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淵城。
天淵殿。
此刻,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至於原因,自然是皇帝的旨意已然降臨。
爲了用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回天淵城,姬文豪動用了數次傳訊手段,是以,在朝會剛剛結束不久之後,在很短的時間內,皇帝的旨意便抵達了此地。
但皇帝的旨意,卻讓天淵城內的諸位大帥有些不滿。
抽調三十萬天淵精銳回中原,還要再加上太師聞天仲,以及兩位大帥這可是自開國以來的頭一遭,絕無僅有的事兒。
畢竟天淵城實在是太過重要,一旦被破,妖域將大舉入侵。
是以,在立國之初,太祖便曾留下過旨意,所有調往天淵城的兵馬,無故不得迴歸中原,後世地方,更不可輕易調兵
但現在,皇帝的旨意來了。
也讓他們陷入到了兩難境地。
“諸位都看了陛下的旨意,說說想法吧.”聞天仲坐於上首,看不出喜怒哀樂。
下方。
四位聖境大帥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楊帥最先開口:
“太師,萬萬不可回朝啊,一旦調兵回朝,若是妖域得知此事大舉入侵,憑着剩下的實力,想要抵擋萬分艱難。”
雖然靠山神王修補了天淵缺口,可戰場仍在,若是不去與妖族廝殺,天淵城還是可能會被破開的,作爲生於斯,長於斯的存在。
楊召武是絕對不希望天淵城出現什麼岔子的。
“是啊太師,萬萬不可率軍回朝啊.不然,以剩下的力量,難保天劍山不會多想.”另一位大帥也隨之開口。
天劍山駐守在天淵城不假,可祖訓自始至終都是輔佐人族守禦疆土,一旦朝廷自己都選擇了放棄,天劍山的人怎麼可能在這裡送死?
“太祖有遺訓,輕易不得迴歸,更何況.陛下讓咱們對付的,還是武安公”除了薛平祖外,最後一位大帥也蹙眉道。
江徹那可是爲天淵城捨生忘死過的存在,立下了赫赫戰功,現在若是帶兵回去對付他,至少他是不太願意的。
畢竟對於皇帝,他可沒有什麼太多忠君愛國的想法。
“諸位可別忘了,這是陛下的旨意,如今江徹造反,悖逆朝廷,早已不是什麼功臣了,現如今靠山王殞落,朝廷的實力日益降低。
使得陛下不得不仰仗佛門,若是太師不回去坐鎮,用不了多久,咱們天淵城的一切給養,可能都會被斷絕。”
薛平祖沉聲道。
當初他是最爲欣賞江徹的存在,甚至有意與對方結下善緣,爲此,還跟對方喝了數次酒,若非薛家沒有合適的姑娘,加之江徹早已聯姻。
他絕對會將江徹納爲薛家之婿。
甚至於,當初江徹隕落的消息傳回天淵城之後,他對此還頗爲惋惜,甚至還腹誹了幾句皇帝昏庸,逼死忠良。
但問題是,他的利益沒有跟江徹牢牢綁在一起。
他薛家嫡女乃是當朝皇后,與姬家徹底綁死,作爲皇親國戚,他不可能真的坐視朝廷被推翻,不然日後薛家必然被清算。
是以,此刻的他,擺出了一副絕對支持朝廷的決議。
至於江徹
從對方起兵造反,悖逆朝廷的那一刻,雙方的交情便徹底結束,是以,此刻四位大帥之中,唯有他一人選擇支持太師還朝。
並且,只要太師願意,他還會立即抽調薛家的精銳兵馬迴歸中原平叛。
“哼,薛平祖,你休要在此危言聳聽,依本帥看,你就是因爲你薛家的那位皇后,方纔置我天淵城的利益於不顧。
你可別忘了,薛家乃是天淵大族,是不可能回中原的,你就算是表現的再好,薛家也分不到什麼利益。”楊召武頓時蹙眉。
“不錯,薛平祖你不就是想着平叛之後,你薛家女兒誕下的子嗣成爲太子嗎?呵呵.依照目前的局勢,明顯是佛門做大。
日後登上皇位最有可能的,還是那位二皇子。”
“你們兩個老混蛋休要胡言,老夫何時有過這等想法?只是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內,若是中原不寧,僅憑咱們天淵城一己之力,又能擋住妖域多久?”
