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生的力氣很小，薄曦自己扶着沙發站起來，“沒事。”
“有沒有受傷？”樑生粉嫩的小臉擡着，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鬱橙，抿着嘴也不說話，眼神裡藏了些不知名的情緒。
鬱橙衝他招手，“樑生，過來。”
樑生往薄曦腿邊躲了躲，再看她時有點害怕，薄曦摸着他的腦袋，“別怕，你先去車上等我。”
“嗯。”樑生一步一回頭，看看她又看看鬱橙弛。
鬱橙屏住怒氣，“樑生，我再說一遍，過來！”
薄曦沒有阻止，只是安靜的等着樑生的選擇，樑生站在不遠處，一張小臉特別認真的看着鬱橙問：“媽媽，這麼久，你都去哪裡了？爲什麼不在我身邊？嗄”
“……”鬱橙一怔，沒想到一個幾歲的小孩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從來沒想過要回答這樣的問題，於是怔在原地半天不知如何迴應。
樑生癟了癟嘴，“你問我想不想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我想，可是……可是……”
他小小的個頭站在那裡，孤單又寂寞，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地面，說：“可是小白已經有小薄曦了，如果你再回來，那不是就很奇怪嗎？老師告訴我，一個家庭裡可以有好幾個寶寶，可只能有一個爸爸媽媽。”
薄曦垂在腿側的細指圈成拳，心口顫顫的抖。
“你懂什麼叫爸爸媽媽？”鬱橙根本不贊同小屁孩說的屁道理，她要好好教育教育他，“生你的纔是爸爸媽媽，你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我纔是你媽媽，你當然應該跟我在一起。”
“可是……”樑生似乎想說什麼，可他卻一下子噎住了，然後掉頭就跑了出去。
“樑生！”鬱橙想叫都叫不住他，她收回視線來看着薄曦，“你可真夠陰險的啊，居然用這種小伎倆，是不是你給樑生洗－腦了？你想搶走我兒子？”
“給樑生洗－腦的應該不是我吧？你應該不止一次慫恿過他吧？只是你不知道，樑生比你想象的懂事，鬱橙，我今天做的這一切，你認爲是我用的心思也不能算說錯，但我也想告訴你，你沒有照顧過他一天的成長，卻在不斷的傷害他誤導他的思想，來滿足自己的私慾，你配做一個母親嗎？有哪個母親是這樣對自己孩子的？”
“我怎麼對我兒子你管不着！”鬱橙被激怒，被這些話說得無地自容卻依然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她冷冷的笑道，“你怎麼可能瞭解我有多痛苦？我沒有陪他長大是我願意的嗎？我現在這樣做，還不是爲了以後能陪在他身邊？如果我不能陪在他身邊，要怎麼去陪他長大教他道理？”
“呵。”薄曦冷笑，“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可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薄曦掃了她一眼，轉身走出去，“我要你做的事情儘快做到，要的東西儘快給我，少一樣，你就等着看我怎麼整死你。”
看着薄曦囂張的背影，鬱橙狠狠的咬牙，桌上的資料安靜的躺着，在提醒她，事情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
薄曦從上車直到回到公寓，樑生一句話都沒說，一臉有心思的樣子，薄曦進門前還特意問他：“你在想什麼呢？”
“薄曦。”樑生擡着眼睛看她，又低了眸。
薄曦有點擔心，是不是剛纔的事情給他造成陰影了？
“樑生，我問你，如果……如果你媽媽有一天還會離開你，你會難過嗎？”
樑生咬着嘴脣不說話，一直不看她的眼睛，薄曦將他抱在懷裡，“如果她有一天還是會離開你，你最起碼還有小白，跟以前一樣不是也很好嗎？其實……一個家庭裡不一定非要有爸爸也有媽媽，就像我，以前我就只有媽媽，沒有爸爸，我知道你會很難過很孤單，可是你總會長大的，以後你會有自己的家庭，你會變成別人的爸爸，到時候你就知道，其實爸爸給孩子的也是最偉大的愛，嗯，我說的你是不是不懂？”
樑生看着她，眼睛開始冒眼淚，“小薄曦，你會離開我嗎？”
“……”薄曦睜大眼睛，輕斂了下眸。
“如果我媽媽要跟我一起生活，你是不是就要離開？”老師說，一個家裡不可能會有兩個媽媽的，他問過。
薄曦捏着他的手臂，顫慄的收住呼吸，“是不是因爲我和我媽媽，你才和小白鬧得不開心？”
“……你怎麼知道……”
孩子的觀察能力是很好的，永遠不要把孩子當傻子。
樑生不再說話，進屋，顧雅跟他說話，他冷着小臉就上了樓，顧雅瞅着進來的薄曦：“樑生怎麼了？”
薄曦心情也不是很好，只淡淡的回說：“可能是累了。”
顧雅將信將疑，微微一笑走過來，“今天累不累？要不要煮點吃的給你？”
“不用了媽，我也上去休息了。”
樑慕白回來時，薄曦正洗了澡出來，頭髮溼漉漉的用毛巾擦着，看到他上樓，她直接從旁邊掠過回房，樑慕白站在臺
tang階上，看她冷漠的背影，腳步卻怎麼也擡不起來了。
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
“慕白？”顧雅走上來，樑慕白稍稍側身，眼眸冷了下去。
顧雅抿抿脣，有些抱歉的扯出笑，“真是難爲你了。”
樑慕白擡步向上走，顧雅說：“謝謝你願意給樑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跟你爸都很感謝你。”
“感謝？”樑慕白笑得心酸，他沒有回頭，卓拔的背影僵硬的站着，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他的聲音黯啞撕扯，“就因爲她，我不能替孩子報仇，也不能讓薄曦原諒我，誰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慕白。”
