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沐小姐,事情也說明白了,我還有事情,就不多留沐小姐了,沐小姐慢走,不送。”許靜初冷笑着說完,轉身離開,“程萱,我們走。”
程萱望了沐苒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在許靜初的催促下,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沐小姐,請吧。”楊海皓輕蔑地笑着,做了一個請沐苒出去的姿勢。
沐苒扶着牆緩緩地站起,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此時太陽剛落,街燈剛剛兩起,橘黃色的燈光爲天空染了一層憂傷。起風了,風吹過,道路兩旁的樹木的枝椏搖晃着,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似乎是暴風雨要來的前兆。變天了,沐苒的心底亦是雲翻雨覆。
沐苒開車走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在車頂棚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雨滴打在前擋風玻璃上,留下一圈圈水痕,雨刷器有節奏地動着,將這些水痕刮沒。
車開進了顧園,沐苒坐在車裡,打開了音樂。車窗外,雨勢越發大了,透過車窗看去,就像是擋着一層層水簾,空氣裡氤氳着細白的水汽,乍一看去,煙雨朦朧,似夢一般。沐苒輕笑,可不就是一場夢嗎?她和程光耀和付清遙相認以後的日子,何其快活,而今,不就是一場夢嗎?
車裡放着磯村由紀子的《風吹過的街道》,憂傷的旋律在車廂裡蔓延。沐苒趴在方向盤上,沉重地嘆了一口氣,現在,讓她如何去面對屋裡的程光耀和付清遙?
時間似乎過了那麼久,車廂裡的音樂都換了不知幾首,沐苒從方向盤上擡起頭,關了音樂。算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自己總不能在車裡躲一晚上吧。
沐苒深吸了一口氣,下車進了家門。雨依舊很大,如同水盆傾覆一般,緊緊從院子裡下車走到家門口這幾步路,沐苒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一進門,就聽到了程光耀在說付清遙,“你看看你,做的這是什麼事啊,給女兒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真是的。”
“我……我也不知道那個許小姐都是騙我的。我真的以爲苒苒她……”付清遙吞吞吐吐地說。
聽到開門的聲音,兩人趕忙迎到門口,看到渾身溼透衣服還在滴水的沐苒,付清遙十分愧疚,“苒苒,怎麼淋成這樣,沒帶傘嗎?趕緊去換身衣服,別感冒了。”
這樣的關心原本是她最渴求也最珍惜的,可是如今,面對根本與她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她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把他們當成她都是父母。或許,她應該把真相告訴他們。
可是要她怎麼對兩個老人說的出口?說她不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女兒早就找到了他們卻不肯與他們相認,他們的女兒恨透了他們,所以故意幫別人設局只爲了報復他們?
這樣的真相,她聽了都覺得崩潰,何況是這兩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真的受得了嗎?
沐苒猶豫了良久,還是決定先不告訴他們了。程光耀和付清遙雖然與她沒有關係,可是畢竟這幾個月朝夕相處,也有些感情,沐苒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們受這樣的打擊。
所以,這所有的煎熬就
留給她一個人吧。
“媽,我先上樓了。”沐苒淡淡地說着,對着付清遙擠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卻不知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付清遙望着沐苒的背影,焦急地拽了拽程光耀的衣袖,“孩子她爸,你說苒苒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
程光耀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你也不看看你辦那事兒,擱誰誰不生氣啊。咱們家苒苒已經是脾氣好的了,你等會兒上樓給苒苒道個歉吧。你說說,這麼大個事兒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自己就去拿苒苒的稿子。”
沐苒走進浴室,關上了門,打開蓮花噴頭,溫熱的水澆在自己身上,溫暖着自己冰冷的身體。
Wшw⊕ttκΛ n⊕¢〇 她舉着噴頭,從自己頭上緩緩澆下,想要把自己混沌的大腦澆得清醒幾分,卻是越來越混沌。
身上在熱水的作用下一寸寸變暖,心卻依舊是那般冰冷。
沐苒窩在浴室裡洗了一個多小時纔出去,出去的時候臉上都染了緋紅。
沐苒坐在牀沿上,海藻般的長髮不停地滴水,在牀單上留下一圈水痕,沐苒不耐煩地把頭髮拿到前面來梳理。
已經習慣了顧展遲給她吹頭髮,此刻頭髮就這樣滴着水,有些不習慣。
就在這時,響起了小心翼翼地敲門聲,在這靜謐的房間裡,尤其的明顯。
沐苒頓了一下,這個時間,只可能是程光耀或是付清遙,可是爲什麼越想躲就越躲不掉呢。
“苒苒,你在嗎?”門外響起了付清遙小心翼翼的聲音,“苒苒?”
