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碰到球時,我看到,男孩的右手腕正中間有一顆鮮紅的痣!
我僵住,球落了下去。
年輕人臉色一變,手如閃電般抓向球,卻只來得及抓到餘留的殘影,球又在小男孩懷裡出現,小男孩朝我們辦了個鬼臉,消失。
“砰”地一聲,年輕人狠狠地將籃球砸在地上,“都是你誤的事!”他朝我怒吼。
我在鬆玄身上同樣的地方也看到有一顆紅痣……我恍惚地想。
“你這白癡!你知不知道我用了多少辦法想得到它?眼看就要到手了,你居然……信不信我宰了你!?”
脖子一緊,原來是被他抓着衣領提起,我這纔回過神,一腳踢在他小腿上,乘他吃痛不穩把他推倒然後狂奔。
“你給我等着!”他在後面憤怒地叫着。
急急忙忙地翻出圍牆,我看到那人沒追出來,摸出手機就要給許艾佳打電話,卻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跺了跺腳,我往家裡跑,到了家鞋都不脫直接撲向客廳的電話,快速地撥出一系列號碼,然後焦急地等待。
“寶寶,這麼急着給誰打電話?鬆先生在這裡等你一上午了。”媽媽不滿道。
“伯母,叫我小松就可以了。”熟悉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傳如耳。
電話那端此時傳來一聲“喂……”
我“啪”地一下掛了。
“你你你你不是說過幾天才來的嗎?”我指着鬆玄驚叫。
“你現在似乎很怕我?”
“沒,沒有的事!我爲,爲什麼要怕你啊!”我抱着書包一屁股在他對面坐下,然後高聲叫廚房的媽媽:“媽,我回來的時候對樓的阿姨叫你過去打牌,現在就去!”
“我們對面那不姓王啊。”媽媽擦着手走過來困惑道。
……我是別指望媽媽能從我口氣裡聽出不對勁然後搬救兵了。
“我說錯了,是樓下那家,你趕快去!”把她推出門去,能跑一個是一個。
又回到沙發上坐下,我一邊用書包擋着摸出美工刀一邊對着鬆玄假假地笑。
鬆玄看着我,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沒有沒有!”我趕緊否認,眼睛卻不自覺地往他手腕上瞄。
他立刻了然於心。嘆氣道:“看來我小看你了。”
他承認了?我愣了愣神,“刷”地丟開書包用美工刀指着他。
鬆玄卻不把我放在眼裡,笑容不變還翹起了二郎腿,“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他想玩什麼花招?不過能拖延時間我求之不得。
“十幾年前這附近有位母親早產,眼看來不及送到醫院就要生了,那時他們家正好留了一位流浪的僧人住宿,僧人自告奮勇要幫女主人生產,那家人沒辦法只好應了,不多時順利生下了一個男孩,可是當僧人抱出那男孩時居然說這是魔寐轉世的剎星,必須讓他帶走淨化,那家人自然不肯,甚至要把他當成拐賣兒童之人送去警察局,這時女主人又開始叫痛,僧人再次進去,又抱出一個男孩,女主人竟生了一對雙胞胎。
僧人只道上天有德,又送來一福星來鎮壓煞星,於是解下佛珠掛於第二個男孩脖子上,並警告那家人絕對不可分開這兩兄弟。時間流逝,雙胞胎慢慢地長大,弟弟就像普通人一樣活潑好動,可是哥哥卻脾氣兇暴,總是招惹是非與附近的小孩打鬥,到後面小孩見了他就逃走,似乎是找不到人打架來發泄,哥哥開始虐待動物,周圍的雞啊鴨啊經常失蹤,隔天就能看見零碎的屍體,附近的人雖然不說,但大家都知道是哥哥乾的事,那一家人考慮了很久,終於決定將哥哥送走。
孤兒院來人接的當天哥哥卻用農藥迷暈了弟弟,妄想用他來代替,幸好發現的及時弟弟才撿回一條命,那家人心寒了,把哥哥吊在院子毒打,第二天卻發現繩子被咬斷,哥哥不知所蹤。之後過了半個多月,一天晚上男人外出,家裡只有女人和雙胞胎中的弟弟,這時哥哥回來了。”鬆玄抿了口茶水:“然後接下去的事你應該已經親眼‘看’到了。”
這就是那件命案的原由嗎?他幹嘛要跟我說?
