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放的?
誰一言不合就大放水?
衆修士各展神通、紛紛避讓,不過洪水還是從多數人身上衝過。
怪事發生了:這麼洶涌的洪水,竟未衝倒一人!
事實上,這大水對幻宗修士來說就如同虛影,他們甚至連一點撲面的水汽都感受不到。
而後,大浪滾滾向前,越過幻宗修士,直衝對面的天宮軍隊!
沒有人會認爲,他們能像幻宗這樣豁免洪水的傷害。
實則肖文城拿給賀靈川的銀鉢,是模擬了一件上古至寶,陰陽二分鉢。
賀靈川先去海邊給銀鉢裝水,當時他把這東西扔進灣裡,海面上就出現一個向內凹陷的大漩渦——莫看鉢子不大,竟然怎麼也裝不滿。
光是接水這個舉動,就足足用掉了半炷香時間。
等到煉化之後,從銀鉢裡倒出來的水,在碰到友軍的時候就會自動化虛,以免誤傷,而對敵人自然毫不留情。
當年,年贊禮拿到的如果是陰陽二分鉢而不是綠意瓶高仿品的話,放出來的大水就不會將自己的軍隊也淹了,戰局也會就此改寫,鳶國說不定都挺不到賀淳華上位的那一天。
是的,賀靈川在拿到這隻鉢子之後,就有心學一學年贊禮,來個水淹敵軍。
他一向很虛心的。
何況這裡的地形也很合適,一個完全向內凹陷的大坑,標準得像是拿個茶杯往地表壓出來的模印。
賀靈川先前也指揮幻宗隊伍且戰且退,幾乎把最凹點讓給了對手。
所以陰陽二分鉢放出來的洪水順着斜坡直接衝向天宮軍隊,一路上走出了萬馬奔騰的氣勢,那銀白色的水浪一看就不懷好意。
這鉢子裡倒出來的水連滾燙熾熱的隕石都能短時冷卻,衝到人身上還了得?
奔在最前頭的天宮修行者紛紛施展神通避讓,但還有幾人躲閃不及,被大浪拍個正着。
賀靈川站在高處就瞧見,這幾人當場碎了。
被銀色水浪打中的那一瞬間,他們就被急凍了,變成了霜人,身上什麼修爲、元力、防禦法器,統統都不好使!
然後,大浪就把他們打碎了,像被棒子擊中的瓦片、瓷器、琉璃那樣,四分五裂。
後頭的士兵見狀大駭。
他們雖然是閃金平原上的精銳,但身上那點道行真不足抵禦這樣的神通。從進入顛倒海至今,由於戰鬥時長的增加、軍隊人數的銳減,元力也降低了很多,面對被千幻特異強化過的大神通,能抵免的傷害實在有限。
就在大水快要衝倒天宮軍隊時,賀靈川心頭忽生警兆!
有什麼大恐怖、大不祥直接衝他來了。
這種寒毛直豎的感覺,他前不久在密室裡已經體驗過了,但今次猶甚!
人在面對危險時,會本能地往後退,但賀靈川卻是反常規地往前猛衝。
衝比退速度更快。
昊元金鏡就開在前方半步處,他一擡腿就進去了。
這面鏡子被大方壺錘過一遍以後,現在異常溫馴,他用起來如臂使指越發自然,就好像是本身的神通。
與此同時,他舌綻春雷一聲大吼,給幻宗隊伍和自己的所有同伴下了個簡潔明瞭的指令:
“散開,速速撤退!”
賀靈川的身形快得掠出殘影,不遠處的董銳和鬼猿一聽,不假思索就召出鏡子跳了進去。
幻宗隊伍裡也有機靈人,尤其雷燮與万俟良並肩作戰,見他忽然停下手頭動作打開昊元金鏡,於是自己也是身形一轉,飛撲入鏡。
重新嵌回顛倒海法則網的昊元金鏡,可以在同時幻化出諸多分身,供己方人員使用。
但其他修士並不習慣穿鏡行動,聽見賀靈川的示警,第一反應就是往外飛奔或者飛行。
當然,他們已經算反應靈敏了,絕大多數修士聽到賀靈川的大吼都是愣在原地,腦海冒泡一樣冒出來的都是雜念:
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跑了,那我也得跑。
可我要跑多遠呢?
可這幾個念頭還未轉完,也就是賀靈川大吼之後的兩息左右,半坡就突然爆炸!
原來是天上一物砸了下來,快得像光,遠超多數人的思維速度。
這爆炸又來得特別詭異,也不往外擴,就是一團炫目的熾光,伴隨着沉悶的“轟隆”一聲。
受先前神火天隕影響,這裡原有一道裂隙,不深;但等這團白光炸完,裂隙就被拓成了三丈多寬的地壑!
深不見底。
奔騰的洪水剎不住腳步也越不過深壑,就這樣滾滾衝了下去。
天宮軍隊前鋒有三十多人也掉入深壑,轉眼無蹤,可是大部隊安全了,洪水衝不到他們腳下。
原本的坡地,連同這上頭二百多名幻宗修士一起消失,但那團白光還懸浮在原地。
戰鬥雙方這纔看清,白光中只有一人,身形偉岸、面色冷肅。
藏曦真君!
白子蘄在對面看着,又對他名號裡的“曦”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天宮軍隊紛紛行禮,大聲稱誦妙湛天的威名。
後方的幻宗隊伍近距離親見二百同伴連慘叫都來不及就屍骨無存,又聽敵人叫出了妙湛天,都是駭然失色,不等他轉過身就往後撤逃。
這與英勇或者怯懦無關,誰在這個量級的敵人面前,都不會妄想螳臂當車。
藏曦真君看也不看他們,一擡手,兩道金光打穿空中的銀壺。此物並沒有落地,而是在半空中消失不見。
原本它就是千幻仙力的具象,空無一物。
地面的洪水失了源頭,不再浩浩蕩蕩。
前頭又是無底深壑,奔騰的洪水不一會兒就泄光了,倒是把深壑變成了一條河流。
而在此期間,藏曦真君伸手一指,那兩道金光打出一個漂亮的迴旋斬,從小問道樹身上切過去。
這棵來不及長成的幼樹,就被攔腰斬成三截。
失去了樹身的支撐,原本深入隕石內部的樹根也在瞬間喪失了活性,被燙得幹縮,掉在地上,很快變成一小團焦炭。
身上趴着的吸血鬼被清理掉,神火隕石再一次恢復了光熱與轉速,又歡快地運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