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相離離開他的脣,擡頭觸上他的目光,她撒嬌的說:“對不起,老公,我不該不信任你,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在書房裡發生了什麼事,公寓裡那個女人又是誰了嗎?”
景柏然還是彆扭着,他惡聲惡氣道:“不以爲跟我撒撒嬌我就會原諒你。”早上聽到她說要離婚,他氣得不行,當時他若不轉身走了,他怕他會控制不住掐死她。
莫相離搖搖他的手,耍賴道:“你是我老公,我不向你撒嬌我向誰撒嬌?”
景柏然心中最後那點澀意都讓的嬌憨給弄沒了,他擰了擰她的鼻子,板着臉道:“以後吵了架不許轉身就跑,也不許輕易的跟我說離婚,知道了嗎?”
莫相離連忙點點頭,景柏然這才慢慢釋懷,他擁着她,輕聲道:“是莫良矜突然撲上來,我沒有吻她,還有公寓裡那個女人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原來是這樣,那麼他們是不是抵平了?
“對不起……”莫相離又要道歉,景柏然卻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這麼生分的話,“離,婚姻的路還長,以後要學着相信我,知道嗎?”
莫相離使勁的點頭,原來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重新回到他懷裡。她靠在他懷裡,幸福之餘,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拉着景柏然的手就向外走,“我真該死,爸爸的案子快開庭了,我們快點過去。”
景柏然看她焦急的樣子,腳下生生一頓,莫相離腳步一滯,她回頭望向他,“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走吧。”景柏然搖搖頭,擁着她向前走去。
坐在法庭旁聽席上,莫相離聽着法官念着開庭辭,等着父親被帶上席,眼睛突然就溼潤起來,她的爸爸一身清傲,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想到待會兒他會站在被告席上,她的心就很疼很疼。
景柏然陪着她坐在第一排位置上,神情有些焦灼,時不時望一眼被告席,開庭已經有五分鐘了,除了被告,其他人都到齊了,衆人在漫長的等待中翹首以盼,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被告人始終沒有出現。
又過了十分鐘,法官正準備宣佈退庭改日再審時,一個警員慌慌張張的跑進去,附在法官耳畔低語幾句,法官頓時一驚,他沉痛道:“被告在來法院途中,遇上黑道仇殺,與三名警員同時葬身火海。”
晴天霹靂!
莫相離“騰”一聲站起來,眼前一黑,又頹然栽回椅子裡,景柏然在旁邊密切關注她的動作,這時見她慘白着一張臉,他連忙傾身過去,她死死的閉着眼睛,已經出氣緊。
向來遇事鎮定的景柏然這一刻也慌了,他連忙去掐她的人中,過了好一會兒,莫相離才醒轉過來,景柏然重重地吁了口氣,輕聲問她:“離,你感覺怎麼樣?”
莫相離怔怔地看着他,未語淚先流。景柏然捨不得見她流淚,一把將她擁進懷裡,安慰道:“離,不要難過,有我陪着你,我會一直陪着你。”
他不擅長哄人,能說出這樣溫軟的話已經是極限,莫相離突然一把推開他,倉皇搖頭,“不,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景柏然,你帶我去,我要去看看,求求你帶我去看看。”
景柏然拒絕不了她的要求,見她這麼傷心絕望,他的心就被內疚撕扯成一片一片,他說他要給她幸福,可是現在,他帶給了她什麼?若有一天她知道,她父親是因他而死,她又會如何憎恨他?
想到這裡,他的心就似浸在冰窖裡,只覺得全身都寒透了,他慌張得將她重新抱進懷裡,“別哭,我帶你去,我帶你去。”
匆匆趕到事故現場,四周水泄不通地圍滿了人,莫相離拔開人羣衝到警戒線邊上,視線盡頭,是一輛已經被消防車澆滅的警車,警車周圍有身着警服的警員正在清理現場,空氣中飄來一股焦味,莫相離掩住鼻子,幾欲作嘔。
她不相信,縱使看見了警員正搬着燒焦的屍體從警車上下來,她也不相信,爸爸這一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爲什麼老天會這樣對他?
景柏然盯着全身發抖的她,剛想將她撈到懷裡,她卻似發了狂一般掙開他,衝進了警戒線,景柏然想撈她回來,已經來不及,只得跟着衝進警戒線。
“爸爸,爸爸……”莫相離撕心裂肺地叫着,讓她如何接受,上次那一面,竟是她與爸爸見的最後一面。警員察覺到有人闖入,立即有人過來擋住她的去路,客氣卻森冷道:“小姐,請你出去,不要防礙我們工作。”
莫相離哪裡聽得見他的話,執意要闖到警車前,景柏然見狀,生怕警員傷了她,連忙過來抱着她,對警務人員客氣道:“你好,我是景柏然,出事的是我岳父,請你行個方便。”
景柏然鮮少對人低聲下氣,此番爲了莫相離,他倒是斂了往日倨傲的氣焰。
警務人員一聽景柏然三個字如雷貫耳,他擡頭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衣着不凡的男人,他立即收了那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變得極爲殷勤,他搓了搓手,“原來是景總啊,久仰大名,幸會幸會,不過我們現在正在做案件調查,以期能找到破案線索。”
景柏然神情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鎮定,“據說是黑道仇殺,難道不是?”
