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酷的現實
柳曄到新學校一個多月,幾乎不說話,但是,她的學習成績卻十分高調——第一次季考,她的成績就碾壓班裡原來的第一名,一舉成爲新學霸。這個原第一名就是陳小妍,比學習成績屈居第二更讓她懊惱的是李真實也被柳曄搶走了!“既生瑜何生亮”正在她身上上演,她妒火中燒,僱傭“校園80組”企圖教訓柳曄出出這口惡氣,也讓柳曄對李真實死心,可是,不但沒收到成效,一向彪悍的“校園80組”還莫名其妙地被柳曄嚇住了。一氣之下,她乾脆裝病不上學了。李真實眼裡只有柳曄,陳小妍幾天沒來上學,他根本沒在意。如今,李真實雖然迫於學業壓力竭力控制對柳曄的感情,可是,他心裡對柳曄的渴望卻像滾雪球似的每秒都在增加,他表面越沉靜,內心越洶涌。連續三天,他每天晚上都在九點多鐘時,來到柳曄家樓下,用紅外線手電筒照她臥室的窗簾。每晚學習累了,他就到她臥室窗下站一會兒,有時,能看見她的身影,有時,什麼也看不見,即使什麼也看不見,也能使他的心得到些許安慰,然後,他才能繼續回家用功讀書。第四天上學,柳曄走進班級後,故意從李真實的座位邊經過,她悄悄把一張手指大小的紙條放在李真實手邊的桌子上。然後,低着頭垂着眼瞼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李真實看見那個小紙條,立刻用手蓋住它,然後,他擡頭看着柳曄,目光一直跟隨着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收回目光看着那個小紙條。他把小紙條翻過來,看見上面寫着:放學一起走吧。他的心立即高興得雀躍起來,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向柳曄,柳曄好像專心在看書,其實她用餘光看見李真實在看她,她的臉上泛起微笑,那笑容使李真實一時間心醉神迷,眼神流連忘返,連上課鈴聲都沒聽見,更沒注意班主任齊老師已經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了。齊老師故意咳嗽兩聲,李真實仍然癡癡地看着柳曄,齊老師無奈只得走到李真實座位前,他用手指輕輕敲敲他的桌子,李真實才驀地回過神來,趕緊收回眼神看書。齊老師輕輕嘆了口氣,回到講臺上開始講課。
這一天上了什麼課李真實全不知道,“放學一起走吧”這幾個字在他腦子裡亂飛,他什麼也學不進去。總算盼到了放學,李真實默默地跟着柳曄走出教室,走進自行車棚取車,走出學校大門,走在回家的路上。兩個人推着自行車,並肩默默地走進頤和家園附近的一個小花園。柳曄在一個石凳旁邊停下,立好自行車,坐在石凳上,李真實把自行車立在她的車旁邊,坐到她身邊,頗具紳士風度地跟她保持着二十釐米距離。他們都沒有看彼此,柳曄低頭看着地面,李真實擡頭看着前方,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了五分鐘,李真實看看她的手,她的雙手放在兩腿邊抓着石凳的邊緣。李真實用跟她相鄰的手握住她的手背,眼睛繼續看向前方。她感覺到他寬厚的、溫熱的手掌輕輕壓着她的手背,手指握進她的手心,一股如電流般的麻酥酥的感覺從她的手一直傳進她的心裡,她屏住呼吸,用眼睛瞄着握着她的大手和那粗壯的胳膊,她的手沒有離開石凳,手指也抓着他的手指。李真實感覺整個身體都僵硬了,一動也不敢動,只是越來越緊地握着她的手。