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明性情溫和,爲人低調,在學宮之中很少惹事,再加上仙文閣傳授的是儒家的中庸之道,所以學生之間劍拔弩張的情形比較少見。這跟別的門派一言不合拔劍交手大不一樣。
與此同時,他作爲小小靈醫,每天只在傍晚開館一個時辰,也降低了被同行嫉妒的可能性。
他治療的患者,主要是從荒谷探險回來的人,要麼是簡單的皮肉之傷,要麼缺胳膊斷腿,或者胸腹被刺穿,這些傷情都很明顯,若是能夠治療,上藥之後,便立竿見影;若是治不了,也可以一句話拒絕,所以嚴重的醫患糾紛並不多。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醫術也在突飛猛進。
爺爺留下來的《靈醫寶典》,他已經學會了三分之二,關於人族的病患,鍼灸,藥石,他基本上學全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妖修、鬼修、飛禽、走獸、花鳥、魚蟲的內容,以及比較高深的煉丹和製藥。
真正的高階靈醫,不但能治療人之疾患,還能治妖,治鬼,連花鳥魚蟲都不會放過。
而像桑長那樣,已經突破了靈醫的境界,不但能治療凡人和普通的修真人,還能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解決修煉之時出現的種種問題,如此才能成爲受人尊崇的仙醫和神醫。
桑長留下的靈醫傳承很豐富,除了三十六卷《靈醫寶典》之外,還有七十二卷《仙醫聖傳》,鑑於桑子明功力太低,後面的部分他還無法修習。
《靈醫寶典》使用紙質書寫的,翻看起來很容易;而《仙醫聖傳》主要記錄在玉簡中,其中的一部分甚至製成了“金書”。
所謂金書,是一種特殊的仙家記載重要傳承的手段,它不是簡單的寫在金箔紙上,而是以金箔爲載體,採用符文的方式密密麻麻記錄下來,看着只是一張紙,承載的內容卻相當於數千卷書籍,換句話說,它就像某種“金碟”一樣,很是深奧和神秘,以桑子明目前的功力,壓根兒就看不懂,他也不敢看,多看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
過了五月之後,天氣越來越熱,白晝也越來越長了。
這天傍晚,桑靈醫館紅燈高掛,大門敞開,耳聽人聲嘈雜,一連來了好幾位患者,都是去荒谷探險,莫名其妙的,一頭栽倒在地,然後被人揹回來的。
“桑靈醫,您快給看看,我哥是不是中了邪?原本好生生的,只是一轉頭的功夫,人就昏倒了!”
“桑靈醫,我兄弟昏迷大半天了,睜着眼睛,不省人事。”
“桑靈醫,救命則個,我爹快不行了!”
幾個月前,這些人稱呼桑子明還是“桑小靈醫”,如今全都變成了“桑靈醫”,因爲他不但醫術不凡,而且舉手投足之間,也不像當初茫然失措的樣子,儼然一位真正的靈醫了。
桑子明走上前去,挨個兒查看了好一陣子,發現這些人身上都沒有傷,只是有的人在額頭眉心留下一道淡青的指紋,有的人則在腦後風池、風府留下一道烏黑的印記,還有的人頭頂百匯穴的位置頭皮變黑了。
衆人七嘴八舌的問:“桑靈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種症狀太古怪了!”“怎麼有人專門襲擊頭部?”“我當時瞪眼看着,沒發現有敵人啊!”“桑靈醫,你說這病還能不能治?”
桑子明沉吟片刻,心裡忽然“咯噔”一聲。
他又翻看病人的眼皮,仔細查看瞳孔變化,發現瞳仁之中隱約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大而散,呆滯不動;另外一個烏黑深沉,體型較小,躲在前一個人影的後面。
他心裡已經明白了,但是卻皺緊了眉頭。
衆人吵吵嚷嚷,有人苦苦哀求:“桑先生,麻煩您給說說好不好?即便不能治,也給指個方向,我等感激不盡。”
桑子明嘆了口氣,開口說道:“我曉得是怎麼回事,也知道怎麼個治法,但是我功力淺薄,不敢出手啊。”
聽見這話,衆人哀求的聲音更加響了,還有人跪在地上,求他出手救治。
“桑靈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桑子明道:“我給大家說說,這種情況是咋回事。大夥兒都知道,荒谷之深處有很多鬼修,那些鬼修一般不出來,但是這一次,可能有鬼修出來了。
鬼修傷人,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出手狠辣,驟然奪去人全部的魂魄,讓人當場死亡。這種方式太過陰損,有傷天和,很可能導致天雷懲處,所以高明的鬼修不願意採用。
另外一種方式叫作‘養鬼’,就是吞噬修真人一半的魂魄,然後將一絲陰魂,寄養在修士髓海中,如此一來,道心種魔,慢慢汲取別人的修爲。這種方式比較溫和,既不會招來雷劫,而且收效很大,日積月累,對鬼修十分有利。
眼前這幾位,都是中了鬼修的養鬼術,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昏迷只是暫時的,等到三天之後,他們便會甦醒,但是寄養的陰魂一直都在,除非被人驅趕出去,或者設法殺死……”
聽見這話,衆人都感到心驚肉跳:“哇,原來這樣,沒想到被鬼纏身了!”
有的人半信半疑,問道:“桑靈醫,你說準不準啊?有什麼依據,能做出這種判斷?”
桑子明答道:“我有依據,但不能說出來,否則傳出去,將來就不靈了。”
也有人問:“桑靈醫,您知道這麼多,家學淵源,能否出手救我爹?我願意傾家蕩產支付診金!”
桑子明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只是煉氣期的小修士,而這養鬼的鬼修,卻可能有金丹以上的修爲,甚至是元嬰修士也未可知。你們說,我敢出手救治嗎?請大夥兒給我留一條性命吧。”
衆人面現苦色,還有人繼續追問:“桑靈醫,求您給指一條活路,附近千里之內,誰能治這種病?”
桑子明環視周遭,擺了擺手,道:“請將所有的患者,都擡出去!每家留一個人,關起門來說話。”
於是乎一陣忙碌,所有的患者都被擡出去了。
現場只剩下五六個人,大門也“砰”的一聲關上了。
有人道:“桑靈醫,您說吧。那些陰魂應該聽不到了。”
桑子明低聲道:“治療這種病,無外乎三種手段。一種是醫家的方法,你們去無憂館看一看,金丹真人,無憂居士,看他懂不懂‘鬼門十三針’,願不願意出手;第二種方法,乃是佛門的手段,不過本地沒有寺廟,所以此法不太可行。
我要說的是第三種方法:據此百里,火湖的邊上,有一個仙文館。儘管仙文館的樓閣還沒有完全建好,但是那裡有步虛、合道級別的大賢進駐。諸位將人擡過去,然後跪倒在仙文館門口。只要有人從仙文館出來,你們的家人就得救了。甚至說不定,當你們將人擡到仙文館門口時,那些被寄養的陰魂就會自動逃走。”
衆人聞言,無不大喜:“這法子簡單,多謝桑靈醫!我們這就將人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