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腦中突然蹦出小愚的聲音,嚇了露西妮一大跳。
露西妮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在關鍵時候將話給憋了回去,只在心裡問道:“小愚,你說什麼?”
“這個魔法文字,很眼熟。”小愚說道,“非常,非常地眼熟”
聽聞此言,露西妮只感到萬分驚訝,她之所以一直稱呼小愚爲智腦,其主要原因便在於小愚的記憶體系就如同電腦一般,存儲進去的東西便永遠都存在,沒有遺失,沒有模糊殘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小愚的記憶比之電腦還要可靠,至少電腦時不時地還會出現硬盤受損或中病毒之類的意外情況不是?
自從剛剛接觸小愚的那天起,露西妮就從來沒見過小愚對某個信息發出如此不確定的說法——往常來說,小愚從來只會給出兩個答案,或者知道,或者不知道。
腦中幾番思量,露西妮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小愚,這個魔法文字會不會與你被封印的部分有關係?”
“一定是”小愚說得斬釘截鐵,“露西,等你精神力恢復以後,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奧瑪的留言,我覺得這個魔法文字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
因了小愚的一番囑託,接下來的時間裡,露西妮便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對玉簡的參悟上來,對於由自己引發的瓦哈塔聯盟的各項糾結事件一概不理——她的理由倒是十足冠冕堂皇:能者多勞,專業的事務本來就該交由專業人士來負責,哪裡需要她一個“外行”指手劃腳?
沉迷於一件事的露西妮是十分可怕的,每天一清醒就是冥想,參悟那串糾結無比的魔法文字,冥想到了極至便是休息,睡飽了,養足了精神便又繼續參悟,這期間除了處理基本的生理需求以外,她就沒有休息過——只有在沙拉斯前來探望的時候,略略與他聊會天,權當間歇調劑。
高強度的參悟帶來的不一定是令人滿意的結果,連續五天的參悟卻連這串魔法文字的基本構成都沒搞清楚……
又是一天日落時分,原本盤坐於牀榻上的露西妮軟軟地向側面倒去,面色慘白,隱隱透着幾分青色,滿身的冷汗已經將內衫都溼透了,就着這個實在不怎麼舒適的姿勢躺了好一會兒,露西妮這才尋回點力氣支起身來,換下已經溼透的內衫,重新躺回牀被中,閉着眼,慢慢調整着呼吸——
放鬆、放鬆、再放鬆……
……
她又在做夢了,她知道,走在黑暗之中,任憑憂傷與寂寞佔據滿心滿懷,耳際不斷迴盪着各種各樣的祈福聲與讚美聲,伸出去手去,從虛空之中撈起一縷星光,有時,虔誠的願力便會順着掌心鑽入身體之中,讓人精神爲之振奮,有時,哀哀懇求會從她的身體之中帶出一份願力,注入虛空之中……
鬆開手,忽視那永無停息的信仰之聲,她繼續向前走,恍惚之中,一股溫暖從身後包裹着她,溫暖的氣息吹在耳邊,呢呢喃喃地訴說着什麼——可是,她聽不見。
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飄渺的黑影在虛空之中上下飄蕩着,如此模糊,如此單薄,好似一眨眼便會消失一般,黑影面目模糊,只隱隱可見一雙美麗的眼,與微微蠕動的紅脣——
……自由……
……還我自由……
美麗的黑色眼眸中帶着深深的乞求,還不待她有任何迴應,黑影便一把擁上前來,將她裹在懷中,一抹紅脣輕輕點在她的額際,一時間,只覺額際一陣灼熱,就好像有人拿着烙鐵狠狠地烙印一般,灼熱而刺痛
……
露西妮是被額際的疼痛刺激醒的,那種感覺就像剛剛有人拿着一塊火紅烙鐵硬生生將什麼東西烙上額際——要不是現在身邊有影衛保護,又有小灰三獸,露西妮真的會誤以爲有人偷襲……
抱着腦袋在牀榻上來回翻滾,無聲哀嚎地等待疼痛過去之後,露西妮全身痠軟地趴着作裝死狀,好一會兒,她才掏出一面鏡子,藉着影衛貼心點燃的燈光照了自己的臉——
“咦”露西妮大驚之下,一下子盤腿坐了起來,只見鏡子之中,她的額際一片雪白,除了被汗水沾上去的髮絲以外,沒有其它任何東西原本佔據大半額頭的濃翠圖騰早已經不知蹤影,露西妮甚至拿着手在額頭上搓了好幾下,確認那裡仍舊一片雪白之後,她高興地猛地一拋鏡子,在牀被間打起滾來——
就因着這見鬼的“神之榮光”,露西妮被“關”在此處行宮已經近半個月了,再“關”下去,她可就要發瘋了
打完滾,宣泄完興奮之情,露西妮開始重新審視“神之榮光”消失的前因後果,關於夢境,她一向記得清晰,結合幾天來一直困擾她的夢境,再加上“神之榮光”的突然消失,夢中之人的身份當即明朗起來——
那是烏哈努雅女神
隨及,衆多疑問洶涌而來——
被囚禁的女神?
被強制賦予信仰的女神?
誰敢囚禁神?
囚禁在何處?
爲何囚禁?
……
最最令露西妮糾結的地方便在於,烏哈努雅女神爲什麼讓她接手這樣的任務?
