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村殤

大齊國齊威王天和十二年四月初三凌晨,蒼茫山脈妖獸集體暴動,涌向百國之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史稱:“天傾獸潮”。

據後世記載,妖獸是以一種橫推的趨勢頃刻覆滅南部八國,後來北上,遇聯軍阻礙,爲後來的大決戰奪得了寶貴的時間。

只是在這之前,這次獸潮並沒有引起過多的重視,只是當做一次普通的獸潮而已。

月夜之下,秦晨不要命的催動着體內的真氣,手持長槍,向着大部隊的方向奔去。

看了看烏漆麻黑的夜色,遠處只有火把透着一股亮光,獵戶吆喝的聲音經久不絕,慧慧拉着爺爺乾枯的老手,頭頂盯着秦白,一臉的迷茫,“爺爺,我們要去哪兒?”

爺爺放下了嘴中的煙桿,呼出了一口煙氣,笑着拍拍慧慧的頭,不過卻拍到了秦白身上,秦白似乎很討厭煙味,撲哧撲哧的打着噴嚏,甩着鼻子。爺爺也不在意,笑呵呵的開口:“不管去哪兒,靠山村總是我們的家,待到這次獸潮過去,我們會回來的。”

聽着爺爺的話,慧慧揚起笑臉好奇地問,“我們真的會回來嗎?”

爺爺一臉堅定的說:“慧慧,你要記住,靠山村是生你養你的地方,那就是你的家,是個人最終都要回到自己的家,咱們人啊,千萬不要忘本,要是連家都沒了,那還有什麼呢?”

看着慧慧一臉的迷茫,爺爺也知道現在對慧慧說這些太早了,但不知爲什麼,也許是人老了,心裡總會有點悲哀的思緒,爺爺彷彿覺得如果不說的話以後都沒有機會說了,他不需要慧慧現在明白,只要以後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夠了。爺爺是個地道的山裡人,一輩子沒有去過什麼大地方,能告訴慧慧的大道理只有這一條。

“哈哈,就說這麼多了,是不是嫌爺爺囉嗦?”

慧慧搖着小頭,差點把秦白給搖下來,秦白有些不滿的打了個噴嚏,似乎是他們把自己吵醒所發的牢騷。

爺爺拉着慧慧的小手,又抽了一口煙,大步向前走去,現在離大路已經不遠了,只要走上大路,基本上算是安全的了,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夜色下,靠山村的村民結成一個大隊走着,雖說要儘量抱成一團,但仍然有近百米的長度,村長搖搖頭,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不是正規的部隊,能做到這一份上已經很不錯了。

李鐵柱,一個有點傻里傻氣的名字,但千萬不要小瞧他,這可是村長第二子的本名。村長一生育有兩子三女,但山裡的孩子夭折的情況很多,加之年輕的時候東闖西蕩,所以活下來的孩子不多,只有老幺,都說賤名好養活,村長就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所幸並沒有人如其名,李鐵柱雖然看起來傻里傻氣,但其實是個有勇有謀的人,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在村長年老之後還能保持着山神鄉第一村的美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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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李鐵柱手持着獵弓,弓上一個利箭蓄勢待發,無論何時必須保持警惕,這時父親從他生下來就開始給他灌輸的一個道理。所以李鐵柱時刻都保持着警惕。

回過頭去,李鐵柱只能看見微弱的火苗,不過他知道,那裡有他的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強硬的父親。有親人在身邊他就很滿足了,他並沒有太多的要求。年輕的時候李鐵柱曾經脾氣火爆,還出外闖過一段時間,但在回來後就徹底變了個人,越來越有獵戶首領的範,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代村長之位必然會落到他的頭上。

回過頭來,李鐵柱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村長什麼的他並不在乎,只要有個家就好了,現在的生活他很滿足。

繼續巡視,雖然秦晨那小子說會攔下所有的妖獸,但李鐵柱還是全神貫注着,時刻保持着警惕,這是他爲何能帶領大家在大邙山安然歸來的原因。

有妖氣,李鐵柱的神色突然緊繃了起來,當然他可沒有秦晨那樣可以辨別妖氣的本領,但是大邙山的妖獸總共就那麼幾十只,李鐵柱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可是現在就有這種感覺了,李鐵柱意識到大事不妙。

把弓拉到圓月,李鐵柱感覺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都在起舞,媽的,若是老子這次可以活命的話,以後就有吹噓的本錢了。

警戒了很久,除了晚風吹過,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若是一般人的話,必然會以爲是虛驚一場,但李鐵柱不會,因爲這種情況他遇到過,在那些妖獸周圍,也是如此的安靜,這讓他更加確信附近有一頭妖獸。

不過李鐵柱還是收起了進攻的架勢,收起了弓箭,轉過身來,做出將要離開的動作。

剛剛轉過身來,李鐵柱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半蹲,一支箭在黑夜中消失無蹤。這個動作李鐵柱練了無數次,他堅信自己必然箭無虛發。

