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元康十三年,二月二十六,初春。
大朝會。
這一日,江徹一襲錦袍,身姿非凡,再一次踏入了奉天殿內,與陳慶方等幾位實權正三品位居一列。
如果真按照實職官爵來算的話,江徹實際上是不夠資格與他們並列的,但朝中的正三品大員其實並不多。
大部分都在州府任職,是以,江徹的地位便會往前延伸一些。
而對於江徹的肅穆,陳慶方並不知情,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傳音道:
“怎麼回事?今日莫非有什麼大事?”
江徹笑了笑:
“不算大事.”
“嗯?”
陳慶方正欲再問,忽的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得,目光迅速投向前方,接着,周圍的官員一同行禮:
“參見陛下。”
側門,一襲龍袍,威榮不凡的元康帝姬文豪緩步踏上了龍椅,神色平靜的看着下方衆臣:
“衆卿平身。”
“謝陛下。”
文武百官紛紛謝禮。
李承忠掐着公鴨嗓,高聲道: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此言一開,朝中的文臣武將紛紛開始上奏。
“啓稟陛下,北地邊關來奏,因楊公調兵致使邊關缺糧,希望朝廷再撥付一批糧草。”
“準。”
“啓奏陛下,青州”
“陛下,臣有奏.西北州域”
一位位朝臣上奏,稟報着中原各地的一些困境,有勢力起兵造反,有青天教上躥下跳,也有殺官命案更有邊關告急。
根本閒不下來,短短十餘個奏摺,便消磨了近一個時辰。
而江徹始終佁然不動,仿若一個透明人,讓一旁的陳慶方面露狐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裡出了問題。
終於,等到一輪奏請稟報完後,龍椅上的元康帝微眯着眼睛看向下方的威嚴身影:
“皇叔,自陳卿入京以來,黑衙南極神使之位空懸已久,於百姓不利,應當早做決斷,皇叔以爲如何?”
“陛下言之有理。”
姬成道睜開雙目,語氣淡然。
“那皇叔可有推薦人選?”
“臣推舉黑衙指揮使,冠軍侯江徹。”
姬成道一字一句道。
“哦,爲何?”
“其一,冠軍侯出身南域,深知南域州府風土。其二,冠軍侯功勳卓著,於一月之前,伏殺青天教天鷹法王南宮極,乃有功之臣。
其三,冠軍侯行事果斷,雖年紀尚輕,卻處世老練,乃是最爲合適南極神使的人選。”
姬成道此言一出,瞬間便在朝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伏殺青天教法王?
還是一月之前?
江徹是怎麼做到的?
就連陳慶方也是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心中迅速回神,怪不得江徹表現的如此沉穩,原來今日是他論功行賞的時候。
龍椅之上,元康帝適時的表露出了一絲凝重:
“此言爲真?”
“陛下一看便知。”
話音落下,姬成道直接拿出了留影石,將南宮極自爆的影像在奉天殿內展現出來,引得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好,好,好啊.”
姬文豪高聲叫好,顯得十分高興。
而如此明顯的配合,奉天殿上有些城府的朝臣均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稍一思量便知道,靠山王與皇帝已經做好了決斷。
他們支持就完了。
至於反對。
誰敢?
像是這種正三品的實職官位,其實奉天殿上的朝會只是一個流程,真正的決斷,極少會放在朝會上決斷,私下裡早便定好了人選。
“冠軍侯何在?”