薛平祖氣急,連忙反駁。
“靠山王爲天淵城捨生忘死,難不成諸位都忘了他的功績?要知道,江徹可是靠山王的傳人,再者,你們不是不知道。
江徹會反,完全就是被陛下給逼反的,此等昏聵之君哼.”最後一位大帥話沒有說完,但其所表達的意思,誰都清楚。
其實楊召武等人,倒不是真的不忠誠朝廷。
而是他們在天淵城捨生忘死的時候,朝廷沒有記得,現如今朝廷調不出兵馬卻想到了他們,竟然想着抽調三十萬精銳迴歸平叛。
皇帝究竟是怎麼想的?
平叛容易,可平叛之後,依照着目前的局勢,三十萬天淵精銳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到時候,這些兵馬誰來補充?
手上有兵有將,他們纔是大帥。
若是無兵無將,他們只是武聖罷了。
“諸位可有慎言,另外,本帥再提醒諸位一句,江徹是怎麼反的暫且不論,可他確實是反了,直接背棄了朝廷。
諸位覺得,若是靠山王還活着的話,難道他不會出手清理門戶嗎?”薛平祖冷聲道。
姬成道就算是再看重江徹,他也是姬姓皇族子弟,怎麼可能枉顧皇族,而去照顧江徹?
但他的這句話,卻讓聞太師眉頭一皺,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了當初與姬成道見面的一次景象,他猶記得當初姬成道說過:
“若有朝一日,王朝有傾覆之危,皇帝急召太師還朝,本王希望太師拒絕。”
他當時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認爲姬成道覺得天淵城重要,加上當初爲了償還姬成道的出手,他點頭答應了此事。
可如果跟現在的情況一對照的話,聞太師迅速便察覺到了不對。
“難不成?姬成道當初早就料到了這一幕?”
“難不成,江徹的謀反,是姬成道所指使的不成?”
“可究竟是爲什麼?”
聞太師腦海中思緒萬千,各種念頭十分雜亂。
身爲皇族親王,姬成道當時怎麼會說出那番話的?
難不成,姬成道能夠看到未來?
聞太師覺得這種事絕無可能,但結合眼下的形勢,又覺得十分刻意,念及至此,他的目光轉向了某個方向。
那裡是當初姬成道隕落的方向。
而在聞太師陷入沉思之際,四位大帥已然開始了爭吵,就回不回朝廷一事,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可謂是各說各有理。
“好了,都是一方大帥,在這裡如凡間婦人般爭吵,像什麼樣子?”回過神,聞太師蹙眉開口。
以聞太師的威望,一開口,自是讓四位大帥全部安靜了下來,紛紛將目光轉向了上方,等待着聞太師最後的決議。
無論是實力還是官階,亦或者是威望,聞太師都無愧於天淵城之主的位置,他的話,在這裡便是金科玉律。
“太師覺得如何?”
“是啊.”
聞太師目光掃過衆人,眼眸之中閃過些許猶豫,如果沒有姬成道那番話的話,他是一定不會拒絕皇帝的旨意的。
畢竟身爲太師,他和姬成道乃是大周朝廷的兩座真正的擎天玉柱,有責任護國受疆,現如今,朝廷有傾覆之危。
他必然會回去。
畢竟他不可能坐視着朝廷被推翻,也不希望因此而跟皇帝產生什麼隔閡,他終究是姬家扶持起來的,沒有姬家皇族,他決然沒有今日。
更何況,只有穩定了中原,才能更好的抵禦妖域。
再者,自從姬成道填補了天淵之後,到目前爲止,妖域還沒有發動過任何一次大戰,顯然短時間內不會動手。
他能夠調集兵馬還朝。
可問題是,他爲了償還姬成道對天淵城的恩情,親口答應了對方,絕對不會回去.姬成道的死,猶在眼前,他實在是無法過去心中的那一關。
思索片刻後,聞太師輕嘆了一口氣:
“給朝廷傳訊,就說妖域大舉入侵,天淵城實在抽不開身,望陛下另選他人爲帥,天淵城的兵馬輕易不得還朝!”