看了看他,我遲疑道:“我小表弟是不是你殺的?”
鬆玄聞言笑容僵了片刻,隨即苦笑:“你不會以爲我就是那個雙胞胎中的哥哥吧?”
“你別想再騙我,你的名字還有你手腕上那顆痣!”
他揚了揚手:“這顆痣是遺傳的,那一家中的孩子都有,至於我的名字……”他的聲音猛地低沉下去:“只是一個警告,警告我到現在還存在的意義。我原來的名字,是鬆安。”
鬆安,那一家人中最大的兒子,命案發生時在外地求學,接到慘訊後回來辦理了後事然後失蹤。
“我那時怎麼也不敢相信那麼愛我們的父親會做出這種事,我想辦法見到了父親,他憔悴得不似人型,他向我訴說了當天發生的一切,我卻認爲仁凱不可能會殺死母親,我離開後沒多久就接到父親自殺的通知。我在辦理後事的時候聽到有人說在那天晚上看到仁玄在家附近出現,仁玄虐殺動物的情景在我腦海裡浮現,那時我就在想一定是仁玄殺的!父親誤會了仁凱!我將散落的佛珠收集起來,到處找仁玄,直到打聽到他已經出了小鎮,我於是回到學校苦讀,終於考上了警校,以後我一直沒再給家鄉父老任何消息,我要讓他們認爲我也失蹤了,然後打消仁玄的警備心,現在機會終於來了,他又回到了這裡!”
鬆玄定定地看着我,眼睛亮得可怕:“你一開始說遇到的那個抱球的男孩我就猜會不會是我的弟弟仁凱的靈,後來你又被他託夢解開了那場血案的真相我就知道我猜的沒錯!而且嶽小鵬被殺的手法與當年我母親的情況一模一樣!肯定是他回來了!這次我絕對不能讓他逃脫!”
“啊,啊,這樣啊……”事情一下子又風迴路轉了,我有些尷尬地把手工刀放下。
“對了,我今天來是要給你仁玄長大後的照片,是我請人按照特徵用電腦打出來的,可能不太準確,他也許會在這附近出沒。”鬆玄說着遞給我一張照片,我接過,一看,差點沒暈出去,這不就是我剛纔在籃球場上看到的那個年輕人嗎?
初次見面小男孩就很認真地對我說他的哥哥想要搶他的球,在籃球場上那個年輕人也自稱“哥哥”……
還有我跑掉時那人在後面喊叫我等着……等着什麼??
我一把抓住鬆玄,臉色蒼白:“我剛纔就看到他了,他就在籃球場那打球!”
鬆玄臉色一變,“你不早說!”他衝出房間差點與我媽媽撞到。
“怎麼這麼急急忙忙的?”媽媽疑惑地嚷嚷,然後問我:“王阿姨沒叫我去打牌啊……你翻箱倒櫃的做什麼?”