擡起頭來,李鐵柱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是怎樣的妖獸啊!碧綠的獨眼,鋒利的牙齒,矯健的身軀,雪白的皮毛,李鐵柱瞬間就認出來了,只是一匹狼。狼他不知獵了多少頭。但沒有一頭能和這頭相比。

這是怎樣的一匹狼啊!看其身軀,足有一頭水牛那麼大,其鋒利的四隻爪子在裸露的岩石上留下了幾道口子,獨眼露出一絲皎潔的神色,彷彿透着無窮的狡詐,李鐵柱發誓,自己絕對沒有見過這樣的狼。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李鐵柱已經看見了自己射出的那支箭,確實射進了,但連皮毛都沒有穿透,留着箭柄在外面晃晃悠悠。

白毛獨眼狼王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神色,脖子一晃,那支箭落地,再看射中的地方,沒有絲毫的傷痕。

李鐵柱再次從背後抽出一根箭,嚴陣以待,箭在弦上,李鐵柱相信,只要自己拼命的話,就算是妖獸也並不是沒有戰勝的機會的。

一滴冷汗順着脖子,流過下巴,滴在了青巖上,在這個寧靜的夜晚發出的聲音不下於晴天霹靂。

就在這個時候,白毛獨眼狼王動了,李鐵柱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狼影消失了,本能反應,弦上的箭瞬間射出。

突然,李鐵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只見其幾乎前後通暢,鮮血不要命的往下流,瞬間染紅了地面,原來妖獸強到了這樣的程度,李鐵柱苦笑一聲,緩緩倒地,白毛獨眼狼王在其身後晃了晃脖子,又一支箭落地,不過傷口上倒留下了一個鮮紅的印子。能傷到自己,白毛獨眼狼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凡人而已,自己都不知道殺了多少個了。

透着月光,通過鮮血,倒地的李鐵柱恍恍惚惚間看到了白毛獨眼狼王離去的身影,那正是村子的地方啊!李鐵柱的眼前已經是一片血紅,隱隱約約看到了白毛獨眼狼王的利爪刺破了父親的身體,雙鄂一閉,留在外面的是孩子那鮮嫩的小手,倒在血泊中身體殘缺的是自己的媳婦啊!

也不知從那裡獲得了力氣,李鐵柱仰頭,發出野獸一般的哀嚎:“妖獸來了,大家小心。”說完,這個大家眼中下代村長的絕對候選人,獵戶頭領,有勇有謀的村長之子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不管結果如何,自己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這是李鐵柱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白毛獨眼狼王有些惱火,倒不是因爲李鐵柱的通風報信,他也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只是自己一招殺死一個凡人,竟然沒有立刻死亡,所以白毛獨眼狼王感到有些惱火,它要發泄心中的怒火。

全村的人都聽到了李鐵柱的叫聲,村長眼含淚水,喚了一聲二寶,馬上發出命令:“全體村民戒備,注意妖獸。”

正在飛奔過來的秦晨,眼中戾氣一閃,還是沒趕得及嗎?不能有事啊!千萬不能有事啊!全力提速,壓力之下自己的速度竟然又加快了幾分,可是秦晨現在可沒有心情關注這些。

爺爺緊抱着慧慧,雙手有些發抖,但仍然緊抱着慧慧。

慧慧在爺爺的懷裡,小眼睛透着一股慌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眼中的慌亂散去,“爺爺,不用怕,哥哥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對,一定會來的。”爺爺口裡這樣回答着,但把慧慧摟得更緊了。

“啊,這是什麼?”隊伍的前方傳來了一陣騷亂。

村長手持一個木棍,雖然已年老體衰,但村長可是從來不服老的,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有退休。看着眼前的白毛獨眼狼王,村長一下子就看到了點子上,只見其前爪上的白毛已經被鮮血給染紅了。

這是二寶的血啊!村長的眼裡可就紅了,手持着木棍就衝了上去,白毛獨眼狼王伸出前爪一擋,在一丟,手持木棍的村長就被丟到了一旁,生死不知。

似乎是爲了宣泄心中的怒火,白毛獨眼狼王沒有一個個的殺死這些人類,而是像一陣風衝上來,只要有阻礙的,就一個個的衝開,那些獵戶紅着眼睛衝過來,但都不是一合之敵,瞬間就被衝散了。

從隊伍的前方衝向尾部,白毛獨眼狼王就這樣勢如破竹,沒有什麼能擋住它的腳步,在它的設想裡,先撞上一個來回,然後才把那些沒死的給補上一爪子。

看着奔過來的白毛獨眼狼王,爺爺看了看懷中的慧慧,眼中十分的堅定,把慧慧往旁邊一推,迎上了白毛獨眼狼王。慧慧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爺爺會把自己推開?

