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雲染講述的時候,努力的讓自己心平氣和,但是想許朝英的遭遇,難免還是有些壓服不住自己的情緒。
司空穆晟握着她的手,瞧着她面帶惱火又夾着幾分悵然的樣子,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在他看來,那許家對雲染也沒幾分真情實意。當初顧家才進京的時候,遇到顧鈞和出了事兒,那許道勤是迴避的態度。
雖然說後來是好了些,不過這也是架在顧家越來越好的份上。
可是雲染這人心善,別人待她的一點好,都能被她放大。
輕輕拍拍雲染的手,司空穆晟心裡笑,其實從始至終,他最看重她的,便是她心底的那一片純善。
也就是她這樣傻的,那個時候知道穆逸是個私生子,瞧着他可憐,便一味的對他好。
想起那個時候,她見到自己素來是躲避不及,偶爾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這麼多年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很多人都變了,變得面目全非。
可她,依舊還是當初那個她。
“英震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你想做什麼,直接去做就是。”司空穆晟對雲染說道,看着她不以爲然的樣子,又加了一句,“以你謹慎的性子,便是可着勁的折騰,我瞧着也不會給我捅個窟窿出來。”
雲染:……
這是誇她還是損她呢?
差點忍不住對他翻個白眼,故意跟他犟嘴說道:“若是到時候那羣多事的御史彈劾我言行無狀,我可不會認錯,我這是奉旨跋扈!”
司空穆晟看着雲染上挑着眉峰,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沒忍住大笑起來。
瞧着雲染臉色僵硬,立刻止住笑聲,一本正經的點頭,“嗯,準你奉旨跋扈!”
雲染:……
司空穆晟也不急着去昭明殿,就跟雲染歪在臨窗的大榻上,靠着煙色彈墨紋的引枕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想起什麼說什麼,雲染想起之前兩人初相識的事情,也會笑着說幾句,司空穆晟應和,又或者反駁。
說着說着,不知怎麼的,話題又拐到了英家的事情上去。
“那英夫人也真是有意思,這回好了,爲了女兒把自己親孫子都給折騰沒了。估計着以她的性子,一定會把這黑鍋扣在英表姐的頭上。”
司空穆晟不太喜歡這些內宅夫人們的勾心鬥角,但是此時聽着雲染跟他抱怨,還是做認真樣的頷首,“高高在上慣的人,但凡是出錯,從不認爲自己錯的,這也是常理。”
“什麼叫做高高在上?許大人都已經做了尚書,論官職比英震還要高。”
“京官跟外官素來不能相提並論,按照常理京官要比平級的外官高半等。可是像是江南道總督,湖廣道總督這樣的官銜,實權更重。”司空穆晟低聲跟雲染解釋。
雲染皺眉輕思,然後恍然大悟,“所以那英家夫人才敢這麼折騰兒媳婦?”
司空穆晟點頭,“也不全是,不過佔一部分。”
“那另一部分是什麼?”雲染虛心求教。
司空穆晟就把裡頭的門道講給雲染聽,“英家送女進宮參選,已經是得罪了許家。”
雲染頷首,這個道理她懂。
許家跟她有姻親,在宮裡她地位不受威脅,自然是許家跟着得利。但是要是英家女進宮萬一要是得了聖寵,自然是英家跟着雞犬升天,不用看許家人的臉色。
“如今江南大動,英震是個老狐狸,許道勤坐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把持着全國官員的審覈,偏我這個時候提起了許道勤,英震便知道,這個時候許道勤爲了避嫌,也不會對英震一襲的官員輕易高臺貴手。爲了取信與我,說不定英震一系的官員,許道勤考覈起來更爲嚴格。”
雲染這是第一次聽司空穆晟跟她分析朝堂上的厲害糾葛,忍不住的細細聆聽,問道:“這可真是奇怪,這二人明明之前還聯手的。”
“一時聯手,不過是許道勤被英震強拉下水的,迫於自保,不得不跟他一條船。爲了下這條船,許家可是把女兒嫁到了英家,這代價不小。”司空穆晟就道。
雲染就像是聽到了天書一樣,真是漲了新知識,現在想想,難怪那時候司空穆晟知道許家跟英家聯姻,神色不怎麼好看,不過也沒阻止。
想到這裡,雲染就看着司空穆晟說道:“難怪那時候你對這門婚事不喜,但是也沒阻止,是不是就是爲了許英聯手,是爲了你清查江南官場的事情。”
真是一點就通,這舉一反三的伶俐勁兒。
“是。”
司空穆晟乾脆的應了一聲。
雲染沒好氣的說道:“那你那個時候爲什麼不跟我講?”
司空穆晟看着雲染就道:“以你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必然會阻止。可是你不想想,若是你阻止了這門婚事,既讓許道勤陷於險境,又讓英震暗恨與你,難道許道勤不知道把女兒嫁到英家有什麼結果?做父親的心裡清清楚楚,利害當頭,他既然選擇了趨吉避凶把女兒許出去,我爲什麼要讓你被人記恨?自己的女兒,當爹的都能忍心,你有什麼可內疚的?”
雲染傻眼了,這是第一回司空穆晟對着她在這樣的事情上生氣。
她怔怔的看着他,一時說不上話來。
司空穆晟嘆口氣,“你就是心太善,其實眼下的局勢正好,英許兩家鬧翻,你那個表姐正好趁機跳出火坑。要是許道勤是個疼女兒的,想要補償,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就一定會抓住。
可要是……他沒這個心思,你又何必爲了別人不在的女兒衝鋒陷陣的。這種家務事兒,不管怎麼摻和都是一手的腥,洗都洗不掉。別人躲還來不及,就你這個傻的往前衝。”
這是雲染第一次知道,前朝的政務跟後宅的家事還能這樣纏繞在一起。
司空穆晟說的都對,他又教了她不懂的地方。
可是,雲染擡起頭,眼睛定定的看着司空穆晟,“你說的都對,你是爲了我,二舅母是爲了英表姐,許大人是爲了自己的前程,可是這事兒也不能一概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