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兮站在病房外面磨蹭了許久，纔在護士異樣的目光中轉動了門把。
“念念你來了啊，你爸爸剛剛還跟我說了你呢。”方茹嵐手裡削着蘋果，見顧念兮進來了，急忙起身，將病牀前的位置讓了出來。
“你還知道來看我啊。”顧遠航看到她來雖然嘴上責罵，可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一醒來就聽到顧芷薇說顧念兮暈倒在手術室外面，本來就剛做過手術差點沒受到刺激，此刻見她面色紅潤的樣子一顆心總是放了回去。
“爸，您身體好點了沒有？”無視顧遠航的不滿態度，顧念兮一臉關心的問。
“你以後要是少氣我一點的話，別跟我沒大沒小的，你爸爸我肯定能多活個幾年。”顧遠航見她臉色不好，立即打住，“咦，灝南的，怎麼沒有跟你一起過來？”
“他……”顧念兮下班就直奔醫院來了，哪裡知道陸灝南在做什麼呀。
“該不會是你們小兩口又鬧矛盾了吧？”見她支支吾吾的，顧遠航神色有些不滿。
“沒有的事，您安心養好身體就是了，操心那麼多幹嘛！”顧念兮不想多談關於陸灝南，她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再受到任何的干擾。
“你真是……”顧遠航被她滿不在乎的口氣給氣着了，臉色都變得不紅潤了，方茹嵐急忙撫着他的胸口，不贊同的看着顧念兮，“念念，你爸爸都這樣了，你還真的想氣死他呀，他身體不好，你做女兒的就不能順着他，非要氣他嗎？”
顧念兮難得沒有頂嘴，要是擱在以往，她早就跟方茹嵐對着幹了。
“灝南雖然是我女婿，可他比你懂事多了，我只求你要有灝南一半的孝順和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就是死了也無憾了。”
“您要是真的想願意，就拿他當兒子看唄，反正女婿也是半子。”顧念兮看了眼方茹嵐，問，“今天檢查如何，醫生怎麼說的？”
方茹嵐將蘋果切成一小塊的給顧遠航，臉上有着掩飾不住的擔憂和哀愁，“醫生說目前情況良好，只是以後不能受到刺激，也不能太過操勞了，一切以靜養爲主。”
顧念兮多少能夠猜到方茹嵐的心裡再想什麼，無非就是擔心老頭子哪天撒手人寰了，她們母女會受到她的欺壓。她真的很想說，你想多了，我真沒那功夫理你。
“念念啊……”顧遠航看着面色如常的顧念兮，不由得又憂心忡忡的。
“有事，您說。”顧念兮拿了個洗淨的蘋果咬了起來，咔嚓咔嚓的，聽得顧遠航沒有來得煩躁。
“念念你在這裡陪着你爸爸，我回家看看童嫂的飯做好了沒。”方茹嵐也是個極有顏色的人，猜到顧遠航大概是有話要吩咐顧念兮，找了個理由閃人。
“哦。”顧念兮點點頭，繼續啃蘋果。
“念念，你跟灝南最近是怎麼回事？別以爲爸爸老了，身體不行了，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你們心裡的那點小九九我清楚的很。”
顧念兮咬蘋果的動作頓了下，心裡警鈴大響。
“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本來我也不想管的，可灝南對你怎樣，爸爸是看在眼裡的。你任性無理，他包容着；你亂髮脾氣，他不計較；你跟他吵鬧，他讓着你。念念啊，女人這輩子再怎麼要強，始終不如有個好老公在身邊，灝南是你自己挑選的丈夫，他的爲人你也應該清楚，千萬別因爲一些小事情就鬧得夫妻不和，家和纔是萬事興啊。”顧遠航語重心長的勸道。
“爸，您根本就不知道陸灝南他在外面他……”顧念兮覺得有些難以啓齒，總不能跟老頭子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吧。
“你想說的是他寧如雪母女的事情？”
“您怎麼會知道？”顧念兮驚了。
“傻丫頭，爸爸吃過的鹽比你吃過得飯還要多，灝南要是那種人的話，他當初也就不會跟你結婚了。他照顧大哥的妻子跟孩子，這正說明他重情義啊，要是他對寧如雪母女不管不問的，豈不是顯得寡情涼薄？念念啊，這婚姻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磕磕絆絆的過日子，彼此相互包容，相互融合，彼此體諒對方。”
“那您心裡還念着我媽嗎？”顧念兮看着他，語氣淡淡的問。
顧遠航被她問的一窒。
“您說的我都懂，可真要做起來卻很難，沒有哪個女人能夠容人自己的丈夫照顧着別的女人。或許是我不夠大度，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做到，爸，您說人要向前看，不能老是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可身後一堆破事拉扯着你，不讓你向前走，你還怎麼遺忘過去走向明天？我知道人活一輩子不可能事事順心，誰都有煩惱不順的時候，可您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老公一次次的幫着別的女人照顧孩子嗎？”