姬文豪繼續道。
江徹眼眸一開,知道該自己表演的時候到了,當即側身一步,躬身行禮:
“微臣在。”
“南域艱難,州府混亂,神使一職責任重大,非尋常兒戲,你可有自信替朕守好朱雀司,顧穩三州地?”姬文豪審視着高臺下方的年輕人。
江徹身子一彎,凝聲道:
“臣定當竭盡全力,爲陛下效死,爲朝廷穩固南域。”
“李承忠,擬旨。”
“冠軍侯江徹,功勳卓著,能力出衆,朕深信之,特封其爲正三品南極神使,鎮南域三州之地,加封越州州牧。
協助鎮南侯,穩固南疆,擇日上任。”
“奴婢遵旨。”
李承忠垂目行禮。
“江卿,南域朕便交給你了。”
“臣江徹,謝陛下隆恩。”
江徹高聲拜之。
至此,流程走完。
而文武朝臣,無一人反對。
“你小子,真是出乎陳某的預料啊?”黑衙內,陳慶方打量着江徹,神情有些複雜,若是細看的話,還能看出一些豔羨和微不可查的嫉妒。
江徹的成長速度,由不得他不羨慕。
這纔多久?便達到了與他平起平坐的層次。
雖然南極神使的位子,含權量比他要差上很多,但也並非是不可逾越,在官職品階之上,更是與他幾乎相同。
而他呢?
走到正三品的位子上,足足用了上百年的時間。
這其中的差距,唯有自己才能深刻的體會。
不過羨慕歸羨慕,縱使有些許的嫉妒,可陳慶方還是能夠拿的起放得下,從如今的情況來看,江徹已經得到了神王的看重。
日後的上限比他更高,必須交好。
更何況,他能從南域調到京城,其中很大一部分還要託江徹的福,是以,爲了讓江徹能夠更好的掌控朱雀司。
下了朝會之後,他便拉着江徹回了黑衙。
準備將朱雀司的一些情況如數告知江徹,以此結個善緣。
“都是神王和陛下厚愛,江某也是誠惶誠恐。”江徹口中謙虛,但稱謂早已發生了轉變,不稱對方爲神使。
改稱自己爲江某.
這不是他得勢便猖狂,而是跟陳慶方之間他們只有交情,並無什麼太大的恩義,江徹也不會一直敬畏對方。
現在自己的地位官職上來,自然要平起平坐。
不然若是跟之前一樣,他這官不是白升了?
對此,陳慶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爲他已經轉變了心態,縱然江徹還尚未上任,可稱呼也已經變成了陳某,而不是神使。
雙方的地位轉變,十分的融洽。
看着江徹,陳慶方笑了:
“神王和陛下的厚愛.你倒是反應的快。”
江徹臉色一正,肅然道:
“此番江某能夠升任南極神使之位,究竟是出力,江某心知肚明,自然要謝神王提攜,自此之後,也將唯神王之命是從。”
“行了行了,義父也聽不到,你就別表忠心了,說說吧,現在什麼感想?你現在的官位已經跟你老丈人持平了。
都是一州州牧,而真算起來,你的神使之位比一個州牧還要厲害,等見到齊正南的時候,準備怎麼辦?”
“當然還是照常不變,岳丈的州牧只是掛個名,也不是真正隸屬於朝廷下轄的,至於我的感想,自然是衣錦還鄉了。”
江徹淡然一笑。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當初他名不見經傳,依靠着北陵齊氏纔在南域三州站穩了一些腳步,可現在,已經截然不同了,南極神使之位在手。
實際上北陵齊氏還要更多的藉助他的力量。
雖然江徹沒有什麼裝一波的心思,可用這種方式回去,還是讓他的心中泛起了一些波瀾,今日江神使,已非昔日的江徹。
“哈哈哈,衣錦還鄉,說得好.年輕人嘛,就該氣盛一些,沒有一股衝勁,日後如何成就武聖之尊,陳某可還等着伱照拂的那一天呢。”
“好說,好說。”
“哈哈哈,你倒是不謙虛。”
“有什麼好謙虛的,陳兄等着那一天就是了。”
“好好好,陳某等着,陳某等着,既然江聖尊日後照拂陳某,那陳某現在可就得付出點東西了,來,看看這是什麼.”
陳慶方哈哈一笑,對於江徹的玩笑直接接下,隨後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枚玉簡放到石桌之上。
“這是.”
