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真有“奇人”,老張算一個。
老張,湖北神農架人,本是深山的獵戶,後來做了護林員。
我們相識於偶然,他知我行業後,問我,“你能看到什麼?”
我答,“可看到事物的規律。你爲什麼不做獵戶了?”
老張答,“兩個原因,一是國家管,二是遇過事兒。”
“可以說說吧?”我問。
他點頭,猛地吸了幾口煙說,“一般人提,我不想說,倒願意和先生說說,你相信動物會說話嗎?”
我搖頭答,“不信。”
老張說,“二十多年前一冬天,山上已下了雪,我在上面轉了半天,什麼也沒獵到,正要下山時,看到不遠處趴着一隻白鬣羚,一動不動,看着是活的,正想靠上前去,樹上來了一羣金絲猴,嘰嘰喳喳的,鬣羚回頭看了下我,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
我……搖頭。
“那白鬣羚在哭,眼瞼裡都是淚水,我愣在那裡,不敢再動,待了一會,鬣羚站了起來,我看它趴的地方,有一窩小崽,仔細看看,已經死了,我當時明白了,這母羚是守護着死了的崽子。”老張說到這裡,頓了很久。
我問,“後來怎麼了?”
老張擡起頭看我,我看他眼角有淚水泛過,似是想起感動的事情。
老張抽口煙,接着說,“天黑下來,我匆忙下山,可怎麼走也走不出了,一直在附近打轉,那時,我有些忙亂,突然看到剛剛那鬣羚站在面前,它見我看它,回身就走,隔幾步一回頭,我就跟着它,一陣兒工夫就到了巡林員暫居點,我到了地方,它則跑向了林子深處。”
“那別人怎麼叫你‘奇人’呢?”我問。
老張說,“那晚上奇冷,要是我迷在林子裡,不被凍死也會被凍傷,那年月凍傷也會死在林子裡,就這樣我安全的度過了那晚,第二天下山時,再經過昨日那地方時,凍死的小崽子還在那裡,我感念昨日的恩惠,就把它們埋在了原地,當我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一聲謝謝!着實嚇了我一跳,四周看看,只有那白鬣羚在那站着,我也說了聲謝謝,就下山了。到了村子,我聽說村裡昨天獵了一隻白鬣羚,都說罕見,去看時,那隻獵物和昨天的白鬣羚是一模一樣,眼角也泛着淚……”
老張又押了一袋煙,繼續說,“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打過獵,做了護林員,每次上山,都能看到那隻鬣羚,它總會和我說謝謝,我也不理,年復一年的巡視着林子,直到現在。”
“現在還能看到那鬣羚嗎?”我問。
老張點頭說,“是的,可是你信嗎?那隻鬣羚自我見到,就沒有變過……”
又過了幾年,老張因病去世,我再去那地時,見他墳前有些動物的腳印,我問朋友這是什麼動物的?
朋友答,鬣羚。
我想,萬物皆有靈,靈,就是一種氣,也或是一種信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