着前方呲元戰熊穿射而去。
這是他目前所能掌握的最強法咒,爲了給屠放報仇,他不惜耗盡體內全部靈力。
巨大的水箭飛速射向場內的呲元戰熊,它似也知道這一箭的可怕,轉身向一旁躲閃,可水箭威力巨大最終還是射中了它的後腰,頓時刨開堅硬的鱗甲射穿進去,在身上留下一個森森可怖的大洞,它的前爪本就受創行動不便,被這一箭之威射穿腰腹,更是身不能動。
傭兵們見呲元戰熊倒臥不起,大喝着一擁而上,長槍大刀猛力刺砍,全都往它身上招呼。
呲元戰熊怒吼着咆哮,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衆人,那個方向的幾名傭兵頓時就被他吞入腹中,永絕人世。
可就算又死了幾人,還是沒人停手。
此時每個人都殺紅了眼,全然不顧自身安危,勢要滅殺眼前這兇殘巨大的魔獸爲屠放和已經死去的衆兄弟報仇。
暴雨仍未停息,淚水卻已幹,心仍在刺痛。
葉無風輕輕的將屠放的屍體放下,站起身,目視前方,手中緊緊地握着天王斬鬼刀。
一絲淡金色的流光在刀中流轉,順着葉無風的手臂傳入他的身體,他只覺一股熱流衝向心間,全身一顫,腦中突然就映現無數畫面,刀光流轉幻化無窮。
他閉上眼認真的體會這無窮的刀意,似沉浸在一種忘我的境界中。
只要功力足夠,萬物皆可爲兵。
他會用刀,也有自己的刀法,可他的刀法雖猛卻後力綿柔,缺少一種無我無物、捨我其誰的霸氣,可現在他終於體會到這種霸道的刀法意境,融入到體內的功法中,頓時有一種剛柔並濟的感覺。
這是屠放用一生所領悟的刀意,雖限於修爲不能像那些穿雲破月的高手發揮出其真正的威力,但其意境卻至高無上。
葉無風猛然睜開眼睛,全身光芒大放,雙目中也透射出刺目的金光,深邃而又凝實。
正在攻伐呲元戰熊的所有人都被這金光震懾,短暫的停下攻擊轉頭看向葉無風,表情全都十分驚訝但又有一絲欣慰。
因爲他們知道葉無風一定在剛纔一刻獲得了莫大的機緣,屠放傳給他的刀法說不定已讓他的修爲得到了提升。
葉無風看着呲元戰熊,只覺心中怒火中燒,他的潛力已得到激發,現在感覺全身都充滿了無盡的力量。
他怒喝道:“呲元戰熊,我們本無意與你爲敵,可你不聽勸說,兇殘成性殺我哥哥,今日我就滅了你這畜生!”
葉無風握刀,大步朝前奔去,口中呼喝:“兄弟們閃開!”飛身躍起三丈高空,手中吞吐金光,徑直向呲元戰熊頭顱斬去,大喊道:“天—王—斬—鬼—刀!”
呲元戰熊看着葉無風手中刀起刀落,突如其來的巨大威勢似也令它感到恐懼,雙目萎縮,全身顫抖,驚恐的低吼:“不要......殺......”
一道赤金刀芒如匹練般激射而下,刺目的光輝耀的在場衆人睜不開眼睛。
等一切平靜下來,呲元戰熊已被從頭到腳劈爲兩半,龐大的屍身倒向兩邊,變得冰冷。
葉無風從空中落下,走到衆人身邊,突然跪倒,低泣道:“都是我不好,害的屠放大哥......”
杜龍嘆息一聲,不等葉無風說完,扶起他道:“這不怪你,生死本就難料,現在呲元戰熊已死,也算是報了仇了。”
關浩也嘆了口氣,拍了拍葉無風的肩膀道:“鬼頭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倆一起爲傭兵工會浴血拼殺多年,他能將他一生的領悟傳授給你,也可見對你的看重,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領會他的刀意,就算九泉之下他也心滿意足了。”
陳雲面色蒼白,似乎還沒有從剛纔那施法一箭中恢復過來,低聲道:“不說這麼多了,現在風雨未停,我們還是先把鬼頭和其他兄弟們安葬,不要讓他們再受淋雨之苦,早日入土爲安。”
黑暗已過去,暴雨也已停歇,黎明到來,天地變得一片光明。
經過一夜的激戰,每個人都十分的疲勞,雙眼中也因久未閤眼都佈滿了血絲。
可不管什麼,他們還是沒有停下來睡覺,哪怕是休息一會。
山洞前立着十幾座新墳,整齊的排列在一起,葬着那死去的英靈。
他們的墳高聳、堅實,也如同他們生前的人一樣充滿不屈和堅毅。
墳前擺着呲元戰熊被斬爲兩半的頭顱和十幾罈好酒。
這些酒是屠放每次押運貨物都會在馬車夾層裡必備的解悶之物,現在全部都拿了出來,擺放在一起。
杜龍、關浩、陳雲、葉無風站在屠放的墳前,其他人一字排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的凝重,一個傭兵將十幾壇酒分發給衆人,每個人手中都抱着一罈。
杜龍大喝:“開壇!”
衆人聽到喝聲動作一致,同一時間拍開酒罈上的封泥。
杜龍再喝:“上敬戰死的英靈!”
衆人高舉酒罈,對天一拜,將壇內一半的酒緩緩灑向身前。
杜龍繼續大喝:“下敬患難的兄弟!”
衆人舉酒對着面前十幾座新墳一拜,將壇內剩下的酒緩緩灑完。
杜龍高喝:“生時豪氣干雲,死時馬革裹屍,同生死,共患難,生死與共,乃真英雄!”
衆人高舉酒罈,“啪”的摔向一邊,同時跪地,對着死去戰友的新墳猛磕三個響頭。
風雨已盡,晴空萬里,天上突然一記悶雷,似是也爲這一番悲壯豪情高喝。
安葬完屠放等死去的衆兄弟之後,衆人收起悲痛的心情,簡單休息了半日,動身繼續前往望風城。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揹負押送貨物的艱辛任務,索性距離望風城已經不遠,路途上再無其他危險,三天之後衆人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一路上,葉無風始終打不起精神,心神恍恍惚惚,就是隊伍將貨物完整交送給僱主,他也全然不知。
完成任務後,一夥人在望風城當地的傭兵工會裡休整了一天,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動身返回玄天城。
入夜,葉無風躺在牀上,心緒難名,雖然屠放的死對他的內心造成的巨大影響讓他久久不能忘懷,可畢竟事已發生再哀嘆也已來不及。
然而他恍惚的原因卻是另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在他心裡陡然生起,他內心砰砰跳個不停,就算再怎麼凝神也難以平息,他不知道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在他的身上。
帶着這繁重的心緒,葉無風漸漸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