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司命星君不注意，蒙棘有些擔心地拉了拉李沅陵，沒問題？
李沅陵微微搖了搖頭。她不知道對這個司命星君的模糊印象從何而來，像是冥冥中有誰在提醒她，或許……是前世當鎖鏈時留存不多的記憶吧。只是那淺淺印象中似乎是該稱作司命元君，李沅陵也曾有一瞬間的猶豫，所幸平時熟悉典籍時沒有偷懶，記得南極長生大帝座下有司命、司祿、延壽、益算、開化、上生六位星君，六弟子分掌一殿，又分別收有一位守殿弟子，號天府、天相、天樑、天同、文昌、天機，算來這位司命星君是長生大帝首徒，天樑真人的大師伯。
她押對了寶，沒有鬧出錯來。而司命星君對“紅鸞”僅有的兩句評價也立刻讓李沅陵明白紅鸞女仙平日必定是不怎麼守規矩的，心裡對如何扮演這個陌生人也有了些底。
南鬥宮思量殿，司命星君頭也不擡，例行公事地詢問着蒙棘的出生時辰、修道時日、受劫地點以及如今法力修爲。登記中一塊玉牒已然生成，巴掌大小，九尾靈狐像影影綽綽，還有些看不懂的文字。
“現在開始，你就是仙界一員了，九尾狐仙。”司命星君將玉牒遞給蒙棘，語調沒有任何起伏。
“九尾狐仙。”蒙棘喃喃念着，手指輕輕拂過玉牒，上面的靈狐像配合地一閃。
“這些，都是天規，你去熟悉一下。”厚厚冊子遞來，司命星君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神仙不同於凡人，你若做了什麼不妥之事，這因果報應要比凡間快得多。”
對凡人而言或許是前世因今世果，雖然慢了些時常讓人誤以爲不存在，但終究會報應在自己身上無人能躲；而對神仙，這個因果循環更快更爲明顯，任你法力滔天，一樣要受這個“道”的約束。
因果，就是天道。
“謹言慎行，不偏不倚。”司命星君的聲音聽來恍若人間古寺鐘聲那般**悠遠。
蒙棘鄭重其事地將玉牒與冊子收入懷中：“蒙棘還有一事，想請星君幫忙。”
司命星君很乾脆：“違反天規的事免談。”
天規纔剛到手，蒙棘哪裡知道違不違反？先問了再說：“蒙棘想知道天狐青媚如今下落如何。”
“天狐青媚？”司命星君鎖起眉，“她傷人性命，自甘墮落，早已除名。”
“什麼？！”蒙棘與李沅陵同時愣。
司命星君沒好氣地翻開記錄，揚手丟給蒙棘：“青丘郡主青媚，聽信讒言，連害三十位陽命男子性命，吸人精氣以自長功力，戕害無辜傷天害理，不容於仙道，已成魔。”
記錄簡單明瞭，卻字字錐心。猶記得當初姐弟倆離開青丘之時還曾互相打賭看誰能先修煉成仙。青媚天資聰穎，算起來真正修行也不過兩千年便已修成天狐，離狐仙僅有一步之遙，卻也止步於此怎麼也找不到成仙法門；蒙棘天生八尾玄狐，在法力上已超越尋常狐狸許多，只是心氣浮躁遲遲修煉不出第九尾。姐弟二人嚮往人間，決意到人間尋找高人幫忙。離家前，族中長老曾語重心長提醒二人，人間修仙之法魚龍混雜，切忌好高騖遠，切莫遺失初心。
酸澀之意涌上，臉頰上一片冰涼，蒙棘握着記錄冊喃喃自語：“姐姐……你終究是走錯了路……”
或許她求勝心切，或許她被人所騙，前因如何已不重要，她已犯下大錯無法挽回。
“玄門中人的因果循環比人間要快很多。”司命星君一字一句重複，“青媚被打散魔元，也是業報，即便不是承淵，也是天劫，她逃不開這個下場。”
有別於仙、妖、人，魔沒有魂魄只有魔元，入了魔道便是捨棄了自己的魂魄，脫離了轉世輪迴。魔元若被打散，這個魔便消失於天地間，直到萬年後這些魔元碎片重新凝聚成爲一個新的魔，但那個時候，這個新魔與以前那個已經毫無關係，一切從頭開始，從最低修煉。
李沅陵悵然，拍拍蒙棘。
“你們還有想問的麼？”完全無視蒙棘的傷痛，司命星君問道。
李沅陵輕聲問：“這承淵究竟是怎麼回事？”
司命星君依然答得簡單：“四千年前，上古先神寂滅，邪靈界趁神界尚弱侵犯天庭，承淵守護天庭時被邪靈之主侵體，正邪難辨，被五位九宸帝君合力用玉虯靈瑣封印。神器法力四千年休整一次，前陣子承淵趁靈瑣休整破封印而出，靈瑣也不知所終。”
承淵也是邪靈侵體？李沅陵急了：“那爲何不爲他驅走邪靈？”
“你當是那麼好驅的麼？”司命星君拂袖，“一個是邪靈之主，一個是先天戰神，誰有這個能耐？承淵若失控，不止是天庭顛覆三界更是生靈塗炭，誰敢冒這個險？”
“所以你們就犧牲承淵？”李沅陵忍不住爭辯，“承淵是爲了守護天庭被侵體的，你們甚至連一個被救的機會都不給他？”
蒙棘拉住她：“別放肆！”司命星君比紅鸞真人品級高了三級，又是紅鸞師伯長輩，李沅陵這樣的態度怎麼看都是不敬，要是被發現就糟了。
李沅陵想起現下處境，深吸口氣，俯身一禮：“紅鸞失言。入籍一事既已辦妥，我們就不打擾星君了。”
司命星君冷冷看着她：“玉虯靈瑣，既已來了我這思量殿，你以爲還能那麼容易出去？”
李沅陵一驚，腳下動作更快向殿門掠去，卻在剛剛觸到門檻時被一股大力推回，大門砰地關上。
“四千年前，你我曾有一面之緣。”司命星君站起身，那時她龍鬚一般的長鏈纏繞着玉鎖，靜靜躺在紫微垣中心，那般無雙光華讓當時的司命元君只敢遠望遲遲不敢走近。“你很聰明，應變也很快，只是你到底不瞭解紅鸞。”
她當然不瞭解，她要怎麼了解？
“美貌是紅鸞對自己最滿意的一點，她怎麼可能用面紗呢。”司命星君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聲音依舊沒有起伏，“登記入籍的所有神仙，我都記得清楚。”
“我笨得很。”李沅陵自嘲，“我衝動莽撞，沒有任何準備就敢衝上天來，還以爲你們也沒有準備。”
“我們確實沒有想到你會上天。”司命星君搖頭，“你把伏羲之力隱藏得很好，若是沒見過你的必會被你矇混過關——但我有幸見過。玉虯靈瑣何等神物，就算投生成了人，那種氣息除了你和承淵不會有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