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皇沙慕清謀權篡位,擅自修改先皇遺旨,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禍亂朝野,危害天下,如今我北境大將軍嚴觀,奉先皇遺訓,在有幸之下尋回正統新皇——沙愷嵐。”
說到這裡,嚴觀對樑銘峰使了個眼色,牽着他的手走到礦上的高臺上。
這裡本來是偶爾陳洲太守過來巡視的時候發言的地方,如今正好被他們拿來用,也省的再花費人力搭建一個。
後者用一副死氣沉沉的漠無表情的臉擠出一絲微笑,並且配合着招了招手。
所幸他的那頭銀色短髮還是很惹眼的,這個英俊的中東小王子出場以後,傳來了下面的陣陣驚歎。
但是多半是來自於好奇心,就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大象的人第一次到泰國撫摸大象一樣,這些血統高貴的皇族從來都離他們很遙遠。
現在在臉上活生生站着一個,能不興奮嗎?
似乎是對衆人的表現比較滿意,嚴觀微微一笑,繼續慷慨激昂地說到,“愷嵐陛下,血統尊貴,是先皇指定的唯一繼承人。他的仁義和善良,智慧和美貌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愷嵐陛下將會帶領我們,推翻僞皇的殘暴統治,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嚴觀激動得揚起手,唾沫四濺。
下面響起了零星的掌聲,但是多半都是來自於他們安排好的託。
真正的礦工們默不作聲,像看着一個白癡一樣看着他。
嚴觀大人的後背就涼了一截。
好尷尬……
下面的一萬六千人的礦工一臉茫然,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樑銘峰苦笑一下,心想對這些人說這些大道理真的是浪費精力。
不過這些人的表現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要說一個封建制度的底層礦工,就連原本那個世界的先進時代的小老百姓,其實也不關心現在的皇帝是誰,只要自己的生活不會變得更糟,其實都無所謂。
雖然說被稱爲僞皇的沙慕清沒有做過什麼太大的壞事,比如把自由民轉成奴隸,或者是剋扣工人的工資,鞭打和殘酷鎮壓下面的百姓,剝奪別人的土地,這類的壞事他一點兒也沒幹過,但是也沒有做過什麼好事,比如說廢除沙奴制度,增加全國人民的薪資,打擊貪腐,對外開疆擴土,爲人民建設更好國家,總之,在接盤了先皇留下來的整個國家之後,其實他除了將內閣更換成自己的親信,把忠於先皇和執着要找那個虛無縹緲的私生子的人驅逐出權力場,並且對北沙進行防守不進攻策略之外(因爲北沙軍行蹤隱秘,想要深入沙漠腹地去找人也很麻煩),其實就等於什麼也沒做。
所以,對於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人來說,皇室的內部鬥爭跟他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相比起南沙的人民來說,北沙的那些貧窮無助的流民對於【沙愷嵐】這個名字會更有感覺一些,畢竟他們已經跌入了生活的谷底,北沙的生活環境惡劣,物資匱乏,連明天能不能吃上一頓飽飯都不知道,這樣的人,給他們一絲可以與南沙人民同樣生活條件的承諾,足夠點燃所有人的激情。
似乎是習慣了之前北沙的熱情,嚴觀一時沒有想到自己的那套足以調動人心的說詞,此時就像是一顆掉進大海的小石頭一樣不起半點波瀾。
他再努力掙扎了一次,鎮臂高呼,“你們!自由了!”
“……”
現場鴉、雀、無、聲!
這一刻,樑銘峰終於知道語言的蒼白是什麼意思,他對嚴觀表示深切的同情。
他並不關心這些,對於他來說,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小部分。
那個披着白色長袍高高在上的北沙皇沙愷嵐向前踏出一步,在萬衆矚目之下張了張嘴,這是第一次,下面的人聽到來自一個【陛下】的真實的聲音。
“自由的意思就是,你們快滾,陳洲的隊伍很快就要打過來了,不想死的話,就給我立刻!馬上!走人!想留下來跟我們一起打架的我們也同意,但是自己的命自己負責,這就是自由。”
嚴觀和木桐同時轉過頭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
……
“轟”的一聲,樑銘峰的後背一痛,被嚴觀拍到牆壁上。
屋子裡面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礦坑的石頭屋子堅硬無比,硌得後背生疼。
緊接着,嚴觀的鐵手直接抵到他的喉嚨,用小臂將他的上半身按進去。
對方的眼神兇悍無比,就像是一頭髮狂的——
狼。
“你要是再有一次!”嚴觀咬着牙,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再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自作主張,我就殺了你!”
樑銘峰眼底泛出一抹笑意。
看來是真的觸及到他的底線了,哪怕是狗急了也會咬人的。
“好……”
他的喉嚨一陣窒息,勉強點了點頭。
嚴觀緩緩鬆開手,盯着他從牆上慢慢滑下去。
“咳咳……”
樑銘峰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現在怎麼辦?”門外傳來了木桐的聲音。
“還能怎麼辦?”嚴觀惱怒地看向門外,“新皇的話總不能是放屁,說出去的話總要兌現,就按照剛纔說的,該走走,該留留,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木桐的巨手在牆壁上重重拍了一下,然後走開了。
……
礦上兩萬多人,守軍兩千是不能留的,在下一場戰鬥還沒有分出勝負之前,這些人只會成爲拖累,所以已經被嚴觀悉數殺死了。
剩下的有4000多監工和各級領導也悉數處死。
雖然樑銘峰也完全不明白養着這麼臃腫的機構和閒人有什麼用,但是最起碼他們在死之前做出了貢獻——
也許是平時對礦工們太苛刻,當他們被處死的時候,迎來了陣陣歡呼。
這倒是有點出乎嚴觀的意料,在此之前他還以爲這幫人是一羣無動於衷的木頭。
並且,因爲監工和領導們平時有積累一些個人私財,所以這些也名正言順歸北沙軍所有了。
一萬六千礦工,走了一萬四千人,還是有兩千人留了下來。
從結果來看,還不算太壞,最起碼不會因爲人口太多而導致這裡的糧食儲備消耗得太快。
剩下的兩千人站在礦坑的大廣場上,靜靜地看着北沙的幾個首領們。
準確來說,是盯着樑銘峰。
就是這時,樑銘峰也注意到了,中間那個領頭的粗壯大個子的眼神,跟其他那些愚昧的礦工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