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百般試探 打發走了秋禾,雲染這纔想起一件事情來,之前洛王府送七夕的帖子,她回話是要去皇恩寺給拒了。
當時完全忘了她還要進宮的事情。
這下子想起來了,就有些頭疼了。
她給忘了,大伯母也沒能想起來了,娘兩個難得一起糊塗一回。
用過早飯,雲染就去了雙榆衚衕那邊,跟大伯母把話說明白。
許氏一拍大腿,“哎喲,可不是把這茬給忘記了,還得找補找補,不能被洛王府那邊的大夫人抓了把柄。”
雲染看着大伯母懊惱的樣子,忙說道:“這事兒怪我,腦子一糊塗,把這事全給忘了。我想着不然我初六就去皇恩寺燒香,然後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從皇恩寺那邊直接進宮去。”
說到這裡頓了頓,看着大伯母,“那邊大夫人只怕是早就知道我是要進宮吃七夕宴的。”
許氏這會兒想明白了,恨恨的說道:“哪能不知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咱們……也怪我竟然沒想起來。這樣吧,我讓蓁兒陪你一起,家裡多派些侍衛。”
“那倒不用了,王爺臨走前讓秦運到我那邊當差,護衛都是現成的,一點事兒也沒有的,大伯母不用擔心。”雲染輕聲說道,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要說起來司空穆晟那人也是有心,兩人之間沒有關係的時候,防着薛定愕就派了人護着她。
薛定愕走了之後,秦運回去沒多久就出了太子府的事情,又把他給派了回來。
這次出征秦運都沒跟着走,雲染想想還覺得對不住他。
男兒建功立業自然是在沙場上,可被她給耽擱了。
不過看着秦運完全不在意,秋禾也是笑意盈盈的樣子,她也估摸着可能司空穆晟另有安排。
許氏一聽也笑了,一臉的滿意,就道:“合該這樣,畢竟還有不消停的虎視眈眈,你身邊能有個厲害的侍衛,我們都能放心。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去吧。”
“是,我回去後跟爹爹說一聲。”說到這裡,雲染又看着大伯母,猶豫一下,還是低聲說道:“東宮那邊的事情,大伯母可聽說了?”
許氏微微頷首,面色凝滯,“你也知道了?”
雲染點頭,“大伯父可有留話?”
“你大伯父現在還沒有過多的消息,東宮現在什麼消息也探聽不出來,且還要等等。”許氏說着眉頭皺的更緊,“就怕……太子萬一真的不好,你寶惠姐姐……”
雲染輕咬下脣,心裡嘆口氣,就道:“爹爹跟舅舅都是束手無策,我就偷偷寫了封信給王爺,請他幫忙。”
許氏猛地擡起頭看着雲染,面帶驚愕,隨即微微惱怒,“你這孩子,怎麼能走這樣的事情?”
看着大伯母發怒的面容,雲染也知道不妥,只得說道:“可是,我總不能看着寶惠姐姐入東宮,分明是因爲我的緣故,搭上她一輩子,我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那也……那也不能隨意麻煩王爺,他還在邊關打仗,怎麼能用這些事情去給他添麻煩。”許氏急了,“你要知道,就算是夫妻,情分也是有數的。你還未嫁過去,怎麼可如此莽撞。”
許氏是真的有些着急,洛王是什麼人?
那是皇上都忌憚的人,雲丫頭這是運氣好,這次能化險爲夷,要是一直給王爺添麻煩,惹了他的厭煩,這孩子也不會爲自己想想。
“您別急,王爺已經答應會想辦法。”雲染輕輕扯了扯大伯母的袖子。
許氏嘆口氣,看着雲染,“下次可不惜這樣了,寶惠的事情大家都着急,你爹跟你伯父都在四處奔走,咱們不會坐視不管的。可是你不同,你是要嫁給王爺的,欠他太多,你日後在他面前還怎麼擡得起頭來?”