“別說了，我現在一個字都不想聽。”
“慕白。”顧雅還是叫住他，“我們打算讓樑樑去相親了，對方在國外定居，如果結婚，她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那恭喜她。”
樑慕白朝前走去，沒有回房，轉彎去了書房。
顧雅怔怔的站着，她不知道，原本好好的一個家庭，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樑慕白按着太陽穴坐在黑暗裡，周圍靜得可怕，他最近一直失眠，每夜每夜的睡不着。
鬱橙是幕後黑手，可樑樑卻是執行人，教唆罪和故意傷害罪，如果要告鬱橙，樑樑必然是要承受同樣的懲罰。
養大自己這麼多年的父母幾乎就差求着他，顧雅哭得傷心欲絕的，他可以徹底無視嗎？
總說，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他無法忽視。
左，右。
來回傾倒的天秤，在他的腦袋裡來回的折騰，他覺得腦袋快要炸了。
他跟薄曦要怎麼辦呢？
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嗎？
她到底怎麼想的？不離婚，也不打算好好的跟他過，是懲罰他嗎？這懲罰需要多久呢？
不對，不是這麼簡單。
他能從她的眼神裡看到恨，那種要釜底抽薪一樣的恨意。
……
翌日傍晚，樑生不見了。
顧雅沒接到人，整個學校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人，老師說放學時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個人，在那之前小朋友們在操場上自由活動，集合的時候纔不見的。
門衛師傅說，放學之前是不可能會讓小朋友隨便出去的，後來檢查錄像才發現，樑生是趁着門衛師傅回去倒開水的時候，偷偷溜出去的。
偷偷溜出去，這麼說，不是被別人帶走了，他是自己躲起來了。
顧雅坐在客廳裡掉眼淚，“他一直說要離家出走離家出走，他真當離家出走好玩的，真就躲起來了，他一個小孩子，萬一被拐賣了怎麼辦？”
樑勳那邊，不停的有電話進來，大致報告都是沒找到人，學校附近都找過，還是沒找到人，他一個小孩子能跑到哪裡去？
“小少爺平時愛穿的幾件衣服都不見了，應該是被他帶走了。”
秦姨從樓下跑下來報告情況，顧雅恨恨的哭着：“這小畜生，這是有預謀的離家出走啊！等他回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好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樑樑冷淡淡的，“還不如想想，他爲什麼突然離家出走，是不是被人欺負了，心裡覺得委屈才不想在這個家裡待的。”
這話意有所指，薄曦在撥着所有能聯繫的電話，讓大家幫忙一起找，可撥電話的手指頓了下，看向樑樑。
樑樑的話似乎提醒了顧雅，顧雅也緩緩的看向薄曦，“他昨晚回來就不對勁，早上起來也不說話，書包裡鼓鼓的，我問他裝的什麼，他說是吃的零食，我就沒太在意，可現在想想……”
顧雅的視線落在薄曦身上，眉心緊緊的蹙着，薄曦並不避讓，面無表情的看向她，顧雅微微緩和些情緒，“薄曦，我不是說這事跟你有關，我只是想問問，樑生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媽。”薄曦站起來，“你的意思是，樑生離家出走，是我逼得嗎？”
樑樑冷哼，“誰知道呢？平時看着挺像個好後媽的，可人家不都說嘛，後媽百分之八十都是惡毒的，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況且你還剛掉了孩子，說不定就是心理扭曲……”
“啪！”
當着衆人的面，薄曦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樑樑翹着的腿慢慢的放下來，她狠瞪着薄曦，“一次兩次，你打上癮了是不是！”
薄曦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臉色更冷，“孩子是你害死的，我沒送你去坐牢，你還不知道收斂。”
“你！”樑樑氣得站起來，衝着旁邊喊，“爸媽，你看她囂張成什麼樣子！居然敢當着你們的面動手，你們就眼睜睜的看着我被欺負！”
“夠了！”樑勳冷喝，眼神凌厲的盯着樑樑，樑樑只能是把怒氣往肚子裡咽，一跺腳在旁邊坐下，氣得眼淚都掉出來。
樑勳走到薄曦面前，目光鬆散了許多，只是看着薄曦時
深不可測的，薄曦皺皺眉。
“我問了司機，他說昨天你帶樑生去見了一個女人，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是鬱橙對嗎？”
薄曦站得筆直，神情淡淡，“是。”
“薄曦。”顧雅難以置信的走過來，“你爲什麼要帶他去見鬱橙？你跟他說什麼了？他爲什麼會離家出走？”
薄曦的脣瓣不易察覺的緊着，她雙眸暗淡無色的半俯，只冷淡的說了聲：“我不知道，我先上樓了。”
說完，轉身就上樓去。
顧雅再怎麼想相信她，也被她的態度氣得夠嗆，在原地急得直打轉。
“慕白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帛成那邊呢？葉迦城他們有沒有多派些人手去找？”
樑勳安撫着，“你別太擔心了，只要他還在這裡，肯定能找到。”
“我就說是她搞的鬼吧！”樑樑憤怒的吼着。
顧雅冷喝：“你給我閉嘴！幫不了就滾回去！別在這裡礙眼！”
“媽咪！”
……
薄曦迅速的關上房門，背靠在門板上，呼吸快要跟不上自己的節奏，眼淚瞬間就蔓延出來。
樑生，你千萬不要有事。
手指哆嗦着點開手機，在聽到對面接通後，她幾乎哭出聲來：“爸，樑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