抱着腦袋,露西妮在牀上左打滾,右打滾,滾了N圈,將牀單軟被卷得一團混亂之後,某“人”看不下去了,出聲說道:“笨露西,你糾結個什麼勁兒,那只是烏哈努雅的單方契約,又與你無干,愛做不做隨你。”
露西妮一聽此言,“噌”地一下坐起身來,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脫口問道:“真的?”
“當然,”小愚沒好氣解釋道,“就她當時那虛弱樣,怎麼可能和你強行定立契約?當然只能定單方契約。你要有興趣就研究研究,你要沒興趣……”
聽到這兒,露西妮微微眯了眯眼,靜默數秒後,突然“出聲”問道:“小愚,聽你這口氣,好像對烏哈努雅女神沒什麼敬意——她再怎麼說也是主神,就算被囚禁,也仍然是神……”
“神是什麼?”小愚突然出聲截斷了露西妮的話。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令露西妮當即啞然,她幾次吐舌舔脣試圖解釋,但都沒能出聲,好一會兒,她才無力回問:“那你說神是什麼?”
靜默數秒之後,小愚一字一頓說道:“我也不知道。”
小愚剛說完,露西妮一時沒忍住,一下子絕倒在牀,脣角微微抽搐……
小愚可沒理會她的反應,繼續說道:“我雖然不知道神是什麼,但我的本能告訴我,神並不像你們所知的那樣高不可攀,英明神武、無所不能——智慧生命總是會將被崇拜的對象充分誇張化,這是所有智慧生命的壞習慣之一。”
露西妮撫了撫下脣,習慣性地輕輕搓了搓,決定暫且把小愚這番話放進心底,日後再來糾結。
綠油油的草坪、清朗朗的天,喧鬧的街市上人聲、馬聲、駱駝聲……聲聲混雜,露西妮看着眼前的一切,頗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動,就算是身上礙事的黑袍,面上礙眼的面紗也變得十足可愛——這些東西充分說明了她正走在人羣之間,而不是被關在到處都是女奴的行宮大院……
“你很高興。”清淡如山泉的男聲響在身側,讓人聽着,有一種如飲甘泉的暢快感覺。
露西妮正自顧自地興奮呢,聽到這個聲音微微一愣,側仰起頭,只見沙拉斯正微微俯首望着她。顯然,剛纔那話是對她說的。
見她有幾分發怔,沙拉斯再次說道:“你很高興。”
看着他認真的表情,露西妮脣角微挑,迴應道:“是啊,當然高興,再被關下去,都會關出毛病來了”
說話間,她攤開手臂,向前方做出個擁抱狀,感嘆道:“啊~~~自由真好~~~”
沙拉斯見狀,眼中閃出一道笑意,淡然的表情中不由自主地摻入幾分溫柔。
兩人一路走着,來到波亞里的冒險者公會,開始研究起波亞里附近的地形資料來。
作爲瓦哈塔的夏季都城,波亞里在全國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而且,它處於黃金商道的關口要道,是衆多貨物、商旅的集散地,再加上波亞里附近兩處冒險勝地——波亞里荒原、波亞里沙漠。波亞里所能吸引到的冒險者、傭兵等等探險者數量也極爲可觀。
探險者的數量一多,各種資料自然豐富起來,在冒險者公會中花點小錢,可以買到足以壓死人的大量探險資料——新的探險資料往往能在冒險者公會中賣個好價錢,而且還可以持續不斷地收取被使用費,這對於冒險者或傭兵們來說,可是一個穩定而持久的生活來源。
露西妮和沙拉斯各自丟下一枚金幣,便換得滿滿一室的資料閱讀權,真可謂痛並快樂着……
“鐺啷”一聲巨響中,室內最後一件完整的瓷器也被砸得粉碎,可是,黑袍美女似乎仍不解氣,伸手一甩,不知從哪裡取來一條皮鞭滿世界地亂抽,抽得被褥、枕墊“皮開肉綻”,棉絮滿天飛,須臾,整個帳篷便都是漫天飛揚的棉絮,如同雪花一般。
“呼……”靠坐在室內唯一一處安穩地兒的白袍男子輕輕吹了一口氣,靠近他身週一米處的棉絮一下子倒飛而出,將空中飛舞的棉絮撞得更是一團混亂。
白袍男子一手酒壺,一手酒杯,自斟自酌地呷了幾口小酒後,慢悠悠道:“你氣個什麼勁,那又不是你的男人。”
黑袍美女聞言“刷”地一下回過身來,惡狠狠地瞪着白袍男子,眼中的怒火差點沒把男子的白袍燒穿。可是,男子顯然沒把她的怒氣放在眼裡,反倒挑了挑眉,笑得邪氣道:“哦~~~我倒是忘了,你的男人早被阿伊莎搶走了……嘖,也難怪嘛,人家阿伊莎又美麗又溫柔,是個男人都知道該選誰啊……”
話音未落,一道鞭影直撲而來,只聽得“鏘”的一聲脆響,那道油光發亮的皮鞭抽到男子身前一米處便被無形的防護罩攔在半空之中,無法動彈。
男子見狀,不依不饒取笑道:“阿麗婭啊,你既然是個女人就要有個女人樣不是?這樣下去,哪個男人敢娶你?”
“我的事你少管”黑袍美女阿麗婭咆哮完後一甩手,就要走出帳去,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慢悠悠的男音,爲此,硬生生縮回了腳步——
“正事都沒說呢,你就不怕某些人真成了聯盟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