洛王喜不喜女色誰也說不準,不喜的話,已經有個兒子,喜的話又一直不肯成親。
婚事定了下來,洛王貴爲王爺,身邊是絕對不可能只有一個正妻的。
這丫頭就是傻,也不想想,她欠王爺越多,將來嫁過去,在他面前就越發的直不起腰來。
這樣的日子,又怎麼能過得舒心。
到底還是孩子,不懂夫妻之間相處,也是要有個平衡之道的。
也怪她,只覺得還小,好些事情都沒教她。
當天下午,許氏跟雲染在屋子裡關了一下午,好好的跟她講了講這婚姻的厲害之處。
雲染一直到回了自己的閨房,腦子裡還都是大伯母的話。
上輩子沒人教她這些,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道理。
原來夫妻之間,有的時候也是要算計的。
是這樣嗎?
等到下午顧繁跟穆逸回來,家裡頓時熱鬧起來。
司空穆晟出征之後,穆逸就索性住在這邊了,晚上難得顧鈞和也回來得早,一家子吃了一頓團圓飯。
吃晚飯顧鈞和考校倆皮孩子的功課,毋庸置疑的被吊打了,黑着臉去補習功課了。
雲染做着針線在一旁聽着笑,直到他們走了,就讓人送了茶上來,父女兩個這纔有時間說話。
坐下後,第一句話,顧鈞和直接說道:“你的嫁妝也該備起來了,你娘留給你的東西,冊子都還在,回頭讓你大伯母幫着你規整規整。你是嫁高門,嫁妝不能少,索性還有時間,我想要在大興、豐臺那邊給你買些地。北邊是旱地,南邊是水田,看你喜歡什麼。”
雲染猛不丁的聽她爹說起這個,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手裡的活兒放下,輕聲說道:“也不用準備太多,還有繁哥兒呢。”
“胡說,繁哥兒是男孩子,靠着老子過日子有什麼出息。想要家業自己掙去,你是女娃以後進了別人的門,不能被人小看了,嫁妝怎麼能少了?”
雲染:……
“再說了,你爹又不是無能之輩,難不成嫁不起女兒,娶不起兒媳?”顧鈞和不樂意了。
看着如此傲嬌的老爹,雲染真是又氣又笑心又暖。
別人家都是爲了姑娘的嫁妝,兒子的聘禮鬧得死去活來,到他們家可好,少要點都挨訓的。
別看他爹好說話,其實性子固執得很,她也就不在勸說。反正等到將來繁哥兒成親,她自然會給他補上的。
聽着他爹細數了旱地水田的種種不同,又羅列了鋪子的出息,等到他說的盡興了,雲染這才提及了跟司空穆晟求助的事情。
果然,她爹臉都黑了。
“大伯母訓過我了,您就別說我了。更何況,寶惠姐姐因我受牽連,就算是明知道結果,我也不能不管的。”
“你就是被我慣的膽子越來越大,這樣的事情都敢自作主張。你要知道……”顧鈞和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最後重重的嘆口氣,“算了,問都問了,還能收回來不成。那王爺怎麼說?”
雲染就道:“自然是答應了。”
顧鈞和的臉色緩和一些,算他識趣。
人情欠的多了,就算是做人家岳父,那也是直不起腰來的。
這一刻,顧鈞和重新煥發了當官的熱情,他得讓女兒更有底氣不是?
雲染就看着她爹的神色越來越詭異,然後笑米米的走了。
這怎麼回事?
去皇恩寺的事情還沒說!
只得第二天雲染又找了個機會提了提,顧鈞和倒也沒阻止,只是特意找了秦運過去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事情都定了下來,雲染總算是安了幾分心,那邊秋禾也探聽出幾分消息來了。
“據說是定王爺膝下的長子博得了皇上的歡心,一連幾日被留在宮中,甚至於還帶着他處理國務。太子殿下聽說後,就動了肝火,這才吐了血。”秋禾低聲說道。
雲染蹙眉,不解的說道:“那定王一直以來也沒什麼動靜,怎麼忽然之間就讓自己的兒子討皇上歡心?”
“也不能說是沒有動作,只是一直動作不大。”秋禾又道,“這次是王爺出了手。”
雲染恍然大悟,是她跟司空穆晟求救,司空穆晟出手。
只是雲染怎麼也沒想到,司空穆晟會以這樣的辦法幫忙。
“可是如此一來,東宮豈不是更有藉口納人入東宮?”
“以前太子是病弱,可現在那是病危,自然是不同的。若是太子妃強求別人家的姑娘,自然會被人非議。”
雲染頓時撥開雲霧見青天,倒是她身在局中看不透了。
臉上頓時就有了喜氣,“如此說來,惠表姐那邊算是無礙了?”