江徹目光流轉,心下有了些猜測。
陳慶方則吐出一口濁氣,正色道:
“陳某在朱雀司掌權一甲子,上上下下都很清楚,朱雀司現在共有各級武衛使者一千八百餘人,其中,神相大宗師有三位。
一爲神相中期,其餘兩位乃神相初期,對你幾乎造不成什麼威脅,玄丹宗師合計十二位,其餘皆爲玄丹之下。
當然,這些人中,有近乎三分之一都是暗線,勢力遍佈南域三州各大勢力,有的已經位居高位,有的則是不顯山不漏水。
所有的名單都在這上面,你心中有個數,免得之後還要費心查找.”
“多謝陳兄,這份情江某領了。”江徹聞言當即感謝。
陳慶方拿出的東西,絕對是一件對他目前非常重要的見面禮,可以說,一份玉簡,幾乎囊括了整個朱雀司上上下下。
更別說還有很大一部分的暗線了,這些都是黑衙的精華,對於他之後的行動極有助力,能省他不少事兒。
“你領了就行,如此也不枉費陳某的一番心思,對了,除了這些人之外,其實還有一部分更深的暗線,只不過,目前還不能告訴你。
並非不願,而是連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別問爲什麼,心中有個數就行。”
陳慶方當着江徹的面,卻選擇了傳音。
他的這句話,江徹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甚至都沒有用眼神去朝着觀天樓的方向瞥一眼,表現的十分正常。
“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安穩,之後少不了破家滅門,乃至是跟北陵齊氏聯手,不過我還是要告誡你一句,南域三州頂尖勢力不少。
背後有武聖坐鎮的不下一掌之數,凡事謀而後動,若是人手不足的話,用你手上的朱雀寶印,直接便能調動一部分州府的兵馬.”
似乎是爲了讓江徹徹底的承他這一份情,陳慶方告誡了江徹不少隱秘,另外還附贈了一份黑衙對於南域各大勢力的評估玉簡。
雖然不可能事無鉅細,但絕對是一個重要參考。
譬如北陵齊氏。
陳慶方玉簡中便有關於北陵齊氏的一些情況,明明白白的標註着,齊家有一座很神秘的秘境,裡面坐鎮着一位齊家數百年前成聖的老祖。
其多年沒有關於其出手的消息,但絕對不一般。
除此外,還有關於天隆寺,靈劍山,以及諸多頂尖勢力的情報。
江徹一一閱覽,神情也逐漸變得凝重了許多。
“除此外,還有一件事你要牢記,南極朱雀司不止是掌管着南方三州,還有一部分責任是防備百越諸國,這些情報,你上任之後,閱覽寶庫便能清楚。
切記,非必要不要動兵,百越諸國背後的巫神殿很不一般.”
就在陳慶方告誡江徹關於朱雀司的一系列事宜時,朝會上的消息也隨之泄露,瞬間便在京城掀起了一場不小的波瀾。
引得不少勢力暗驚不已。
南極神使、越州州牧、正三品之職。
這些東西本就不一般,而若是落在一個年輕武者的身上,那更是不一般,自大周立國之初,也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江徹堪稱朝中第一人。
而靠山神王的舉薦,更是讓江徹的身上蒙上了一層深厚的背景,畢竟這不同於以往的請功,而是切切實實的舉薦。
這意味着,無論江徹承不承認,在所有人的眼裡,江徹已經與姬成道綁在了一起。
這纔是真正讓人驚歎的力量。
讓人不由感嘆江徹日後的前途。
不出意外,用不了多少年,江徹便能成爲奉天殿上真正頂尖的柱國大臣之一,也將成爲左右京城局勢的重要一環。
現在不拉攏,更待何時?
一封封請柬如雪花般,飛向冠軍侯府。
還有一些勢力,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江徹上任越州州牧,這是不是意味着朝廷開始要削鎮南侯李成國的權了?
南域三州,是不是也即將大亂?
種種傳聞,在京城之內十分的熱鬧。
但凡聽到此消息之人,均是暗自討論着此事的關鍵。
而位於旋渦中心的江徹,此刻卻完全沒有理會的心思,聚精會神的與陳慶方交流着關於朱雀司的一些事情。
對於他而言,京城鬧的再大,也只是一陣而已。
他真正需要慎重面對的,是南域三州,是南極朱雀司。
這,將成爲他日後割據一方,積蓄實力的真正基本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