一滴眼淚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擡眼看着她的臉,她的臉微微轉向他這邊,低頭看着他們兩個握在一起的手,眼淚不停地劃過她美麗的面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原本想跟他從藍顏知己開始,現在,這個對她彬彬有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高大少年卻直接闖進了她的心!李真實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的心隱隱作痛。李真實從父母的談話中得知了柳曄的遭遇,他也一直在關注郎宏家爆炸的新聞。他對眼前這個可憐的姑娘一見鍾情,她的遭遇又激起了他強大的保護欲。李真實從初中開始就是衆多女生心儀的對象,少女們都中意高大英俊的傢伙,他身上具備的英雄俠氣更是招蜂引蝶的法寶,而李真實對她們都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只有柳曄,這個沉默無語、滿身仙氣又憂傷的漂亮女孩兒,他在看她第一眼時就被勾走了魂魄。接連三天,放學時,他們都到這個小花園裡坐一會兒。她不愛說話,他體貼地只是陪她坐着。有時,兩個人背靠背坐在草地上,各自捧着一本書看;有時,兩個人並肩坐在石凳上,他就緊挨着她坐着,用他寬大的手握着她小巧的手,有一次,他把手放在了她纖細的腰上輕輕摟着,她就順從地依偎着他。他們相處的第一個週六早晨,他們約好一起去河邊跑步,遇到了一隻跟主人一起跑步的羅威納狗,不知道爲什麼這隻狗開始追他們,柳曄嚇得“啊啊啊”大叫,李真實帶她跑出很遠,她實在太累了,坐在路邊的草地上不起來,李真實仰面朝天躺在她身邊“嘿嘿嘿”笑個不停,柳曄也憋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她身體往後一倒躺在他身邊,兩個人又一起“哈哈哈”大笑起來。李真實看着淺藍色的、乾淨的天空,悠悠地說:“愛情,是人體裡分泌的一種激素,有一種說法,這種激素在恐懼時更容易分泌出來。”李真實把頭轉向她看着她,柳曄霍地坐了起來,李真實一把拉住她的手,卻看見她臉上瀰漫着痛苦的神情,他也坐了起來,他知道她被遭遇的事嚇壞了,就連“恐懼”這兩個字她也害怕。回來的路上,他們一路小跑,誰都沒有說話,李真實懊惱自己說錯話,柳曄的喜怒無常讓他頗感棘手。柳曄跑進了他們的小花園,坐在石凳上,李真實坐在她身邊,用手臂摟着她的肩膀,她的頭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頭髮扎得他的臉癢癢的,他把她摟得更緊些,然後把頭轉向她,用下頜來回輕輕蹭她的頭髮。她枕在他的胸口上,感覺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終於,他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低下頭吻她,柳曄像只溫順的小貓似的依偎着他,對他的吻既沒回應也沒反對,其實,她的心裡卻翻騰得厲害,初吻使她的心裡漾起一圈圈漣漪,她羞澀地垂下眼皮,因爲跑步白裡透着粉的臉頰更紅了。長長的一吻後,李真實鬆開捏着她下巴的手,用手把她的頭摟進懷裡,她用雙手緊緊抓着他的衣服,額頭貼着他的下頜,臉靠着他的胸口,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多月以來,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齊老師發現了柳曄的異常——她不說話。