“還不敢肯定,但是至少太子妃不會明目張膽的要人了。畢竟這種時候還上趕着把女兒送入東宮的,那都是賣女求榮的。”
“只要她們不敢就好,畢竟爹爹跟舅舅也不會坐視不理的。”雲染總算是出口氣的說道。
說完這句,就看向秋禾,“定王那邊怎麼會這麼配合王爺?”
這事情不太對啊,畢竟上輩子原主記得清楚,這幾位王爺跟司空穆晟都太不對盤。
秋禾就笑了,“那邊自然是有自己人,王爺怎麼說,他就怎麼辦。”
雲染:……
原來如此。
果然,能登上哪個位置的人,都是未雨綢繆啊。
她這邊愁得不得了,結果到了司空穆晟手裡,這麼輕鬆的就解決了,雲染覺得還真是地位不同,效果不同啊。
至少,她爹跟舅舅,就絕對不會在人家王府裡安插自己人。
而且這個人,還能在定王跟世子面前有一定分量說動他們行事。
既然這樣,雲染到真是丟開手了,反正既然他答應了,這事兒一定就不會不成。
於是專心準備去皇恩寺上香的事情,他幫她這麼大的忙,她也得真心爲他祈福燒香求個平安符纔是。
轉眼就到了七月初六,一大早雲染就坐着馬車出了門,秦運帶着人一路護衛。
顧繁跟穆逸眨巴着小眼滿臉羨慕,他們也好想去,可是先生不給假。
秦運早已經派人先給皇恩寺送了信,等雲染的馬車到了,就有知客僧在候着,親自帶着他們去了禪房安頓下來。
皇恩寺要比昭明寺大得多,畢竟是皇家寺院自有一番氣派。想起上回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其實真是一個不怎麼好的回憶。
在禪房休息過後,雲染這才帶着春信跟秋禾去寺裡燒香。虔誠的跪在佛前,口中唸唸有詞,凝視着佛祖普度衆生的慈悲目光,雲染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在蒲團上叩頭。
自打重活一回,她就對神佛有敬畏之心。生死輪迴,善惡有報。
爲表誠心,雲染還特意洗手焚香,在大殿裡隨着僧衆讀了一卷佛經,給正在邊關的司空穆晟祈福。
武將保家衛國,身上沾染血氣甚重,多讀幾卷經書,也算是爲他積福消惡。
如此一來,等到雲染從大殿裡出來,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走出大殿,雲染再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又遇到了穆沁嵐。
兩撥人馬相遇,那穆沁嵐也是微微一愣,顯然也有些意外。
不過,雲染還是主動上前與她相見,誰讓她是縣主呢。
“雲染見過縣主。”
“顧姑娘無須多禮,快起來吧。”穆沁嵐忙笑着親自將雲染扶起來,眉眼之間帶着盈盈笑意,“沒想到在這裡居然見到顧姑娘,可見你我有緣。”
雲染還真不想要這個緣分,“是,小女也沒想到會遇到縣主。”
穆沁嵐執着雲染的手沒有放開,一副親熱的樣子,笑着說道:“你我之間何必這般生分,總歸以後會成爲一家人的。”
雲染心裡一陣膈應,可不是要成爲一家人,這位清惠縣主可是要嫁給司空焱的。
司空焱啊。
雲染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連他的樣貌都記不太清楚了,畢竟兩人已經很久沒見了。
雲染面染紅暈半垂着頭,一副羞怯的樣子,隨着穆沁嵐的腳步慢慢往前走。
“你也是來給家人祈福的?”
聽到穆沁嵐的話,雲染輕輕頷首,“縣主也是嗎?”
穆沁嵐聽到雲染這般問,面色微帶着惆悵,眼神卻緊緊盯着她,道:“焱公子最近身體染恙,病情一直反覆不定,我心裡實在是擔憂,就來爲他燒香祈福,希望佛祖保佑他早日康復。”
雲染感覺到穆沁嵐探視的目光,心中一緊,面上卻真真切切的帶出幾分驚訝,道:“縣主真是蕙質蘭心,想必譚夫人跟焱公子知道了,一定會心存感動的。”
從雲染面上看不出絲毫的異樣,穆沁嵐緩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故作不經意的說道:“我們女子的婚事,哪由我們自己做主,既然定了姻緣,自然是希望他好好地。”
這話確實說的莫名其妙,雲染忍不住就在想,穆沁嵐是在暗諷她的婚事來路不正嗎?
