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燒着,偶爾發出一陣“嗶嗶啵啵”的乾柴爆裂聲,火星子在篝火邊上跳躍着,時閃時滅,偶爾有幾縷小風繞過沙丘竄了進來,吹得篝火左右搖晃,火光搖曳之間,映得每個人的面目也是時暗時明。圍坐火堆邊的四人除了偶爾爲篝火添柴加火以外,竟是什麼話語也沒有,什麼互動也沒有,氣氛詭異得緊。
露西妮低頭研究着手中的地圖,時不時擡頭看看天空,似乎想從薄雲罩頂的天空中尋找出可以讓她確認方位的星星,可惜得到的卻都是讓人失望的結果。
沙拉斯也在盯着露西妮手中的地圖看,好半天,他突然伸出手來,淺麥色的圓潤指間輕輕點在地圖的某一點,緩聲說道:“這裡是‘烏哈努雅女神的眼淚’,從這裡往前就是我們遭遇沙雷暴的地方,沙雷暴大約從這個方向而來……”
露西妮一邊聽着,一邊輕輕挪了挪自己的身體,試圖避免與沙拉斯太過親近的接觸——由於地圖不大,沙拉斯幾乎是肩貼着肩地在和露西妮“還原”沙雷暴發生當時的情況,低垂的頭顱就在露西妮的左側上方,隨着他的說話,乾爽溫暖的氣息輕輕掃過露西妮的頰側,似有若無地,讓人只覺頰側一陣陣微微發癢。
沙拉斯似乎毫無所覺,手指一挪,又點了另一個點,指間按在地圖上滑動着,向第一個點靠近,邊指邊說道:“沙雷暴分裂成三股,其中只有往西南方向來的這股沙雷暴與商隊有所接觸,從我們當時判斷的移動角度和移動速度來看,沙雷暴的一支應該是會從商隊的中部橫掃過來……”
隨着沙拉斯述說的深入,露西妮也漸漸進入狀態,沒空去計較兩人距離的遠近,也伸出手來在地圖上滑動着,與沙拉斯一起探討沙雷暴發生當時的情況——
“沙雷暴分裂成三部分以後,威力有所減弱,已經不能算是純粹的沙雷暴,”露西妮自然而然地接話道,“我們運氣好,沒有正面迎上沙雷暴的中心,受到的影響不大,如果當時沙雷暴的移動方向還是沒有變化的話,我們應該是會被風力帶着往西南方向走,具體走多遠……估計還得看沙雷暴後續的發展……”
“這次沙雷暴成形極快,消散的速度應該也很快,”沙拉斯的指間在地圖上繼續滑動着,推導着,“按時速來算,我們應該在這一帶,偏離主商路西南方一百公里左右。”
“有這麼遠嗎?”露西妮嚇了一大跳,猛一擡頭,這才發現沙拉斯清俊的面龐近在眼前,突然的眼對眼讓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微怔之後,沙拉斯收回手,自然地往邊上讓了讓,然後一本正經說道:“等日出之後,我們調整一下方向就知道了。”
“嗯,”露西妮點點頭,低頭望向地圖,一邊十足認真地繼續研究地圖,一邊應道,“希望如我們所料,不然要想再走回商道上就困難了。”
沙拉斯與露西妮兩人停止交流之後,篝火堆邊又恢復了最初的沉默,寂靜之中,突然響起一個淡雅的女音,溫婉輕柔,給人一種如水纏綿,如絲潤滑的感覺——
“沙拉斯先生是風系魔法師嗎?”
露西妮和沙拉斯聞言,同時擡頭望向篝火另一端的兩人,發聲詢問的,自然是那名黑髮女子,當她清醒之後,她的面部就被輕紗遮掩,只留下飽滿的額頭與一雙深邃美麗的眼睛,此時,黑髮女子的目光集中在沙拉斯身上,那眼神與她的聲音一致無二,溫暖婉約,如水纏綿,如絲潤滑……
沙拉斯神色淡然地掃了眼黑髮女子,輕輕點了點頭,沒有應聲。
黑髮女子見狀,卻並不氣餒,反倒越發主動笑道:“沙拉斯既然是風系魔法師,一定對一位與您同名的風系魔法天才十分熟悉吧?”
話至於此,露西妮便知道了這名女子的心思——她在試探沙拉斯的身份
沙拉斯倒是大方,直接應道:“沙拉斯-默,家師白狼-默,不知有何見教?”
“呀,您真是最年輕的魔法天才沙拉斯-默”黑髮女子微訝叫道,“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您,真是我的榮幸,您救了我和我的侍衛長,塔吉薩家族必將向您致以至高之禮。”
說話間,黑髮女子行了一個古怪的禮儀,一個令得沙拉斯和露西妮都有幾分驚異的禮儀——那是獨屬於部族祭司纔有資格使用的禮儀
爲此,沙拉斯倒是多問了一句:“你是塔吉薩的現任祭司?”