我沒有回答,一直到櫃子最底層才找到以前爸爸從西藏帶回來的摺疊刀,我偷偷地藏在口袋裡,心裡多少安定了些。
鬆玄打電話來氣惱地說沒抓到人,並要我協助他做爲誘餌釣松仁玄出來,我當即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然後把電話一摔,又開始做烏龜縮在房間裡拒絕去上課。
爸爸媽媽又氣又急,可是不管他們怎麼罵我都堅持不吃房間半步,摺疊刀也被我貼身帶着。
這回可不是什麼沒什麼根據的鬼魂做怪了,而是真正的人啊,殺人狂魔啊!人比鬼可怕多了。
到了晚上我們家來了很意外的客人,是我小表弟的父母。
這親戚關係要攀起來比打結的麻繩還複雜,爸媽也算不清,我索性就叫伯父伯母了。
他們帶來了些特產,親熱地叫我嶽嶽說已經長這麼大了啊,長成了大姑娘了啊。
我爸爸媽媽諾諾着不知道該怎麼接口,他們的笑容慢慢地散了,說我們來了肯定給你們帶來很大困擾吧。
爸爸趕緊說沒有沒有。
氣氛一下字壓抑起來。
媽媽起身說去倒茶,伯父阻止了她,說不用勞煩了,我們就走的,就是過來看看……看看鵬鵬一直叨唸着的姐姐。
“啪嗒”一聲,伯母的淚珠掉到玻璃的茶几上,她慌忙地道不好意思,就要去擦,卻越擦越多,我們都不吭聲,房間裡靜得可怕,就只有時鐘的滴答聲和她的眼淚落下的聲音。
伯父緊緊握拳頭,眼角也有淚光出現。
後來媽媽看不下去了,輕輕說了一聲:“人死不能復生……”
這一聲說出就像打破了什麼禁忌,伯母再也無法忍耐哭出聲,她雙手抓着頭髮使勁地扯着像是要藉此轉移心中的悲痛,伯父急忙去按住她的手,她垂着頭,我這纔看見她頭頂那大片大片的花白,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甚至連衣服都溼透……
我撇過頭不敢再看,鼻子酸得難受。
爸爸也緊緊地擁住了媽媽,我聽到了媽媽的哭聲。
伯父伯母走了,我遊魂般回到自己房間,一頭倒下,心彷彿被岩石壓迫般難過。
他們痛哭傷心的情景一遍遍在我腦海中重複,特別是在走之前伯母看我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在裡面看到了一絲指責……
門被輕輕地推開,我聽到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下。
“寶寶。”媽媽的聲音很輕柔,“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們說,別悶在心裡。”
我“恩”了聲。
“還有,你要是真的不想去學校的話就在家裡休息吧,考不好可以重考,女兒我們卻只有一個。”
我還是“恩”地應着,這次多了厚重的鼻音。
媽媽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我把臉埋在枕頭裡,肆意地哭,眼淚把枕頭打溼,悶得我呼吸不暢,胸口的岩石越滾越打,內疚緊緊地拽着我的心。
“姐姐,姐姐。”小男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緩緩擡起頭,他看到我滿臉的淚痕,一愣,“姐姐,你也哭了?”
我坐起身,胡亂地用用手擦眼睛。
小男孩扯着我的衣角,有些着急地說:“姐姐,快點過來,他在哭,哭的好傷心,我怎麼叫他都不理我!”
“是鵬鵬嗎?”我聲音有些嘶啞:“他在哪裡?”
小男孩一邊扯我指着陽臺說:“在那裡。”
我走過去,卻什麼都看不到,“等我一下。”我對小男孩說,回到房間裡把佛珠重新取出,戴上,再次來到陽臺,角落裡,一個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
我走過去,蹲下,嘗試着去抱他,我能碰的到他!
他一直髮出哭的聲音,哭得身體都在顫抖,我拉開他捂着眼睛的手,他的眼睛緊閉着,牙齒把脣都咬得發白,可是沒有眼淚,鬼魂是沒有眼淚的。
手指摸到粗糙……是他身體各處的針線……
我把他緊緊地擁進懷,“對不起,鵬鵬,對不起,姐姐沒去參加你的葬禮……”
我知道伯母在指責我什麼!鵬鵬一直思念的連出走後都是第一個想到的姐姐卻從頭到尾都沒在他的葬禮上出現……
眼眶熱得彷彿把我的身體融化成淚水滾滾而下,我抓着他的手咽哽着不斷問疼嗎?鵬鵬,疼嗎?
被分屍而死……他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