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寺之行,演變成這般模樣,是所有人預料不及的。
司空穆晟沒有時間跟雲染在鐘樓上把事情問清楚,親手抱着她送進馬車,命費北帶着人護送雲染先回王府。
“等我回去。”
“好。”雲染輕輕頷首。
不僅是雲染,就連躲去了偏僻禪院的宣王妃她們,也被司空穆晟的人請出來,一併送上各家的馬車。
延平侯府的馬車也並未離開,延平侯夫人跟白素漪沒能成功離開皇恩寺,卻是遇上了司空穆晟,將她們安置在了皇恩寺前院。
此時她們也被請出來,平安送上自家的馬車。
延平侯夫人母女得了洛王的救命之恩,此時瞧着洛王親自抱着洛王妃送上馬車,就拽住了女兒前去的身影,“我們改日再去王府拜謝。”
白素漪知道母親的意思,猶豫一下就點頭同意了,上了自家的馬車。
來的時候歡聲笑語,回去的時候卻是一片寂靜。
雲染聽了秋禾的回稟,知道大家雖然受了一番驚嚇,但是最後都平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若是今日有哪一個在這裡出事,怕是難以善了。
回了王府,雲染沐浴更衣,換了家常的衣裳,身心一片疲憊,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經黑透,司空穆晟還沒有回來。
穆逸知道她從皇恩寺回來累極也沒前來打擾,晚膳自己在前院用的。
雲染想着就換了衣裳披了貂鼠皮的大氅,踏上木屐,秋禾執了燈籠,往穆逸的院子走去。
夜幕下的洛王府十分的安靜,二門還沒有落鎖,守門的婆子看到王妃忙出來行禮,雲染頷首,擡腳走了出去。
穆逸的院子裡靜悄悄的,東梢間裡點着燈,廊檐下的奴僕看到雲染連忙躬身行禮。
雲染示意她們不要出聲,自己悄悄地走了進去,就看到穆逸正在認真地讀書。
側面望過去,燈光下的人,已經有了幾分少年的沉穩,眉目帶着平日少見的幾分堅毅。
雲染就有些恍惚起來,好似一眨眼,穆逸也長大了。
一直覺得穆逸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孩子,可是幾年過去了,他也已經出落成少年的模樣。
翻過年,穆逸又漲一歲。
雲染想了想,沒有進入打擾他讀書,輕輕地放下簾子,順着原路走了出去。
想想也是,司空穆晟一直將穆逸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他耳濡目染之下,當然不似顧繁還帶着幾分孩子氣。
知道他好好地,雲染也就放心了,親口叮囑院子裡的人好生伺候,這纔回了自己的院子。
上令往往下不達,就是因爲這些奴才們從中做手腳。
穆逸本就不是司空穆晟的親生子,若是下邊人的只以爲是的揣測自己的心意,暗中虧待他,這就是她的疏忽。
因此,穆逸院子裡的事情,大大小小不管多少,都是雲染親自過問的。
她的態度擺在這裡,下頭的人也就不敢做妖。
稍稍用了點晚膳,雲染就沒心思吃了,索性拿了賬冊對賬,等着司空穆晟回來。
如果不找點事情給自己做,她怕自己會一直胡思亂想。
就算是這樣,算到半路的時候,還是難免的走神了。
三更鼓響。
司空穆晟還沒有回來。
雲染就坐不住了,讓秋禾去問費南。
很快的秋禾就掀起簾子進來,神色不怎麼好的說道:“王妃,費總管說宮門忽然換崗,遞不進消息進宮。”
雲染心頭一顫,“宮門什麼時候換崗的?”
