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青雀不由道，“周舒，你現在怎麼樣了？”
只剛剛開口，她就發現，沒有聲音傳出去，她也聽不到周圍有任何聲音。
聽覺，沒有了。
由於七夜死陣的特殊，四種感知的消失，還有了一些額外的特別反應，她感覺得到，她的行動遲鈍了許多，元力運用也更加艱難，想要使用法訣，似乎也變得不太可能。
看來，想出去也不行了。
青雀擡頭看了周舒一眼，許是最後一眼。
隨即，她輕輕搖了下頭，收起了其他心思，繼續努力入定，或是圓寂。
過程依舊艱難，昇仙長生的執念超越了一切，將她想要放棄生之慾唸的想法完全壓制，一次次的生出，一次次的壓制，沒有盡頭。
她沒有放棄，依舊在嘗試，因她本心如此，決定了就不會後悔，哪怕心存疑惑，也一定會堅持下去。
來回的煎熬，讓她難受，結果也沒有改變，但她顯然成長了許多，在不知不覺中。
七感已經完全失去，時間地點什麼的也沒有了意義，她不知道過了多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周舒還在不在，只知道不停的反覆，和自己的慾念做着鬥爭。
直到……
有人輕輕拍了她一下。
她身形一震，好久沒回過神來，“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有感知了，難道，難道，我已經出來了？”
正這樣一想，更讓她震驚的事情發生了，未曾睜眼，便感覺到身前一片光明，而沉寂了許久的神識，竟然再度出現在了識海里，而熟悉的聲音，更是迴盪在她耳邊。
“沒事了，我們已經出來了。”
“啊！”
伴着一聲驚叫，青雀睜開了眼，面前正是帶着笑容的周舒。
“不是夢吧？”
她用力捏了一下手臂，這樣的夢境，她在入定的時候就曾經有過許多次，只是醒來以後，都發現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必須醒來，她都寧願沉在夢境裡。
周舒微微笑着，“當然不是。”
青雀將信將疑，左右看去，面前不再是荒蕪的沙地，而是一片青翠，地下綠草茵茵，周圍綠樹成蔭，只是地方似乎小了點，只有數裡方圓，被朦朧的羣山包圍着。
“這是哪裡？”
青雀看向周舒，眼中滿是未曾褪去的驚疑，“我們出來了麼，怎麼出來的？”
“其實也不算出來，”周舒似有所思，“這裡就是我們進來的地方，我們一直都沒有動過。”
“那七夜呢，是怎麼沒了？”
青雀頓了頓，忽然驚懼起來，“不是暫時的吧？等會還會再有麼？”
周舒淡淡一笑，“不是，七夜死陣已經沒有了，我很確定。”
青雀注視着周舒，低聲道，“怎麼沒的，你得到了第八感？”
“死過一次，就得到了。”
周舒輕描淡寫的道，只有他知道，那過程絕不那麼簡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真的死了一次，纔得到了第八感。
第八感，不止是禪修的專利，只是要斷絕一切慾念這種事情，禪修更容易做到罷了。
這是因爲，禪修的本願就不是昇仙長生，他們所追求的境界更大也更高，“自渡渡人，自覺覺他”，這是初代禪修大能慧伽留下的八字真言，也是禪門最大的宏願，超越了一切願望，此後的禪修大多都是把這句話當成了終極，爲此而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
有這樣的追求，禪修自然不會在意長生，他們爲了達到目的，捨棄生命實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這樣的基礎，禪修更容易獲得第八感，而其他爲了長生的修仙者，就很艱難，事實上，在修仙界裡，能做到這一點的大能，自荒古以來，不超過五十人。
和數以萬計的大能相比，這實在是一個渺小的數字。
和禪修相比，周舒卻也差不多。
他沒有什麼執念，昇仙對他來說，還算不上執念，只是他目標的起點，他要走到仙界巔峰，而不是修仙界的巔峰，如果把修仙界的巔峰——昇仙作爲執念，那格局就小了。
從一開始修仙，他就有豎立了遠大的目標，所以和禪修一樣，他也不在意付出生命。
有了如此想法，在遭受和青雀同樣境遇的時候，他沒有陷入反覆的輪迴，只經歷了數十次的掙扎，便坦然的放棄了生之慾念，也就是達到了圓寂的效果。
圓寂的那一刻，他完全發現不到了自己了。
不論是身體，還是神魂，甚而思想，全都停滯，可以說是真的死了。
但唯有死，纔有生，死而後生，所謂涅槃。
在保持圓寂狀態的時候，他突然有了新的感知，那感知並不來源於他，而是來源於萬千世界，來源於宇宙的本質，甚而高於天地規則。
這感知出現的一剎那，他好像忽然離開了玄黃世界，去到了一個未知的虛幻的世界。
之前周舒想到的，所憧憬的，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全都在這個世界裡一一實現，只要願意，就能做到，只要做，就能做到最好，只要做到最好，就能得到最大的滿足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成爲了世界的主人，隨心所欲，無所不能。
所謂的極樂世界，或許就是這樣，能得到一切想得到的，完美心，完美人。
只是，那種感知沒有持續多久，便消失不見，就像一個虛無的夢境，徹底的消失了。
如同燦爛的焰火，雖只一剎那，但照亮了一切，給周舒留下了最爲深刻的印象，也給了他一個前進的方向。
他如有所悟，這，或許纔是他想要去到的地方。
那夢境消失了，只那種莫名的感知還存留在了周舒身上，那感知來源於宇宙本質，並不會被任何事物干擾，哪怕在七夜陣裡，也是一樣。
雖只有一絲一點，若有若無，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能用出來，但當七感都被奪去的時候，那感知便很清晰了。
憑着這感知，周舒看到了七夜陣的陣眼所在。
就在他的腳下。
他和青雀，從進來起就沒有動過位置，一切感知都被七夜給控制了，看到的聽到的感知到的，全都不是真相。
直到有了第八感，才能分辨出來。
周舒還在想，該如何去破除陣眼的時候，那陣眼卻驀然消失了，像是怕人看到似的。
隨着陣眼消失，七夜也隨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