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聞言就看了羅嬤嬤一眼,“你聽說了什麼?”
羅嬤嬤垂着眼皮,低聲道:“老奴什麼都沒打聽到,內廷府的總管換了,御膳房的管事下了獄正在內廷府審問,宮裡所有的內監宮女都開始一一人冊覈對身份,現在整座宮裡風聲鶴唳,人人不安。”
太后板着臉,“皇上……竟也允許皇后如此胡鬧。”
“是啊,老奴也覺得皇后過了,說起來也不過是仗着肚子有個孩子罷了。不然之前才進宮的時候,也不見皇后這麼囂張,可見這人一旦有了子嗣,底氣就足了。”
太后扶着羅嬤嬤的手坐下,眼睛掃過她,然後神色淡淡說了一句,“這件事情真的是惠太后做的?”
“老奴也說不準,畢竟對外講死是惠太后自請上的摺子。”既然不是問罪,自然就不用拿什麼證據出來,皇后這一招是在是厲害。
懷疑是惠太后下的手,偏偏貓也死了,人也沒了,一點證據沒有。
這樣的情況下,若是換做別人,只怕就只能等下次捉到把柄,或者是查出證據再說。
可是皇后偏偏不,而是弄出個惠太后思念先帝,自請去皇陵別苑小住的事情。
哎。
朝堂上的大臣們,個個都是人精,這兩件事情一起發生,自然就會認爲皇后拿到了惠太后害她的把柄,爲了保住皇室的尊嚴,不被天下臣民看了笑話,忍氣吞聲的只能讓惠太后離宮,卻不能真的論罪處罰她。
只怕如此一來,百官中皇后的聲望會越來越重,如此知曉事理,明白進退的皇后,可謂之“賢”。
上摺子請皇上開選秀,充實後宮,皇后已經被人朝官載譽“賢”字。
而現在這件事情一出,“賢”這個字,只怕是貼在皇后的身上摳都摳不下來了。
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只覺得皇后是個愛笑,說話做事都和緩的人。
可如今看來,羅嬤嬤這才發現皇后比她見到的厲害多了。
難怪能抓住皇帝的心,一枝獨秀穩霸後宮。
就這份心機,誰能比得?
“皇后……”太后輕輕嘆息一聲,“皇后手段再厲害,歸根結底還是皇上縱容她這樣做。歇了吧。”
太后緩緩的閉上眼睛,要想動皇后,就得先動了皇后在皇帝心裡的地位。
必然的話,由皇帝護着,皇后在後宮裡就是穩如磐石,誰也動不得。
太后被羅嬤嬤服侍着散開頭髮,去了大衣裳,躺進帳子裡,還在想着皇后。
不僅生了一張國色芳華的臉,而且有心計有手段,現在又懷了皇嗣,更重要的是皇帝對她一心一意。
她想要動她不易,而她現在最不能搞僵的就是跟皇帝之間,最後的一份體面。
只能徐徐圖之,不能着急。
等這批秀女進宮,她得物色着,看看有沒有可扶持之輩,慢慢的與皇后打擂臺。
無數次的告知自己,不能着急。
不要急,不然就是惠太后的下場。
雲染這麼雷霆手段處置惠太后,未必就沒有震懾自己的意思。
太后心潮起伏難以入睡,睜着眼到了天亮。
滿腦子全都是皇后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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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後,林書薇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忙起身打開房門,就看到羅嬤嬤從前殿拐角處走過來,一看就是剛伺候太后回來。
忙走出來,迎上去,“嬤嬤,您回來了。我這裡還有晚上留下來的水晶糕,進來歇歇腳吧。”
羅嬤嬤在太后身邊伺候了一晚上,又渴又累又乏,聞言就點點頭,擡腳進了林書薇的屋子。
林書薇請了羅嬤嬤坐下,端了水晶糕來,甜白瓷的盤子裡擺着五六塊晶瑩剔透的糕點,一看就令人有食慾。
“嬤嬤,您先慢慢吃,我提着壺去茶水房給您沏壺茶來。”林書薇提着茶壺就往外走,廣寧宮的茶水房一整夜都不會停火,大銅壺放在路上,給值夜的宮人們燒水喝。
很快的林書薇就提着茶壺回來了,另一隻手裡還端着一小盤胭脂鵝脯,進了屋就笑着說道:“茶水房的人知道您在我這裡歇腳,這一盤子是孝敬您的,說您當差辛苦,墊墊肚子。”
說話間就倒了杯茶,遞給了羅嬤嬤。
羅嬤嬤吃了水晶糕,正犯口渴,吹着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這才笑着說道:“虧得那羣猴兒還記得我餓肚子,不枉我尋常疼她們了。”
“嬤嬤待人和善,廣寧宮上下那個不感念嬤嬤的恩德。”林書薇瞧着羅嬤嬤是真的渴了,一盞熱茶吹着就下了肚,忙提起茶壺續了茶。
趁着羅嬤嬤吃東西的時間,就與她閒話說笑,說着說着就說到了今歲的選秀上,笑盈盈的相思不經意的問道:“聽說是把春錦宮收拾出來,作爲秀女待選之處。我白日裡有差事,正好經過春錦宮,瞧着倒是收拾的十分齊整,裡頭的擺設帷幕都是上好的,我第一回經這樣的事情,倒是沒想到不過是秀女暫住的地方,也能收拾這麼好。”
羅嬤嬤沒去春錦宮那邊,聽着林書薇這麼講,就問了一句,“真的?”
林書薇點點頭,面上適時的帶出幾分不解,輕聲說道:“春錦宮那邊服侍的人,都是積年選秀下來伺候的老宮女。我聽她們說,這回春錦宮的佈置,比文宗帝的時候規格要高的多。”
羅嬤嬤聞言就皺起了眉頭,皇后這是要做什麼?
難道這是想要拉攏新進宮秀女的心?
也不太可能啊,皇后是六宮之主,用得着巴結秀女去?
看着羅嬤嬤沉思的面容,林書薇眼睛深處染上幾分笑意,微垂的眼瞼遮住自己的心思,輕聲說道:“聽說文宗帝的時候,各宮主子的姻親要是有親戚送進來選秀,各宮的主子都派自己身邊的人去侍奉照顧幾分,免得受了別人的暗算。”
羅嬤嬤又不傻,聽着林書薇這話音,就隱隱的明白她的意思。
想到這裡,擡起頭來看着林書薇,“你想去春錦宮?”
“奴婢有幸得了嬤嬤的恩德,這才能脫離了浣衣局那種地方。我是想着嬤嬤爲太后分憂,我便想爲嬤嬤分憂,也不足以報答嬤嬤待我的恩情。”林書薇柔聲說道,心裡卻緊張起來,不知道自己這計劃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