“是的,烏哈努雅賜福,阿麗婭正是塔吉薩現任祭司。”黑髮美女阿麗婭面帶微笑——雙眼都眯成一條縫了——迴應着。
“你是什麼時候繼任的?庫洛姆祭司呢?”沙拉斯繼續問道。
阿麗婭顯然對沙拉斯認識上任祭司感到十分驚訝,秀眉輕挑迴應道:“老師三年前退位,去年進入‘神隕峽’進行清修,傳出話來,十年內都不會出谷。”
“庫洛姆祭司倒是得償所願了,”沙拉斯聞言輕輕一笑,似是對這樣的答案感到十分欣慰。
“沙拉斯先生與家師似是十分熟識,怎麼阿麗婭從未聽老師提及?”阿麗婭一臉疑惑問道,微挑的眉和專注的眼神竟透着幾分犀利的媚意。
“也不算熟識,”沙拉斯一邊專注地往篝火中添柴加火,一邊順口應道,“家師與庫洛姆祭司曾經一起完成過一些探險任務罷了,相信庫洛姆祭司應該不會喜歡有人提及那段張狂的歲月。”
原本正在寫日記的露西妮卻是頭也不擡,突然接話問道:“瘋魔祭司?”
這回輪到沙拉斯驚訝了——“露西怎麼知道?莫非是大師……不對,按大師的個性……”
“老師沒說,”露西妮從日記本中擡起頭來應道,“叔公的資料室裡倒是有挺多當年的資料,我閒着沒事常把它們當傳奇小說看。”
這樣的答案頗有幾分令人哭笑不得——也只有塞得裡克手下那麼龐大的情報網,才能把這樣的情報收集完整,也只有露西妮這樣的地位及性情,才能將這些情報當作傳奇小說來看……
就在沙拉斯無語之際,阿麗婭突然出聲問道:“這位小姐是哪位——能與沙拉斯先生同行,一定也是一位不凡之輩吧。”
“我是普通人,”露西妮衝着阿麗婭的方向微微一笑,“露西妮-莫蒂洛。”
“露西妮小姐愛說笑,”阿麗婭回笑道,“就以您救治我家侍衛長的鍊金之術便可看出您的技藝絕對非凡,又怎麼會是一位普通人呢?”
“我真是一普通人,”露西妮雙手一攤,脣角一揚,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模樣,然後低下頭,繼續自己的日記。
阿麗婭微微抿了抿脣,似笑非笑地掃了眼露西妮,然後媚眼微勾,溜轉到沙拉斯身上,繼續問道:“不知沙拉斯先生此次的目的地是哪?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先生盡請開口,塔吉薩家族在瓦哈塔沙漠之中,還是很有幾分話語權的,多少可以爲先生省些心力。”
“多謝。”沙拉斯輕輕點了點頭,既不應允也沒有拒絕,淡然之中透出幾分疏離與冷漠。
阿麗婭也是敏感聰慧之人,眼見如此情形,她也便不再多話,嫵媚一笑,開始指使自家侍衛長收拾睡袋,準備暫時休息一陣,等待天明。
烈日當頭,曬得人都要脫一層皮去了,可是這卻是四人進入沙漠以來,第一次對太陽抱有好感的時候——他們可以根據太陽移動的軌跡以及日影來推斷自己的大致方位。
沒了駱駝,光憑雙足在沙漠中行走實在是一件極考驗人的事情,熱氣不斷從身下傳來,炙烤着全身,軟綿綿的沙踩在腳下,不斷滑動着,讓你壓根使不上勁,好不容易爬上一處沙丘,四人中最嬌氣的阿麗婭終於受不了,她往沙丘頂一倒,雙腿平伸,雙臂平展,叫道:“不行了,我走不動了。”
阿麗婭一不動,她家的侍衛長,被露西妮和沙拉斯戲稱爲“白袍木頭”的傢伙便也停下腳來,默默盤坐而下,以行動擁擠阿麗婭的決定。露西妮和沙拉斯對望一眼,只得暫時休息。
露西妮坐在被太陽烤得火熱的黃沙上,沒一會便感覺自己就像放在烤盤上反覆煎煮的肉排一般,多坐一會,她便耐不住炙熱爬起身來,走到沙拉斯身側,順着他的視線向前望去——
“你在看什麼?”露西妮盯了半天,感覺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沙拉斯回過頭來,露西妮一下便看到他眼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黑金色。
“鷹眼術?這不是自然系魔法?你怎麼也會?”露西妮微訝,所謂鷹眼術,便是擁有像鷹一般的眼睛,是用來偵察的絕好魔法,只不過,自然魔法一向是精靈族的密術,沒有精靈族血統的人絕對使不出來。可是看沙拉斯的模樣,卻是一點精靈族特徵都沒有。
“天生技能,”沙拉斯轉回頭,繼續看着前方。
“咦?難不成你父親、母親中有誰具備精靈族血統?或者雙方都有?”露西妮頗有興致地猜測着,“可是,不太對啊,你的五官特徵一點也沒有精靈族的味道……”
“我是棄子……”沙拉斯的突然出聲,令露西妮一下把所有的猜測噎進了咽喉之中——
“我是棄子,老師收養在一次外出歷險過程中收養的我,所以,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中,到底哪一方具備精靈族血統——或者雙方都有。”
“呃……對不起,”露西妮尷尬地撓了撓頭,道歉道,“我不知道……呃……那啥,你看到了什麼?”
“無妨,”沙拉斯側首微笑之後,說道,“前方似乎有一處沙城遺蹟,大約兩三公里遠。”
“真的?那就太好了,”露西妮撫手笑道,“下個休息點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