齊老師有一次特意讓她和班上另一個女生幫老師批改卷子,想創造個輕鬆的聊天氛圍,可是,四十多分鐘時間,她一個字也沒說。自從幫老師批改卷子以後,她更奇怪了,她甚至連看也不看別人了。第一次季考,齊老師發現柳曄成績優異,不但一舉奪得全校第一名而且遠遠超過第二名陳小妍。原來,陳小妍不僅是班裡的第一名,還是全校第一名。齊老師當高中老師十年,第一次遇到柳曄這樣美貌與智慧並重,行爲又如此怪異的學生。他覺得有必要找柳曄的家長談談。所以,季考後,齊老師把柳曄的姥爺約到學校,想了解柳曄的情況。柳曄的姥爺把家裡的情況全數告訴了齊老師,齊老師才理解了柳曄奇怪的行爲,並深深同情這家人的遭遇。齊老師建議柳曄的姥爺給柳曄找一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可以幫助柳曄儘快走出陰霾。柳曄的姥爺回到家跟劉浩仁商量後,決定讓方華幫助找一個心理醫生。柳曄的姥姥和姥爺跟柳曄說這件事的時候,柳曄只是低着頭默默無語,她想告訴他們沒有這個必要。可是,她太不願意說話了,即使現在她有了李真實的愛,這愛給了她強烈的刺激和新鮮感,使她的心裡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熱情,但是,她仍然需要一個人默默地舔舐傷口,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痊癒!最後,她朝姥姥姥爺點點頭,以示同意去看心理醫生。
郎曼已經住院一週時間,在方華的一再追問下,她從柳曄口裡得知,郎曼是看到了劉浩仁手機裡的照片才情緒失控,失足摔下樓梯的。柳曄知道,方華既是小姨郎曼的主治醫師又是她的閨蜜,她必須把郎曼摔倒的原委告訴方華,這事關小姨和她肚子裡兩個孩子的安危。方華也只得告訴劉浩仁郎曼摔倒的原因,但是,方華並沒問照片裡的女人是誰,這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內。方華讓劉浩仁暫時別在郎曼面前出現,現在,郎曼的產前抑鬱症狀嚴重,等她情緒穩定了劉浩仁再見她。劉浩仁這個時候只能聽醫生的。這幾天,劉浩仁每天都來醫院看郎曼,當然,是站在病房外。有時候,他看見郎曼衝護士、阿姨大發脾氣,甚至抓到什麼摔什麼,他卻眼睜睜看着毫無辦法,因爲,他了解她,此時他若出現只會使她發瘋!方華每天家裡、醫院忙得不可開交,她實在無力獨自開導郎曼,只得找盛美和韓月幫郎曼渡過難關。郎曼也只有跟三個閨蜜在一起時才能恢復理智。盛美和韓月剛走進郎曼的病房時,郎曼覺得既欣慰又丟臉,可是,過了幾分鐘,她就把面子拋到九霄雲外了,她對坐在牀邊椅子上的盛美說:“你知道我爲什麼摔了吧?”盛美滿臉抱歉地點點頭。郎曼立即大驚小怪地說:“那個女人還用手捏着劉浩仁的下巴!”盛美冷靜地說:“這不能說明什麼,生意場上逢場作戲,這是常有的事。挎着胳膊,摟着肩膀很正常。”郎曼向前探着身子,不經大腦地問:“你當初怎麼查出鍾維和出軌的?”盛美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說:“我僱了一個私家偵探,查出他有別的女人後就分手了。”郎曼眼中閃着狡黠的光,讚歎:“好辦法,我現在就找個私家偵探!”說完,她左右環顧開始找手機。盛美連忙拍拍郎曼的大腿說:“等等等等,如果劉浩仁真出軌了,你打算怎麼辦?”郎曼從來不同時考慮超過一個問題,她被盛美問蒙了,看着她連連眨眼,張口結舌。盛美看着她做了一個詢問的表情,郎曼說:“跟他同歸於盡!”