警務人員本不想多說,可是對方站着的是尋常人輕易難得見到的大人物,他沒有多加隱瞞,道:“對,初步確定是黑道仇殺,但事情真相還需進一步調查……,哎,景太太,你不可以進去。”
莫相離聽着兩人寒喧,他們在說什麼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警務人員從車上擡着燒焦的屍體下來,突然一道光線射過來,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待她定睛望去,那具燒焦的屍體中指上戴着一隻祖母綠寶石戒指,她認得那枚戒指。
小時候,繼母林玟娜總跟父親吵架,一吵起架來,就會拿父親手上戴着的這隻祖母綠寶石戒指說事,後來有一天,她忍不住問父親,“爸爸,爲什麼林媽媽總要拿戒指跟你吵架呢?”
莫鎮南那時的神態就會陷入無盡的悽迷中,他落寞地抱起她,說:“這是我跟你媽媽結婚時的戒指……”
女人的小心眼可見一斑。
現在,她自然認得那枚跟了莫鎮南二十多年的戒指,她一直不願意相信的事實在這枚祖母綠寶石戒指的盈綠的光芒下,讓她不得不相信,她發了瘋似的掙開景柏然撲了過去。
“爸爸……”傷心、痛苦、淒厲、絕望通通自這聲叫喊着宣泄出來,莫相離身子抖得如風中落葉,叫她如何相信眼前的事實?她顫抖着手要去觸碰那具燒焦的屍體,可是伸了幾次手,她都膽怯地縮了回來。
不,她不相信,打死她也不信。“爸爸,爸爸……”眼淚一顆一顆滾落下來,莫相離的心悽惶無助,全身陡然失了力氣,她神智一暗,昏了過去。
景柏然趕上來,剛好來得及將她攬進懷裡,看着閉眼昏死過去的莫相離,他連忙抱起她,飛快地向人羣外奔去,奔了一半,他又停下腳步,看了一眼那具燒焦的屍體,他才匆匆轉身離去。
人羣外,誰也沒發現在二樓一家快餐店靠窗位置上,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一直靜悄悄地注視着樓下,直到看到莫相離出現時,他幽暗的目光中突然迸發出一陣詭異的綠光。
莫鎮南,你死得倒輕鬆,不過我不會放過你的女兒,我要讓你家破人亡,我要讓你在地獄也不得安生。
英歡,你背叛我,你欠我的債,我要讓你跟莫鎮南的女兒一筆一筆的來還清。
醫院裡,景柏然失魂落魄地坐在牀邊,看着躺在牀上昏睡的莫相離,心中一陣泛疼,心底那股愧疚扯得他快要發瘋了,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當初他不該去招惹白少棠的,那個瘋子對莫鎮南的恨意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如今就連銀鷹都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依他對莫鎮南的恨意,接下來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一步錯,步步錯。今後要保護莫相離不受到傷害,他還要做多少錯事來圓這一個錯誤?
“爸爸,不要,不要離開我。”睡夢中的莫相離很不安寧,她夢見自己走在一片白霧中,白霧的盡頭一直響着鈴聲,似在牽引着走過去,她一步一步走,不知道了走了多久,終於在白光後見到一臉安詳的莫鎮南。
她連忙奔過去,可是不管她跑得有多快,她始終跑不到莫鎮南身邊,她很絕望,越是追不上,她越要追,就在這時候,一直沉默着看她的莫鎮南說話了,“阿離,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不要。”莫相離尖叫一聲,踉蹌着追過去,腳下不知道絆到什麼,她狠狠地摔下去,她不甘心,想要爬起來,卻見莫鎮南一直在向自己搖頭。
“回去吧,回到你的世界中去,爸爸已經累了,以後再不能陪着你,你要堅強,要學着照顧自己……”莫鎮南的聲音越來越低,身影也越來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
莫相離在白茫茫的霧氣再也瞧不見莫鎮南的身影,她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景柏然傾身過去,就見她眼淚順着眼角一直流進枕頭裡,他心中大疼,伸手去替她揩掉眼淚,“阿離,不要哭,你爸爸若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你爲他這麼難過,那都是意外,我們無法避免的。”
莫相離卻止不住悲傷,俯在景柏然懷裡大哭起來,景柏然撫着她的背,什麼也沒再說,或許哭一哭,她才能將心底的難過發泄出來,否則鬱積在心,對她也不是好事。
莫相離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時,兩眼已經腫得像核桃,景柏然心疼的撫過她的眼睛,“哭完了?答應我,不要太難過,我會心疼……”
莫相離倚在他懷裡,臉上浮現一抹羞赧,想起自己剛纔在他懷裡放聲大哭的樣子,她心裡就彆扭起來,她擦了擦眼淚,“景柏然,謝謝你陪着我,否則我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