宮門守衛是天子近衛,忽然換崗,自然是令人心中不安。
“戌時二刻。”
那就是司空穆晟回城之後,秉了皇恩寺的事情,皇帝這才做出的部署。
城門換防是大事,宮門換防更是重中之重。
怕是從黑衣人口中問出了些什麼。
這些念頭不過是一瞬間滑過雲染的腦海,她就看着秋禾說道:“怕是今晚王爺回不來了,你們都去歇了吧。”
秋禾傳了消息下去,自己抱了鋪蓋進來值夜。
雲染也沒趕她走,現在有個人在這屋子裡守着,她也能安心幾分。
進了帳子裡盯着帳子頂上的花紋,明兒個怕是更要麻煩。
皇恩寺涉及到幾家王妃,皇后那邊怕是不會風平浪靜。
雲染強迫自己趕緊入睡,明日怕是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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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果然不出雲染所料,宮裡宣旨讓她進宮。
皇恩寺的事情現在還處於保密階段,王府裡其他人並不知道。
宮裡忽然來人宣雲染進宮,王府裡其他的人難免私下打探。
雲染倒也不怕譚氏能打聽到什麼,畢竟後院裡秋禾跟春信是不會說什麼的,前院的護衛更是沒人敢吐露消息。
換了王妃的品級大妝,雲染坐上了馬車。
秋禾跟着王妃進宮,但是也沒辦法一路跟進皇后的寢殿,只能在外等候。
在內侍的帶領下,一路進了皇后的宮殿,到了門口,就有小宮女迎了雲染,躬身行禮,“皇后娘娘正在處理宮務,還請洛王妃隨着奴婢去偏殿稍候。”
雲染到了皇后的地盤上,自然客隨主便,笑着應了,拿出個荷包塞進了那宮女的手中。
“王妃先請坐,奴婢給您沏茶。”領路進來的宮女笑着說道,福福身就退出去了。
雲染就坐在殿裡的玫瑰椅上,也不四處打量,更不隨意走動,靜靜的等着。
很快的那宮人就端了茶進來,雲染笑着說道:“有勞。”
“奴婢分內之事。”宮女笑道。
雲染就似無意的隨口問了一句,“今日不知還有其他人拜見娘娘嗎?”
那宮人並未上前,只是依舊垂着頭,低聲說道:“王妃慎言,今日宮裡人多有些熱鬧。”
雲染驚訝的看了那宮女一眼,她卻已經退了出去。
雲染收起自己的表情,細細思量,看來今日皇后不是宣召她一個進宮問話。
這就輕輕地鬆了口氣。
大家都有份,那就沒什麼了。
在偏殿裡枯坐了一個時辰,外頭寂靜無聲,再也無人進來搭理她。
雲染倒也坐得住,知道皇后是要給她下馬威,晾着她,讓她心生躁意,也好令她自亂陣腳。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於有人前來請她,還是之前那個宮女。
雲染起身,那宮人背對着門口,看着雲染靠近了她,就低聲快速的說了一句,“王妃小心回話。”
雲染看着提點她的宮女,此時說完這句已經轉過身去領路,壓下心裡疑惑,跟着她走出去。
一個荷包,不可能讓這個宮人這麼提點她。
只是她爲什麼這麼做?
雲染心裡不由得想到了司空穆晟,會是他的安排嗎?
只是,他現在已經能在皇后身邊安插眼線了?
存着疑慮,雲染踏進了正殿。
一身話裡高貴鳳袍的皇后,頭戴鳳冠,高坐在上。
兩旁定王妃跟宣王妃相對而坐。
雲染目不斜視,穩穩地上前請安行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皇后凝視着下方的洛王妃,目帶厲色,隱含着幾分厭惡,並不叫起,就這樣盯着她,開口說道:“本宮叫你來,想必洛王妃已經知道所爲何事了吧?”
“臣妾駑鈍,還請娘娘指點。”雲染半蹲着身子,知道皇后有意爲難,穩住身子不搖不晃,絕對不讓自己擔上一個失禮的罪名。
她現在已經有幾分明白,昨晚司空穆晟沒有回府,怕是帝后所爲,就是不想她跟司空穆晟有機會溝通。
不然的話,皇后不會一大早就宣她進宮。
心裡有些擔憂司空穆晟,面上卻是不敢表露。
皇后冷哼一聲,盯着雲染,“洛王妃這話倒是輕巧,昨兒個發生那麼大的事情,怎麼會不會知道呢?你是不敢還是不願跟本宮說,又或者是你在心虛什麼?”
雲染心中一凜,想起之前那宮女的提點,看來皇后是真的有意針對自己。
不能慌。
雲染深吸口氣,保持蹲姿,開口說道:“娘娘這話臣妾不明,昨日皇恩寺的事情,若是娘娘問詢,臣妾自然是知無不言,並無不可告人事。只是,臣妾沒有想到娘娘會問此事,畢竟臣妾也好,還是一同去皇恩寺的兩位王妃姐姐,昨日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噩夢,實在是不願去想。”
雲染說着眼眶泛紅,身體抖了抖,像是憶及昨日的事情,有些承受不住的嬌弱模樣。
皇后看着雲染這般模樣,又惱又恨,越發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