盛美心裡想:“只有韓月這樣的偏執狂纔會心甘情願抱着愛情信步就死,像郎曼這樣最愛自己的人即使說出再兇狠的話也不必當真。”盛美說:“如果劉浩仁真出軌了,你有四種選擇:“一、裝傻。”郎曼聽見“裝傻”兩個字,眼睛裡立即放射出兇悍的光,鼻子裡簡短有力地“哼”了一聲。盛美繼續說:“二、懷着她的孩子跟他離婚,運氣好的話,能分些財產。”郎曼皺起眉頭想:“劉浩仁掙得多,他們兩個花得更多,家裡除了房子和那輛路虎車,所有錢都用在了生意上,能動用的財產就是六張信用卡。她自己的財產只有滿壁櫥昂貴的名牌時裝和名牌包,首飾裡最值錢的是那玫價值十一萬的粉色鑽石結婚戒子,她簡直不敢想象只用這些養孩子!”於是她翻着白眼說:“美得他!”盛美繼續說:“三、把孩子做掉再離開他。”郎曼強烈反對地說:“那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郎曼頭腦雖然簡單,但是,對那些有利於自己的事她卻極爲敏感,她立刻追問道:“怎麼做!”盛美臉上浮出了笑意說:“這得從長計議,針對你的情況制定方案。” 於是,郎曼和盛美開始研究收復劉浩仁的方案。盛美先是大罵花心的男人都是不知滿足的蠢豬,又推斷劉浩仁顯然不是這類蠢豬,這使郎曼的心情迅速開朗起來,完全忘了韓月還坐在沙發上。韓月靜靜地聽着她們兩個研究怎麼對付負心漢,她表面隨和其實內心高傲,對她們說的那些小伎倆不屑一顧,她追求的是對男人內心深處的、靈魂的控制,因爲韓月柔弱的外表下藏着極端、純潔的偏執狂的靈魂,只要是他認準的男人,別人休想搶走!而且,不多疑是她的美德,她喜歡用智慧和理智留住最不羈的男人!盛美心裡想的是怎麼安撫住郎曼,這也是她跟方華私下裡商量好的:現在最要緊的是別讓郎曼亂髮脾氣,因爲那會要了她的命。至於說收復男人,盛美五年前知道前夫鍾維和出軌後,立即領着兩個孩子搬出去住,絕不拖泥帶水,餘生有限,沒時間糾纏,接着,她很快有了新歡,她用活在當下的方式緬懷損失的感情,從未試圖去收復誰。鍾維和跟她分居五年,終於無力迴天,只得同意離婚。但是,鍾維和誰也不娶,因爲盛美對他沒有絲毫流戀,這傷害了他的自信心。方華最後一個來到郎曼的病房,她臨時出了一個急診,她來到郎曼的病房外時,看見柳曄坐在門外,她恍然,柳曄是在等她,今天要帶她去心理診所。方華先進郎曼的病房看看她們,發現盛美已經想出了使郎曼平靜下來的方法,不由得佩服盛美的能力。她剛要參與進她們的談話,就又被叫去出急診了。方華一邊往病房外走一邊想:如果她遇到這樣的事怎麼辦?她會平靜理智地問李永孝:這女人是誰?得到滿意答案後,她就會把這件事輕輕放下,對她來說,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難得糊塗。
方華剛走出郎曼的病房就看見柳曄坐在病房外,方華問柳曄:“柳曄你來看你小姨呀?怎麼坐在外面?”柳曄擡頭看着方華,有點難爲情地說:“今天去看心理醫生。”方華恍然,趕緊說:“哎呦,我給忘了!”方華坐到柳曄身邊,說:“真不好意思,柳曄,阿姨今天太忙了,把這件事給忘了。你再稍等我一下,好嗎?”柳曄點點頭。方華急急忙忙地出急診了,柳曄坐在郎曼的病房外等她。柳曄坐在郎曼病房外的椅子上並不寂寞,聽着病房裡三個女人嘰嘰喳喳談論男人,使她覺得新鮮有趣,這幫她打發掉了等待方華的時間,現在,她可以繼續聽屋裡的三個女人談論男人了。她的媽媽郎宏從來不跟她談論爸爸的事,柳曄也從未聽見過郎宏跟別人談論過爸爸。爸爸在家裡沉默寡言,對她漠不關心,在她內心深處她甚至覺得自己對於爸爸是個多餘的存在,她因此自卑:爲什麼別人的爸爸愛自己的女兒,而她的爸爸卻視她如空氣!小時候,她恨他!現在,她很想了解爸爸的內心世界。因此,現在,屋裡三個女人的談話雖然並不愉快,但是,談話內容卻激起了柳曄極大的興趣。