雲染裝作未聽懂的樣子,一派附和的模樣,“縣主說的是,世間最無奈的就是咱們做女子的。眨眼之間,也許就是天翻地覆。”
雲染暗指孫芸一事,也不知道穆沁嵐聽不聽得明白。
不過明白不明白的,雲染也不在乎,你話裡刺我,她怎麼會毫無反應。
穆沁嵐微微蹙眉,隨即又展開笑容,“這話說的是,不然這世上怎麼會有紅顏薄命一話。”說完頓了頓,指着前面的四角亭子說道:“咱們去那邊坐一坐說說話如何?”
“縣主請。”雲染難道還能拒絕不成,只能答應下來。
兩人進了亭子坐定,秋禾等人立刻去尋了茶水送來,然後退到亭外伺候。
雲染面帶微笑,卻不主動開口,只想着不知道穆沁嵐又在打什麼主意,她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穆沁嵐看着雲染神態悠閒的品茗,心裡就一陣陣的咬牙,沒想到她這麼按奈得住。抿了口茶,放下茶盞,捏着帕子輕拭脣角。
這才重新開口說道:“上回我跟萱妹妹見面,她跟我說與你之間有些誤會。”
忽然提及顧書萱,雲染心中警鐘大震,雲染就看向穆沁嵐,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說道:“不怕縣主笑話,我跟二姑娘到底是未出五服顧家女,一家人能有什麼不得了的誤會。只不過是……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穆沁嵐微楞,只以爲顧雲染說話滑不留手,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倒是這麼痛快,心裡越發的起疑。
“既然這樣,更應該把話說開,好好地相處纔是。不如我來做個東,你看如何?”
“多謝縣主好意,只是這事兒怕是要讓縣主失望了。”
“到底是一家人,還能有什麼隔夜仇。書萱一直有意與你和好,你又何必執意與以前的恩怨。”穆沁嵐看着雲染說道,目中帶着幾分探究。
她自然是不希望顧雲染跟顧書萱和好,如此一來顧雲染的背後就多了誠國公府這個靠山,將來在洛王府難免會掣肘。
她巴不得雲染跟顧書萱徹底撕破臉皮,與誠國公府再無來往的好。
“縣主的好意心領了,只是這事兒就不要再說了。”雲染做出一副決絕的樣子,心中細細觀察穆沁嵐的神色,果然看到她眼眸深處的一抹得意。
“你還在怪她說你與司空焱的事情?”
雲染微微蹙眉,對上穆沁嵐的目光,神態堅定的說道:“縣主豈可人云亦云,我與焱公子之間清清白白,當初焱公子幫我也不過是看在誠國公府的面子上,卻不想被人揹後如此說嘴。
若是被焱公子聽了去,一番好心反而被人非議,只怕是難免心中惱火。顧書萱對焱公子的心思如何,我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她做她自己的事情,不要把我拖下水就好。我想縣主是個明白是非的人,自然該明白我這話是肺腑之言。”
雲染這話說的十分的不客氣,當即起身,“小女就先告辭了,唸了一下午的佛經,想要回去歇息歇息,縣主見諒。”
雲染雖然並沒有拂袖而去,但是這麼直接告辭,可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至於穆沁嵐會不會生氣,與她何干?
而且,她這樣做,也希望能消除穆沁嵐的幾分疑心。
穆沁嵐看着雲染離開的背影,蹙起的眉峰帶着幾分惱火。
果然是要魚躍龍門,膽子也大了,真以爲做了洛王妃就能爲所欲爲嗎?
那洛王的性子,可不是她這樣的女人能掌控的,將來有的她哭的時候!
穆沁嵐按下心中的惱火,心裡卻想着,既然這樣的話,顧雲染對司空焱沒有別的心思,那顧書萱的話就十分可疑了。
可是顧書萱信誓旦旦,到底信誰好呢?
明日七夕宴,顧雲染要進宮,顧書萱也要進宮,穆沁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到要看看,這兩位在宮裡能不能斗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