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睡不着……默數綿羊和背英語單詞都沒用,嘆口氣,還是去陽臺吹下風吧。
我想起身,卻發現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腦海裡拼命發出“起來!”的指令,可是身體卻還是躺着不動,我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不會是“鬼壓牀”吧?
身後傳來“吱呀”地推門聲,然後一陣腳步,我感覺一雙手替我拉了拉被子,是媽媽嗎?
上面傳來輕輕的嘆息,然後腳步聲離去,門又嘈雜地關上。
……不對!我房間的門打開時根本就沒有聲音!
過了許久,我仍然無法驅使身體,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嚴厲喝聲:“你還知道回來!”
我被嚇了一跳,然後眼前忽然有了色彩,我好象終於睜開了眼,緊接着就彷彿有什麼人在操縱我,我的大腦根本就沒下這個命令,手卻自己擡起在眼睛那揉了揉,“我”坐了起來,在固定的視野裡我看到的不是我房間裡那熟悉的擺設,而是完全陌生的一個房間。
“我”慢慢地爬下牀,我看到“我”攀在牀沿的手很小,關節也不突出,根本就是一個小孩的手!
“我”摸索到了鞋子,然後拖拖拉拉地朝門口走去,門是很笨重的木頭做的,怪不得移動的時候聲音那麼響,門沒關緊,“我”趴在門逢往外看。
門外一個女人正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着前方像是在訓叱不聽話的孩子,她背對着“我”,而且把她面前的孩子也擋住了,看她罵得這麼兇,那小孩想必在低着頭哭吧。
“你自己說,知道錯了沒有?”
稚嫩的童音響起,“我沒錯!憑什麼只有他能去享福!”語氣倔強而不滿。
女人揚起手甩了孩子一巴掌,很響的一聲,孩子竟然沒有哭。
“是誰教你這麼自私的!你這孩子真造孽!平時你做的那些噁心的事也就算了,現在學會算計了啊?還算計到你弟弟的頭上?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有本事你滾出去了就別再回來!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女子叫罵着抓着孩子打,孩子尖叫想跑卻跑不了,“媽!媽!不要打了!媽!”他掙扎着,女人的身體擋不到了,我終於看到了他的模樣——竟然是牆角那個喜歡玩球的小男孩!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連那個小男孩也不是人麼?……那我現在到底是以誰的視野在看這一幕?
女人越打越兇,就在她彎腰想去揀木棍時男孩掙脫她跑了出去。
女人沒去追,反而跌坐在地上抹起了眼淚,“這造的什麼孽喲”“這造的什麼孽喲”她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哭了一會,她爬起身準備收拾,小男孩又出現在門口,不等女人說話他就叫道:“媽!我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女人有些驚訝,我也訝異小男孩的態度轉變之快。
“你真的知道錯了?”
“我明天就去跟弟弟說對不起!”
女人仍是滿腹疑問,但她沒再質問什麼,而是說進來吧,知道錯了就好,在外面呆了那麼久很冷吧。
小男孩應了聲,垂着頭慢慢地走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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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女人突然叫住了他,“你兩隻手藏在後面做什麼?是不是又做了那種噁心的事?!”
小男孩慌張地搖頭。
“把手拿出來給我看!”
男孩搖頭。
女人認定他在藏些什麼,聲音越來越嚴厲,一步步逼向他要去奪他身後的東西。
男孩被逼到牆邊,從“我”的角度女人的身體再次把男孩蓋住了,我只能看到女人彎着身扯住男孩。
忽然!女人發出一聲極其驚恐的慘叫聲,叫聲中途又硬生生地止住。
我看到女人的背影搖晃着後退了幾步,然後就像漏了氣的娃娃般軟軟地灘在地上,她的脖子上有一條刀口,很深,血很快在她身下聚了一大片,她四肢抽動,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一張一合地使勁呼吸,可是氧氣卻從她被割斷的喉嚨漏了出去,她的臉色死灰……
沒了女人的阻擋,我終於看到了小男孩,他站在牆邊,原本很秀氣的臉孔因過度的興奮扭曲着,他的眼睛渾濁一片,根本就沒有孩子眼裡的那份天真,而是嗜血的瘋狂,他雙手緊緊地抓着一把菜刀,正是這把菜刀在她母親的喉嚨上割開一個大口!
他靠着牆大口大口地喘氣,一直到女人的四肢不再抽動,瞳孔裡不再有生氣。
小男孩的呼吸也漸漸地開始平穩,可是神情依然扭曲着,他走到角落拿起鋤頭,慢慢來到死去的女人旁邊。
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在心裡恐懼地大叫,可是我無法閉上眼睛。
小男孩舉起鋤頭,毫不猶豫地砍下!女人的頭脫離了身子,骨碌骨碌地往“我”的方向滾來。
“我”的視線在女人的頭上停留了一秒,然後又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又舉起鋤頭把女人的肚子破開,內臟落了一地,他的雙手在那些內臟中撥弄,似乎在尋找什麼沒找到,然後他再次把女人分屍,最後他終於發現了滾到“我”這個方向的頭。
他拖着鋤頭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手腳冰涼,恐懼幾乎將我淹沒,我的心重重地壓着,隨着小男孩的靠近而越來越無力跳動。
他走到頭那裡,蹲下身就碰到了,突然“我”推開門衝了出去,把他撞開,一把將頭抱在懷裡!
雙手很真實地把觸感傳給我,那細膩的皮膚……凹凸的五官……溫熱的液體……粘稠的髮絲……我甚至摸到了她脖子上斷裂的那半處喉骨……
小男孩沒料到“我”會突然出現,他猙獰地瞪着我:“弟,把媽的頭給我!”
“我”不說話,緊緊地抱着頭。
他眼裡猩紅的光一閃,朝我舉起了鋤頭。
“我”空出一隻手往自己的胸口探去,摸到了一串珠子,一道白光乍現!小男孩尖叫一聲鬆開鋤頭捂住自己的眼睛,血從他的指縫流出。
“多管閒事的和尚!我一定會找到那個東西的!”他憤怒地吼叫着,跌跌撞撞逃出了屋子。
“我”站在原地站了許久,然後慢慢地朝門口走去。
一道手電筒的光射到我眼裡,我偏了偏頭,男人厚重的聲音傳來:“這麼晚還不睡覺到哪裡去?你媽也不管管你!”
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我面前,“你抱着什麼東西?你媽呢?”
“我”後退着回了屋子,男人走了進來,看到滿地破碎的屍體愣住了,“我在做夢嗎?”他喃喃着,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巴掌,意識到是現實後他滿臉和藹的笑容褪去,死死地咬住牙根,渾身都在顫抖,然後他極其緩慢地將視線移到“我”身上,眼裡的瘋狂狠絕不亞於那個小男孩眼裡的猩紅。
“是你做的……一定是你殺了她……”
他拿起地上的鋤頭向我走來,“你這個魔鬼!你們兄弟兩都是魔鬼!我不該讓你們來到這世上的,我應該一開始就掐死你們……”
“我”沒有動,我眼睜睜地看着他高高地舉起鋤頭……珠子散落,在地上反彈着,滾動着,然後停住。
想象中的痛楚並沒有來臨,在鋤頭落下時我感覺全身一輕,然後上空有一股強大的引力把我吸上去,我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那個男人瘋狂地揮舞着鋤頭,地上全是大灘大灘的血,而血中,是一顆一顆的黑色珠子……黑色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