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月嬋的心猛地一跳,望着楚凡那顫顫的身體,她的心中,不知爲何,竟也如針扎般疼痛,非常不好受。
陳行則輕輕搖頭,嘆息一聲,道:“貧道雖不知那女子被封了多久,但想來也不短吧,她僅僅只是凡人之軀,壽命有限,她的壽元在被封的這段時間裡,已經消耗完,今日,你能驅除她體內之傷,卻無法倒流歲月,讓她重生。”
聞言,楚凡的心就是一顫,整個人瞬間僵住,眸中眼神越來越死寂,空洞而悲涼,一股滄桑、不甘的淡淡氣息,緩緩從他身上散出。
見他這樣,月嬋的心就更爲難受,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從何時開始,眼前這個消瘦的身影,已悄悄走進她內心深處。
再度一嘆,陳行沒有再說話,他一生修道,嘴上雖時常掛着美女二字,更喜歡美女,可他卻從未真正愛過一個女子,根本不知愛是何滋味,自然不明白楚凡和月嬋此刻的心情。
“若有機會,人生還能來一次的話,我定要嘗試嘗試這所謂的愛。”眼神裡流露出無奈,陳行在心裡暗暗想道,但他萬萬未想到,千餘年之後,天地重開,他真的實現這個願望。
此時此刻,紫晶棺內,倩雪的雙眼又一次閉上,由於棺中有奇異力量被楚凡引動,倩雪那變得蒼老的面容,再度恢復年輕,單純依舊,可愛再現。
只是,她的面色雖紅潤,卻失去了靈氣,整個人靜靜地躺在紫晶棺中,如同睡着一般,嘴角還有着一縷鮮紅,那是未擦去的血。
之前的甦醒,原來只是迴光返照,了卻再見楚凡一面的心願,見過後,她便真正的陷入沉睡,永恆地沉睡。
倩雪身上的死氣消失,多出一些悽豔,少去一抹靈動!
“倩雪,雪兒……”楚凡輕輕地呼喚着,希望倩雪能再度睜開那閉着的眼,可一切僅僅是奢望,“怪大叔求你了,睜開眼看看大叔好麼,好麼?”
聲嘶力竭,沙啞而低沉,特別是最後兩字,楚凡幾乎是低吼出來的,神情充滿猙獰。
生,爲何,死,又爲何?
楚凡的心,陷入死寂,一股濃濃的不甘涌上心頭,這是他從所未有過的不甘,第一次那麼強烈的想掌控天地,掌握命運。
他恨,恨這天地無情,恨自己的弱小,恨蒼穹大道。
更恨這天,爲何要給了他希望,又於瞬間把這希望潑滅,可恨又如何,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倩雪躺在紫晶棺中。
不遠處,月嬋眼露震驚之色,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楚凡露出如此表情,一貫自信的楚凡,在這一刻,竟如暮年的老人一般,充滿暮氣和枯萎之意。
紫晶棺內的力量緩緩流失着,楚凡靜靜的看着,臉頰上的猙獰消失,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有的僅僅是平靜,平靜的嚇人、恐怖。
他擡起手,伸入紫晶棺中,爲倩雪擦去嘴角的血,喃喃低語道:“雪兒,你睡吧,安穩的睡吧,相信大叔,會讓你的笑再度展顏而開。”
楚凡很清楚,紫晶棺的力量有限,一旦流失殆盡,就會變成普通紫晶,再無靈氣。
所以,他必須以大神通,把紫晶棺封印,可同時被封印的還有倩雪,自此以後,除非他能擁有改天換地、再生規則、開天闢地之能,纔可解開封印,救回倩雪。
否則,一旦封印解開,短時間內若無法讓倩雪的魂再生,她必煙消雲散,化作虛無中的塵埃,歸於無形。
“相信我……”輕輕撫摩着倩雪光滑的臉頰,楚凡平靜地道,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語氣裡的堅定和決然,是一種寧滅天,也不忘伊人的意志。
兩顆淚珠,順着他的眼角淌落,由其下額滴下,嘡、嘡兩聲輕響,淚珠落在了紫晶棺之上。
緊接着,楚凡縮回手,打出一個印訣,便見一層紫色光幕覆蓋在紫晶棺表面,完全把紫晶棺封印起來。
望着那棺中的人兒,楚凡的心又一陣陣抽痛,但神情卻越發平靜和淡漠,彷彿在這世間,已沒有能令他動容之事。
片刻之後,棺內就充滿靈氣,滋養着倩雪的容顏不老,爲她保護好這如雪中公主般的軀體。
只是在這軀體中,已沒有了魂!
