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深坐在婚紗攝影店的咖啡區,等着正在拍內景的向緣。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望進去,他卓而不羣的英姿面容上,卻染着霧霾般陰沉的愁容。
心裡早已驚濤駭浪,害怕,慌張,沒有了定奪。在法庭上,什麼樣的陳仗他沒見過,可是他的沉穩睿智,在這一刻卻毫無作用。
如果莊吉離開的原因,真的如同許勝男所說,那麼宋宋怎麼辦?
就連現在,宋宋依然會偶爾夢見莊吉,如果宋宋知道莊吉的苦心成全,她,會和自己離婚,而去照顧莊吉嗎?
他真的害怕了,前所未有。
沒過一會兒,緣緣匆匆忙忙地趕過來,脖子上還掛着她的寶貝攝像機,似乎忙得不可開交,臉上還染着一陣一陣的紅潮。
“哥,什麼事情這麼火急火燎的?”
“你去請假,跟我出去一趟,我有急事。”
“什麼事啊,不能在這裡說嗎?”
向深頓了頓,本來是打算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盤問向緣的,可是心裡一急,也就顧不上時間和地點了。
“你和莊吉有來往?”
向緣愣了愣,突然慌張起來,”沒有啊,我怎麼可能和莊吉來往,他都已經結婚了。“
她撒完謊,趕緊垂下頭,一下又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背背褲褲帶,以掩飾自己的慌張。
向深望着她,沉沉地嘆一口氣,”你還在撒謊。你隱瞞了多久了?“
向緣不想事情敗露,擡起頭來狡辯,“哥,你沒事吧,什麼莊吉不莊吉的,他傷害嫂子那麼深,又已經結婚了。就算以前我那啥啥,喜歡過他,也只是以前。他那麼負心漢,我怎麼可能和他有來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向來痛快,而且嫉惡如仇。”
向深又沉沉的嘆一口氣,放在桌面上的雙手十指交叉,認真而嚴肅地望着她,“你知道,一個法律人最擅長察言觀色。你的神情早就出賣了你。”
向緣鬆開背背褲褲帶,拿着自己的相機擰了擰,努嘴說,“哥,你今天吃錯藥了吧,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給客人照相了,要不然老闆該扣我工資了。”
她一慌張,趕緊起身想溜,身後的向深也跟着起身,聲音陡然拔高,“許勝男什麼都告訴我了,她還用這個威脅我給她一億現金,否則她要把事實告訴你嫂子。向緣,你還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嗎?”
向緣邁出去的步子僵了僵,呼吸也混亂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爲什麼許勝男會知道,哥也會知道?
她又轉身垂頭面對着向深,擄了擄耳邊碎髮,“那個,哥,你等我一下,我們出去說。”
沒一會兒,二人去了婚紗店對面的咖啡廳。
向緣捧着咖啡杯,低着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哥,我不是有意要隱瞞這件事情的,我也是答應了莊吉哥哥,不想傷害到嫂子,才什麼都不說的。”
向深不置一詞,而是靜靜的看着向緣,想聽聽她到底還有什麼事要隱瞞着他。
向緣擡了頭,眼圈紅潤,“哥,現在怎麼辦,嫂子要是知道了怎麼辦,她馬就要臨盆了。”
向深坐着,動也不動一下,只是輕輕的挑了挑緊蹙在一起的眉,“這麼說,莊吉的病是真的,莊吉離開的原因並不是移情別戀了?”
向緣點了點頭。
這時,咖啡廳正放着一首輕緩的鋼琴曲,本是讓人心情舒緩的悠揚曲調。
可是,向家兄妹卻各懷心事,愁雲滿布。
是啊,如今該怎麼辦?
宋宋再有兩個多月就要臨盆了,如果知道這件事情,她能承受得住嗎?
向緣緊緊的握起拳頭,“許勝男簡直是太過分了,我去找她算賬。”
說着,她做起身狀,看樣子咬牙切齒,“這一次我非打得她滿地找牙,讓她這麼下賤。”
向深一聲輕吼,“你要幹什麼,你打了她就有用了嗎,回來。”
向緣又慢吞吞地坐回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哥,那怎麼辦?”
向深沉沉的嘆一口氣,“事情的真相還是要告訴你嫂子。”
向緣手肘在桌子上,立即激動起來,“那怎麼行,嫂子怎麼可能承受得住,你不知道莊吉哥哥他……”
向深問,“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提及莊吉,向緣一臉的垂頭喪氣,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的莊吉,不僅身體遠端出現衰竭和萎縮,連身體近端也同樣如此。
這就意味着,他的呼吸肌,吞嚥肌,心臟,肺部都已經老化,沒有了本身的功能。
莊吉每天都在醫院,靠着呼吸機維持生命,不能言語,不能動彈,只有靠眼球儀讓自己的眼珠轉動,來控制漸凍症人交流儀器,從而和人們溝通。
他已經連流食都沒有辦法吸食,而是每天打着點滴。
聽聞這些,向深突然對莊吉肅然起敬。
莊吉愛宋宋,比他更多。
他在莊吉面前,顯得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同樣會和莊吉一樣,做出苦心成全的決定。
向緣說完這些,早已淚流滿面,“哥,你不知道,莊吉哥哥才華驚人。他寫一個軟件就可以買好幾千萬,而他卻把這些錢拿來成立了漸凍症人基金會,要幫助更多患病的人。”
向深緊緊蹙眉,一直沉默。
因爲他發現此時此刻,自己找不到任何語言來表達內心的五味陳雜。
不知何時,咖啡廳裡的鋼琴曲,已經換成了別的歌,聽起來是那般傷感。
以至於讓向緣淚水滂沱,“哥,我們不能讓嫂子知道。”
向深沉沉嘆一口氣,“你嫂子有知情權,我們不能瞞着她。但是,不是現在,等她順利生產,做完月子,我會把事情真相告訴她。”
莊吉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子,他肯定很出色,要不然也不會讓宋宋記住他那麼些年,而且連夢裡都念念不忘。
他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宋宋已經愛上了自己,卻還會夢見莊吉。
原來莊吉並不是所謂的負心漢,而是一個真性情,大愛於天的男子漢,頭頂藍天,腳踩大地,真正的頂天立地。
向深想了想,皺眉說,“向緣,等我湊齊一億現金,你代我交給許勝男,我會讓公司財務部的經理隨同你一起去。”
雖然說,他身家過億,可是並不全是現金,一時間要湊起這麼多,還是比較麻煩,所以得花幾天的時間。
向緣握緊咖啡杯,激動道,“哥,你還真相信許勝男那個賤人嗎,上次爺爺坐牢,她答應我等我,只要我給她下跪後就饒了爺爺,可是她還是失信了。你不能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