時間過去了四十分鐘,方華一直沒回來,柳曄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她決定再等五分鐘,方華不來,她就去上學。這時,劉浩仁來到郎曼的病房門口看見了柳曄,劉浩仁叫她:“柳曄,你怎麼在這啊?”柳曄坐在椅子上沒動,她表情冷淡地擡頭睜大眼睛看着劉浩仁,嘴卻下意識地閉緊了。劉浩仁看了看她,想起來她是來找方華去看心理醫生的。於是,劉浩仁領着她去方華的辦公室找方華。來到方華的辦公室門口,他有節奏地輕輕敲了三下方華辦公室的門,馬主任的聲音說:“請進!”劉浩仁推開門,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問:“馬主任,您知道方主任去哪了嗎?”馬主任說:“方主任出急診去了。有什麼事啊?”劉浩仁連忙說:“哦,沒什麼事。那您忙着。”說完,他輕輕關好門退了出來。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四十五了,劉浩仁對柳曄說:“今天,方大夫沒時間陪你去心理醫生那了,我先送你回學校吧。”柳曄聽了劉浩仁的話,頭也不擡地站起來跟在劉浩仁身後往外走。下樓梯時,劉浩仁的電話響了起來,劉浩仁嘆口氣,煩躁地掏出手機。柳曄站在他身後的樓梯上,恰好能看見劉浩仁的手機屏幕,上面顯示“唐倩倩”三個字 ,劉浩仁遲疑了一會兒,接通了電話。通話時間很短,劉浩仁只說了聲:“好,馬上到。”就掛斷了電話。下了樓,柳曄跟着劉浩仁走到他的白色路虎攬勝邊,劉浩仁先上了車,柳曄隨後坐進後排座位裡。醫院離柳曄的學校只有十分鐘車程,一轉眼,劉浩仁的路虎車已經停到了學校門口。車剛停穩,柳曄一聲不響地開車門下了車,用力“嘭”地關上車門,劉浩仁聽見關車門聲才發現柳曄已經下車了。他立即發動汽車,一踩油門,龐大的白色路虎急速離開學校門口。柳曄加快腳步走向校門,她覺得胸口憋悶,憤怒感驀地襲上心頭,剛纔劉浩仁手機上出現的“唐倩倩”三個字印在她腦子裡揮之不去!她一擡頭,看見姚爽站在她面前。柳曄跟李真實在一起以來,已經一個月沒看見姚爽了,這時看見她,對柳曄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安慰。姚爽望了望不遠處被紅燈截停的白色路虎車,目光裡閃爍着興奮,對柳曄說:“哇嗚!路虎攬勝,你家真有錢!”柳曄快速小聲嘟囔:“是我姨夫的車。”姚爽看着柳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說:“我看見了,就是照片上的人。”柳曄垂下眼皮,點點頭。姚爽快速跑到路邊,招手截了一輛出租車,回頭對柳曄說:“上車!”柳曄疑惑地看着她,說:“去哪?”姚爽圓圓的臉上現出陰鬱的神情,聲音低沉地說:“你不想知道跟你姨夫合影的女人是誰嗎?”柳曄盯着她,腦子裡迅速閃過郎曼身體下被血染紅的白色牀單和郎宏日記本里的字:我知道,他有別的女人了••••••她呼吸加速,幾乎是喘了,她望了一眼劉浩仁的路虎車,它仍停在不遠處等紅燈,柳曄快步走到出租車邊拽開車門,坐進後排座裡。姚爽的一個嘴角向上一揚,臉上掠過玩世不恭的邪惡神情,語氣平靜地對司機說:“跟着前面那輛白色路虎車。”出租車司機二話不說,加油跟上劉浩仁的車。