“什麼?!”
薛平祖愣了一下,眼中有些震驚。
他原以爲以聞太師對朝廷的忠心,一定是不可能坐視朝廷被推翻的,畢竟現如今,朝廷陷入了困境,非人仙不可解。
可問題是,隨着姬成道隕落,朝廷的人仙只剩下一尊聞太師。
北地王封御疆或許也有堪比人仙的戰力,但對方乃是異姓王,坐鎮北地幽涼,那裡幾乎就是朝廷的封地,不會爲了朝廷拼死。
除此之外,朝廷所能夠依仗的最後幫手,就只剩下佛門了。
但堂堂中原皇朝,豈能仰仗一方勢力?
時日長久,這天下還能是皇帝說了算嗎?
結果他沒想到,聞太師還真就拒絕了。
“太師明斷!”
“太師明斷!”
其餘幾位大帥,紛紛開口。
薛平祖一臉欲言又止,還想再勸:
“太師,此事要三思啊”
聞太師擺擺手:
“好了,都先退下吧。”
“反了,都反了!”
捏着從天淵城傳回來的奏報,姬文豪一臉的驚怒,眼底還有些不可置信。
聞太師,竟然拒絕還朝!
直接違抗了他的聖意,這絕對是他沒有料到的事情,他甚至懷疑,聞太師可能會趁着這個機會想要自立一方諸侯。
畢竟,關於天淵城的事情,他並非不瞭解。
自從靠山王以身獻祭天淵之後,到目前爲止,妖族還沒有過大舉入侵,甚至短時間內都不可能開戰,所以他纔會下那個旨意。
但.還是被拒了。
一時之間,姬文豪都有些自我懷疑。
難不成這大周江山,真的要在他手中亡了嗎?
封御疆聽調不聽宣,江徹起兵造反,青天教四處作亂,現在就連朝廷最爲仰仗的聞太師,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那他還能指望誰?
佛門嗎?
可問題是,燃塵菩薩難以出關,僅憑須彌勒菩薩一人,可鎮不住江徹,畢竟,就連斷雲天出手都拿不下江徹,一位人仙真的很懸.
“陛下,奴婢覺得此事必有蹊蹺,或許可請魏公公走一趟.”一旁躬着身子的李承忠低聲出主意。
姬文豪目光動了動,無奈頷首:
“去去請魏公公來”
“奴婢遵命.”
“聞太師竟然抗旨了?”御書房內,被請來的魏公公聽聞此言,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他和聞太師乃是一個時代的人,互相之間交情不淺,對於他的爲人十分清楚,雖然皇帝從天淵抽調兵馬他不認同。
可聞太師的忠心,在此之前,他是毫不懷疑的。
否則,之前的幾代皇帝,也不會將鎮守天淵的重任交給聞太師,可以說是給了對方最大的殊榮,而聞太師和靠山王也被稱之爲皇朝玉柱。
將其稱之爲死忠,也毫不爲過。
“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魏公公可有辦法?”姬文豪臉上有些難看的問道,目前發生了他難以預料的事情。
實在是無法維持住原本的威嚴。
魏公公眯了眯眼睛,低聲問道:
“陛下,天淵城那裡老奴可以走一趟,只是,陛下真的想好了要從天淵城調兵嗎?那裡可是靈域的門戶,一旦被破.
即便是天下重新平定,人族也會遭遇危亡,而聞太師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若離開,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可預知的事情。”
姬文豪眉頭緊蹙:
“目前的局勢,除了聞太師還朝,誰還能解決?憑須彌勒菩薩一人,很可能鎮不住江徹那賊子,至少要兩位人仙出手。
方能徹底平定,至於天淵那邊,朕可以保證,只要中原之亂平息,所有兵馬全部調還天淵,朕更是會傾國之力支持天淵。”
“老奴明白了.”魏公公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反駁,對於如今朝廷的局勢,他也知道一些,明白陛下也確實是沒有了其他辦法。
旋即道:
“請陛下再擬一道旨意,老奴親自去一趟天淵城見見聞太師。”
姬文豪擡起頭,重重頷首:
“此番,就拜託魏公公了。”
魏公公一揮拂塵,淡然輕笑:
“這都是老奴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