白毛獨眼狼王可不會管這些人類的感情,就這樣撞向了爺爺,就在爺爺推開慧慧的瞬間,爺爺嘴角吐出一口血,像個風箏一般飛了出去,腰間的煙桿和背上的包袱瞬間離體而去。煙桿一落地就摔成了兩截,似乎在爲老夥計的離去而悲傷,自己也不願獨活。

“爺爺。”慧慧淒厲的叫喊。她看見了什麼?自己的爺爺渾身是血,被撞得飛出去老遠,在慧慧的眼中,全世界都被紅色給覆蓋了,只剩下爺爺染血的身體倒飛出去的鏡頭在眼中不斷的回放。

似乎是聽見了慧慧的叫聲,白毛獨眼狼王停下了腳步,轉過了頭,剛纔還沒有發現,原來這裡還有一個人類武者,還有一條一級妖獸,這對自己都是大補之物啊!白毛獨眼狼王眼放紅光,張嘴就向慧慧咬去。

此時的慧慧已經被嚇傻了,眼中只有爺爺飛出去的鏡頭,完全沒有看到白毛獨眼狼王那血腥的大嘴。而秦白只是不停的狂叫,卻不敢上前一步。

眼看白毛獨眼狼王的大嘴距離慧慧的頭顱只有一點的距離了,似乎連上天都不忍心看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逝去,月光變的慘淡起來。

“畜生,爾敢?”在這緊急關頭,伴隨着一聲驚天怒吼,只見一把長槍從天而降,瞬間從白毛獨眼狼王的大嘴裡插了進去,白毛獨眼狼王連一聲哀嚎都沒有發出,被衝擊力衝出去老遠,瞬間斃命。

藉着月光,只見一名少年手持一根長槍,而長槍的肩頭還有一部分槍柄已經消失在了白毛獨眼狼王的嘴裡。拔出長槍,鮮血不要命的涌出來,瞬間染紅了少年的身體,白毛獨眼狼王抽搐了幾下,這才徹底沒有了聲息。

也顧不得擦身上的狼血,秦晨一個箭步跑到爺爺的身邊,長槍往地上一插,抱起爺爺滿是鮮血的身體,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都怪自己,若是自己細心一點的話,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也許是迴光返照,爺爺突然睜開了雙眼,兩眼炯炯有神,看着秦晨,“快,把我抱到慧慧身邊去。”

秦晨豈能不明白爺爺目前的狀態,連眼淚都沒擦,就這樣抱着爺爺跑到慧慧的跟前。眼前的慧慧滿臉的淚痕,陷入了迷茫之中。

“慧慧。”爺爺呼喚了一聲。

似乎是受到了某種牽引,慧慧瞬間回過神來,看到了眼前滿身鮮血的爺爺,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了下來,抱住爺爺痛哭了起來。

爺爺摸了摸回回的小頭,“慧慧啊,爺爺的時間不多了,爺爺不能在陪着慧慧了······”說完咳出幾大口血出來。

慧慧連忙搖頭,哭着喊道:“我不要,我不要爺爺走,爸爸走了,媽媽也走了,難道爺爺也要丟下慧慧嗎?”爺爺看了看慧慧,眼中露出慈愛的神色,自己對慧慧虧欠了太多了啊!看來以後沒有機會補償了。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慧慧,爺爺的話你聽不聽?”若是在以往的話慧慧肯定會搖頭,可是現在,卻是小頭拼命的點着,生怕爺爺看不到。

“小晨啊!”爺爺轉過頭來看着秦晨,“你是慧慧的哥哥,以後一定要照顧慧慧。”

秦晨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慧慧啊!爺爺不在了以後,要聽哥哥的話,聽到了嗎?”

“慧慧會聽話的。”

“這就好,要記住我說的話。”爺爺的聲音逐漸低落,最終沒有了聲息。慧慧一看,趴在爺爺身上大哭了起來。秦晨眼角劃過一滴淚水,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那些妖獸,我秦晨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看着走的一臉安詳的爺爺,本來應該把他的屍首丟下的,但秦晨還是倔強的背了起來,用一個繩子固定了起來,秦晨決不允許爺爺的屍首拋屍荒野。

慧慧哭累了,就這樣趴在爺爺的屍體上睡了起來,而秦白則低着頭顱,似乎在爲自己的無作爲懊惱。

一手抱着慧慧,一手挎着包袱,小狗秦白趴在秦晨的肩頭,秦晨提起長槍,順着白毛獨眼狼王的那隻獨眼就給刺了下去,鮮血混合着白色的眼液流了出來,染紅了大地。

緩緩的抽出長槍,秦晨又在白毛獨眼狼王的身上刺了數百槍,直到其身上再也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鮮血順着傷口把整個大地都染成了淒涼的顏色。

唯有這樣,秦晨的心纔好受些。

眼中的暴虐已經沒有了,重新變成了清明,但那些怒火併沒有消失,反而被秦晨壓在胸口,直到一個特殊的時機,再如火山一般洶涌而出。

到了那個時候,必當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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