楚凡蹲在紫晶棺前,雙手緩緩的從冰棺上撫過,就像在撫摩倩雪那秀麗、天真的臉一般,充滿柔情和愛惜。
“如果有一天,你也能爲我掉淚,那我死也甘心。”望着楚凡那顯得有些憔悴的身影,月嬋在心裡暗暗想道,目光柔和似水。
然在猛然間,陳行兀地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抹驚異之色,擡頭望着天空,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區區一個凡人,怎會引起天地之劫,竟直接勾動輪迴,要收走她的魂,不可能、不可能……”
喃喃低語,陳行的眼裡寫滿驚駭和難以置信,這一切有駁常理,不符合天地規則。
他道佛雙休,故而對天地規則的運轉規律頗爲了解,更對輪迴深有研究。
輪迴,是真實存在的,可陳行總感覺,輪迴之力,規則之力,乃至天地間的一切,似被一隻巨大的手所操控一般。
此刻,他便察覺到,在祭臺上空,一股神秘力量緩緩出現,這力量詭異而邪氣,就連仙宮的大陣,也無法隔絕這股力量。
只是這股力量,無人能察覺,在仙宮之內,唯有陳行能看清,因這力量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透。
“相傳,掌地碑者,掌輪迴,就是不知,這輪迴力是輪迴殿那位施展的,還是……”想到最後,陳行臉色變得極爲難看,甚至是不敢繼續往下想,因爲就連他都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想是否真確。
想到這裡,陳行的眼神極爲複雜,把目光投向楚凡,愈發感覺,那消瘦的身影讓他感到神秘,彷彿在那消瘦男子的體內,充滿神秘和玄奇。
“他的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眼眸中掠過一抹疑惑,陳行看着楚凡,彷彿對方像是一個旋渦,吸引着自己的目光和心神,卻又讓人看不透。
此時此刻,楚凡渾然不知,一股危機正緩緩降臨,他更沒有發覺,無形之中已有一種神秘力量,籠罩在祭臺上空。
他看不見,陳行卻看得很清楚,一個綠色旋渦在祭臺上空成形,一縷縷神秘的綠色的光束,從旋渦內落下,照射在紫晶棺之上,可直接無視楚凡佈置的封印,射入倩雪體內。
“輪迴……”看着那神秘力量,陳行復雜地看着楚凡蹲着的身影,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沉默了,什麼也沒說,神情很無奈,眼神很複雜。
這些,楚凡不知,月嬋不知,乃至整個仙宮諸強,也不知!
看不見的旋渦,看不見的綠光,就如同披上了一層隱形衣,不可見,不可碰。
紫晶棺內,一道虛影從倩雪的體內走出,身着白色長裙,腰間拴着一根粉紅絲帶,長髮披散在後背,樣貌與倩雪一模一樣。
這,便是倩雪的魂,凡人乃至修士都擁有的魂之根本,只不過修士通過修煉,讓這魂發生蛻變,成爲精之魂,從而演變出神魂。
倩雪的魂緩緩騰空,被一縷縷綠光籠罩着,朝那旋渦升去,她低着頭,望着紫晶棺內躺着的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眼中先是閃過一抹疑惑,可當看到楚凡後,她渾濁的眼神立刻變爲清澈,柔和的情意,流露而出。
“怪大叔,倩雪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倩雪之魂低喃着,只是她的聲音傳不出去,兩顆無形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
然就在這時,楚凡蹲着的身軀猛然一顫,他雖看着紫晶棺中躺着的人兒,卻感覺,雖近在咫尺,卻有種倩雪離自己越來越遠之感。
感覺很奇妙,卻很真實,棺中的人沒變,人還是那人,只是好像少了什麼一樣,然就在此時,楚凡忽然聽見倩雪在喊自己,聲音是從空中傳來的。
他驟然擡頭望去,一種冰涼之感落在臉頰之上,像是兩顆淚珠一般,且他的心,竟忽然一陣刺痛,有如被鋼刀洞穿一般。
“雪兒?!”冥冥之中,楚凡或許看不見輪迴旋渦,也看不到倩雪之魂,但他能感受得到,倩雪正離自己而去。
若沒有這輪迴力的參與,楚凡也許還有讓倩雪重生的希望,可當這力量參與進來,一旦倩雪之魂被扯入輪迴之中,那他就毫無希望可言。
這就如同樹苗失去了水,不可能再生長起來,又如同草斷了根,從此毀滅。
感覺越來越強烈,可楚凡很茫然,根本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但臉上的平靜越來越濃,眼神之中盡顯漠然。
見狀,陳行喉嚨又動幾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得擡頭看着倩雪那離去的魂,掐訣打出一個符文,想道:“此爲佛家六真言之一,希望能保你在輪迴之中,意識不滅。”
陳行之所以沒有告訴楚凡,是因他不願澆滅後者心中的希望。
有希望的活着,總好過行屍走肉般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