沐苒輕聲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她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門外的人。雖然這幾個月來她一直把他們當作親生父母對待,相處也很愉快,可是知道了真相以後,就是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心裡的拿到坎。
算了,就讓他們當她不在吧,大概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去休息了吧。
“苒苒……苒苒,媽媽知道你在裡面,你開開門啊。”付清遙再次敲響了門,“苒苒,媽知道做錯了,媽以後一定不再動你的設計稿了,你不要這樣不理媽!媽求你了。”
沐苒目光復雜地望着門的方向,依舊沒有答話。
“苒苒啊,”門外又響起了程光耀的聲音,“許小姐把設計稿還給你了嗎?”
沐苒輕笑,許靜初設了這麼大的一個局纔拿到她的設計稿,怎麼可能這麼輕易還給她?
“苒苒,媽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媽吧。”付清遙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哭腔。
沐苒坐在牀邊,亦是紅了眼眶,有些不忍。門外卻傳來撲通一聲。
接着就響起了程光耀的聲音,“苒苒,你媽都給你跪下了,她知道錯了,你就給她開開門吧。”
沐苒連忙走到門口打開門,果然看到付清遙哭着跪在門口。
看到沐苒出來開門,付清遙似乎有些興奮,“苒苒,你終於肯開門了。”
沐苒伸手扶她起來,嘆了一口氣。
“媽,您這是幹嘛啊,
我沒有怪你,真的。我就是累了,你們就讓我單獨呆一會吧。”沐苒近乎哀求地說:“爸,媽,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哎,好。苒苒,你也早點休息。好了,孩子她媽,我們下樓吧。”程光耀答應着,把付清遙拽下了樓。望着他們走遠的背影,沐苒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關上了房門。
沐苒走到窗邊,窗戶上不滿了密密麻麻的雨點,新落的雨滴不斷沖刷着原有的水痕,炸開成新的水痕。
沐苒拿起手機,撥了顧展遲的電話,此時此刻她只想聽一聽顧展遲的聲音,讓她感到她不是一個人。她要告訴他,現在她是多麼的難過,想要聽他柔聲的安慰。
撥通了電話,熟悉的彩鈴聲響起,響了那麼久,待彩鈴聲終於停止了電話裡響起的卻不是顧展遲溫柔的聲音,而是一個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緊接着,電話自動掛斷,手機屏幕又回到了桌面。
沐苒的桌面壁紙是一張全家福,在她認了程光耀和付清遙以後懷着極其幸福的心情拍的這張照片,又欣喜地把它設成了壁紙。
可如今再看這張壁紙,卻只覺得諷刺。
沐苒打開設置,換了一張系統自帶的普通壁紙,並且刪除了這張照片。
十分鐘後,沐苒再次撥了顧展遲的電話,並且按下了免提。悠揚的彩鈴聲迴盪在房間裡,聲音顯得十分空曠。
良久,彩鈴停止又響起了那個冰冷的女聲。
五分鐘後,沐苒再次撥了顧展遲的電話,又是同樣的結果。沐苒開始每隔幾分鐘就撥一次顧展遲的電話,卻始終是無人接聽。
爲什麼,爲什麼不接她的電話?難道他也不要她了嗎?
若是平常的顧展遲不接電話,沐苒只會當他在忙,並不會多想,只是在這個她倍感孤獨的時刻,顧展遲不接她的電話,她就會想很多。
沐苒第五十九次撥了顧展遲的電話,終於聽到了一句不一樣的話,“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沐苒把手機摔在了牀上,脫力地躺到了牀上,把臉埋在了枕頭裡,眼淚不斷地落了下來。頭髮還溼着,很難受,無盡的孤獨將她徹底包圍。
雨勢依舊沒有減弱,嘩嘩地下着,這似乎是今年入夏以來A市最大的一場雨,看着被雨水模糊了的落地窗,沐苒不禁想,莫非,是上蒼都在同情她的遭遇,爲她流淚,才降此大雨?
望着窗外的大雨,沐苒雙手環住膝蓋,低下頭把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裡,眼淚滴在膝蓋上,一瞬間都有些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順着髮絲滴下的水。
此時,在外地出差的顧展遲正在和合作夥伴應酬,飯桌上,觥籌交錯間,有些嘈雜。他把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躺在衣兜裡的手機不停地震動着,他都渾然不覺。
在手機第五十八次震動過後,手機終於電量耗盡,關機了。
沐苒再次拿起手機,卻沒有再撥顧展遲的電話,而是撥通了陸子謙的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