劉浩仁的車開進北四環附近的一個住宅區裡,這是一個新建的小區,住宅樓只有六層高,建築是簡約理性的德式風格。柳曄和姚爽坐的出租車隨後停在小區門口。出租車司機說:“只能到這了,沒有停車證不讓進。”柳曄趕緊付了車費,兩個人迅速下了出租車從小門跑進小區裡,她們看見劉浩仁的車停在一棟住宅樓前,柳曄和姚爽蹲在兩棟樓間的灌木叢後面,偷偷看着劉浩仁的車。劉浩仁沒下車,正坐在車裡打電話,一會兒,劉浩仁掛了電話,白色路虎車尾附近的一個單元門“咔噠”一聲打開了,一箇中等身高、身材偏瘦的女人披着過肩的栗色長髮,穿着奶白色棉布家居服從門裡走出來,她走到白色路虎車的駕駛室邊,跟劉浩仁說着話。柳曄不但是學霸,更難得的是,她不近視,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劉浩仁一邊跟那個女人說話,一邊用一隻手插進她被陽光照得發着金光的栗色長髮裡撫弄着她白皙頎長的脖子。一分鐘後,他們好像談完了,劉浩仁把女人的脖子往前一摟,嘴脣迎上去在她的嘴脣上吻了一下,女人用手指捏着劉浩仁的下巴輕輕推開他,手指繼續捏着他的下巴,她的嘴角掛着些許輕蔑的微笑、她灰藍色的眼睛在陽光照射下顏色更淺了,像白色的空洞又像翻着白眼。柳曄受到驚嚇似的猛地轉回身,“撲通”坐在地上,她嘴裡喃喃着:“他真有別的女人!”姚爽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看白癡似的,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這有什麼奇怪的!”柳曄理解姚爽的不以爲然,她不瞭解自己現在的處境,姥姥和姥爺已經七十多歲,又遭遇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還能健康地活着已經是萬幸了,儘管柳曄只有十七歲,她也只能拼盡全力堅強起來,努力成爲兩個老人的依靠,而她自己能依靠的親人只有小姨郎曼。柳曄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向小區外走,姚爽壓低聲音喊她:“喂!別讓他看見你!”柳曄聽見她的話不禁冷笑一下,心想:“哼,誰在乎!”姚爽只得也站起來跟上她,擋在她後面儘量自然地往小區外走。兩個人走出小區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柳曄走在前面,姚爽跟在她身後,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會兒,姚爽走到柳曄身邊看了她一眼,有些擔心地問:“你沒事吧?”柳曄一直低頭看着地面,臉色陰沉地說:“我媽因爲我爸外面有別的女人開煤氣自殺了,我爸也被炸死了。”她語氣出奇的安詳平靜,這正是她的特點——心裡越是狂風暴雨,表面越是風和日麗。姚爽抿緊嘴脣,嘆了一口氣。柳曄好像走不動了,坐在路邊的行人休息椅上,姚爽坐到她身邊,低頭若有所思地擺弄着手指。柳曄看了看姚爽的胳膊,她裸露的胳膊內側有一道長三釐米左右的血痕,上面已經結了一層黑色的血痂,柳曄仔細看了看,發現這道血痕旁邊有五六道劃痕,也差不多三釐米長,劃得深的留下了一道微微凸起的、發白的傷痕,劃得淺的留下一條發白的線,它們整齊地排成排,從手腕一直向胳膊肘延伸。姚爽發現柳曄在看她的胳膊,換了個姿勢,擋住胳膊上的劃痕。柳曄不再看她,思緒又回到郎曼和劉浩仁身上,可是,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覺得渾身無力,身體癱坐在休息椅上,呆滯的目光落在腳下的地面上。姚爽繼續擺弄手指,突然,她站了起來,走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她打開後排座車門,不由分說拉起柳曄把她塞進車裡,柳曄任由姚爽擺佈,坐進出租車裡仍然沒精打采的。姚爽自己坐進副駕駛位置,對司機說:“去楓葉國際中學。”