“念念……”顧遠航沉吟了許久，才道：“爸爸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灝南對你的心意我是看在眼裡的。人生在世，誰無煩惱，你現在煩惱的事情，也許在別人眼裡根本就不叫事。別人煩惱的那些，在你眼裡或許算不得。你看看街頭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他們每天爲了生活奔波，哪有功夫去考慮那麼多的事情。人總是要學會看開，也許等過段時間，你心境變了，回想這些事，那都不算事了。”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可女人的心都是針尖芝麻大的，是容不得任何不好的事情的。”顧念兮有些煩躁道，道理誰都懂，可懂跟做到是完全兩碼事。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念念你要明白人要學會知足，當你懂得知足的時候，就會發現一點小事都能夠讓你高興，都能讓你快樂不已。”
“您的意思就是說我現在不懂得滿足，不知道好歹了？”顧念兮準確無誤的將蘋果核丟擲進了垃圾桶裡，看着顧遠航，認真的說，“您說的我不是不懂，可我是您的親生女兒，難道您要看着我在痛苦糾結中過一輩子嗎？沒錯，陸灝南的確是個好女婿，我也承認他對我很好，可他對我的好不是我想要的，他不能夠理解我，我需要的是一個知冷知熱的人，而不是事後才關心我的人。”
“灝南他對你——”
“陸灝南做的那些事在您眼中或許算不得什麼，比起您來，他只不過是關心大哥的妻女的確算不得什麼。但是爸爸，我從小就渴望溫暖，渴望一個溫暖的家，一份獨一無二的寵愛，陸灝南他給不了我想要的一切，您還讓我怎麼堅持？您覺得我還能跟他繼續生活下去嗎？您覺得我不用在乎那些流言蜚語，應該體諒陸灝南嗎？”
“我一次次的給他機會，他一次次的答應我，可每次都讓我失望不已，我們已經這樣了，您還讓我怎麼跟他生活下去？人都是有賤性的，可我不想犯賤，更不想重蹈我媽媽的覆轍。”顧念兮心頭一陣刺痛，她知道不該跟老頭子說這些，父母感情的事情她也不好過多指責，可她心裡有怨，她忍不住。
“念念……”顧遠航心裡有些悶，表情更是痛苦，“這麼多年了……你還在爲你媽、的事情怪我是嗎？”
“難道我不該怪你嗎？”顧念兮一臉怨憤。
當初如果不是他出軌在先，方茹嵐刺激在後，她媽媽又怎麼會精神恍惚以至於出了車禍。雖然他們不是直接害死媽媽的人，可也是間接的兇手，讓她怎麼能夠釋懷？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她媽媽的身體被汽車撞飛，身體拋起，又重重的落下，身下是一大片的殷紅的鮮血……
顧遠航臉上一片痛苦之色，手緊緊的抓着胸口的衣服，像是喘不過氣來。
“念念，爸爸對不起你媽媽，也對不起你，你要恨就恨爸爸吧……可千萬千萬不要讓自己陷入痛苦中……”顧遠航以爲女兒是驕傲了些，才眼裡不能容人一點沙子，可卻沒有想到她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心裡無法釋懷妻子的死亡。
也是，當初那一幕對念念造成那麼大的傷害，讓親眼目睹那一場悲劇的她日日睡不好，夜夜做噩夢。
她當時還只是個孩子啊……
“爸，您怎麼了……您別嚇我啊……”看顧遠航不斷的喘着粗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顧念兮急了，心裡後悔死剛纔刺激他了。
“爸爸我來看您了，念念你怎麼也不等我就……”陸灝南推門，就看到顧念兮半跪在病牀前抓着顧遠航的手不斷的說着什麼。
聽到陸灝南的聲音，顧念兮像是抓到了稻草，抓着他的手，急道：“陸灝南，你快看看我爸爸他……他剛被我刺激到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別急，我去叫醫生來。”
醫生來的很快，一番檢查治療後，顧遠航總算是情緒穩定了下來。
“一再提醒病人受不了任何的刺激，這次情況是輕的，要是病人一口氣上不來，你們做子女的就等着後悔吧。說過多少次了，別刺激病人，能不能放在心上？非要等到子一樣才後悔嗎？現在的子女啊……”醫生嚴肅的批評了顧念兮一頓，嘆息着走了。
顧念兮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低着頭，不敢有任何的辯解。
她心裡也是後怕的，要是真的將老頭子刺激大發了，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