劉浩仁並沒想在唐倩倩的公寓逗留,可是,見了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佔有她的慾望,他們在唐倩倩的公寓裡纏綿了一個小時,劉浩仁纔想起來他約了鄭義打聽郎宏家的案情。本來,他只是來問問唐倩倩發電廠儀表進貨合同的事,有唐倩倩幫他說服設備廠長樑棟,使劉浩仁倍感輕鬆。十年來,劉浩仁都是獨自挑大樑,凡事親力親爲,事業成功的背後是不爲人知的心力交瘁。唐倩倩既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又不會像普通女人那麼纏人,她在心靈和肉體上給劉浩仁撫慰的同時,在生意上亦能幫助他渡過難關。她更不會爭風吃醋、無理取鬧,她之於男人越是若即若離越是難以捨棄。給劉浩仁發照片的事她說不小心發的,石家莊發電廠儀表進貨合同的事,劉浩仁全得仰仗唐倩倩的幫助纔有望拿下,現在,他可不敢造次責怪唐倩倩,最好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爲好。
劉浩仁從唐倩倩家出來,直接去鄭義上班的律所找他。他聽鄭義說過,鄭義公安大學的同學遍佈全國各地。劉浩仁求他打聽郎宏家案情時,鄭義果然有同學在石家莊市刑警隊工作,而且,現在是刑警隊副隊長。劉浩仁好像看見一縷曙光,希望鄭義能打聽到對他們有利的消息。目前,鄭義的處境尷尬,同學們都在全國各地公安部門幹得風生水起,只有他的事業戛然而止,轉行做律師又諸多不順,三年來,他參加司法考試屢屢失敗,只能做個律師助理。雖然,鄭義爲難,但是,看到劉浩仁被千頭萬緒的麻煩纏得焦頭爛額,他只得答應幫他問問。雖然劉浩仁的麻煩樁樁懸而未決,但也總能找到人助一臂之力。現在,郎曼這邊也有方華幫他,方華告訴劉浩仁,已經跟郎曼解釋過,那張照片裡的女人只是一個客戶,大家在酒桌上逢場作戲而已,劉浩仁對方華的解釋十分滿意。方華讓劉浩仁一週別見郎曼,也起到了好效果,郎曼這幾天把憤怒發泄得差不多沒有了,從盛美那裡又取到了收復失地的真經,大腦開始能正常思考了。劉浩仁從鄭義工作的律所出來,意外地接到了郎曼發給他的微信,是一張郎曼的自拍照,她站在病房的窗戶邊,過肩的捲髮編者一根粗粗的麻花辮,搭在臉的一側,她鮮有地面無表情,通常,她的自拍照都做各種鬼臉或萌態,她眼神深邃地看着鏡頭,那種眼神是劉浩仁陌生的。在劉浩仁的心裡,郎曼有着天使臉孔、魔鬼身材和嬰孩兒的頭腦,這是極具吸引力的組合,性感得所向披靡!劉浩仁喜歡路虎,高端大氣上檔次;喜歡豔麗妖嬈的郎曼是同樣的理由。他喜歡努力賺錢,然後過上奢華的生活。這天傍晚,劉浩仁終於走進了郎曼的病房,他手裡拿着一束“藍色妖姬”,外面包着用淺粉色玫瑰花做底,上面點綴着白色小星星的透明包裝紙,包裝紙上夾着一張半個巴掌大的小卡片,卡片上寫着:我愛你。這三個字是劉浩仁親手寫的,是他的肺腑之言。郎曼看見花和卡片上的字並沒有善罷甘休,她逼着劉浩仁發誓,照片上的女人只是客戶。劉浩仁當然輕鬆地照做了,劉浩仁雖然是生意人,卻不信神鬼那一套。生意亦是遊戲,遵守規則即可,一切皆是因果卻沒有什麼善惡,他的良心總能找到地方安放。況且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人生得意須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