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大眼瞪小眼,雲染先忍不住笑了,就道:“爹,你別擔心,我想王爺也是一番好意。您想司空穆齊跟他一向不睦,老王妃在府中禮佛避世,王府的事情都是大夫人在把控,她怕是我不知道深淺受委屈,這才交代一二,也算是有誠心。”
“若不是看在他的誠心上,你以爲她想見你就能見你嗎?”
雲染看得出她爹不太高興,笑着寬慰幾句,倒是奇異的把自己的擔心不安給壓了下去。
顧鈞和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說了一句,“中午留他吃飯。”
還能留一頓飯,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倒也還算可以。
雲染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髮髻,這才扶着秋禾的手去了前院的花廳。
這小花廳就是她經常帶着顧繁跟穆逸學習的地方,院中花木扶疏,院子裡丫頭婆子林立,看到她進來,連忙躬身問安。
雲染頷首,這才擡腳進了花廳,就看到司空穆晟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修長健碩的身軀即便是坐着,也給人極大的壓力。
“雲染見過王爺。”雲染輕輕福身一禮,開口說道。
司空穆晟看着一襲鵝黃衫裙的小姑娘,梳了一個偏墜髻,烏黑的髮髻上簪着一朵珠花,耳垂明月璫,行走間裙裾宛若漣漪,半垂着的容顏看不清面容。
“無須多禮,坐吧。”司空穆晟輕咳一聲說道,忽然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是。”雲染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也沒擡頭去看司空穆晟,一副乖巧等他問話的樣子。
乍然覺得往日小野貓般的人,忽然如此溫馴,他還真的不太習慣,就看着秋禾揮揮手。
秋禾猶豫一下,看了一眼雲染,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秋禾的行爲,司空穆晟眉峰微挑,沒想到短短時日,小姑娘倒是能讓秋禾顧忌她,倒也不是草包美人。
有點意思。
雲染不說話,司空穆晟彷彿跟她較上勁了,也不開口。
諾大的花廳裡一片沉寂,越發的壓得心頭忐忑難安。
雲染心裡憤憤,這人真是太可惡,到底是在她家,雲染總不好這麼跟他較勁下去,只得先開了口,“爹爹說,王爺又是吩咐我,不知道是何事?”
司空穆晟看着雲染半垂着的臉終於擡了起來,但是小姑娘還是不看他,硬邦邦詢問的模樣,像是賭氣般。
司空穆晟覺得好笑,放鬆了身軀靠在圈椅上,脣角微勾,開口道:“你我現在是有了婚約的人,無事就不能見面了?”
許是見慣了司空穆晟嚴肅嚴謹的一面,再加上原主記憶中這人暴虐兇殘,雲染下意識的就認爲他就是這麼肅穆冷漠的性子。
乍然聽到他幾近調笑的聲調,都以爲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看着雲染驚愕的樣子,司空穆晟也難得見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臉上,出現這樣不可思議的表情,覺得挺有意思。
雲染瞧見司空穆晟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惱羞成怒,這人是故意的吧?
努力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說道:“王爺有話直說就是,若是無事我便告退了。”
她纔不要看他在這裡戲弄人。
瞧着小姑娘真有些生氣了,司空穆晟沒忍住輕笑出聲,換來她怒目一瞪,不由的放緩聲音說道:“的確有事情交代你,倒也不是胡言亂語。”
雲染心裡有些發慌,依舊板着身子坐在那裡,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就是不肯開口了。
司空穆晟無奈,只得說道:“再過不久我就要趕赴邊關,王府那邊若是有人請你過去,除非老王妃出面,其他的一概不用理會。”
雲染一愣,側眸看向司空穆晟,這是告訴她,不用搭理司空穆齊那一家子嗎?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雲染皺眉問道,司空穆齊跟司空穆晟鬥得再厲害,至少後宅的女人都沒有擺到明面上來。
雲染怕落人口實。
看着雲染擔憂的神色,司空穆晟就道:“你擔心什麼?”
雲染聞言看着他,就思量一下這才說道:“如今兩家有了姻親,若是大夫人請我過去做客,我不去的話,會不會失禮?畢竟女眷之間的往來,跟你們男人無關。”
司空穆齊意外的看着雲染,沒想到她會想到這些,“你想去?”
雲染看着他,她纔不想去!
看到雲染的神色,司空穆齊明白,不想去還要硬撐着去,就是爲了不被人挑出錯來。
的確,女人之間的事情,有時候反而會更麻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真是麻煩。”
誰惹來的麻煩,還好意思說!
雲染壓下一口氣,卻還是有幾分不舒服的說道:“小女不似王爺灑脫不羈,不顧世人眼光肆意行事。我是讀書人家的姑娘,不能丟了我顧家的顏面,做事情難免想得多些,王爺若是不高興,小女也是沒辦法。”
司空穆晟:……
這纔是他熟悉的那個小姑娘,不是方纔那個裝相的。
“那行吧,你若想去就去,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那譚氏可不是好相與的,吃了虧可別哭鼻子。”
雲染氣急,她就長了一副包子相,任人欺負不成?
“左右王爺征戰在外,便是我吃了虧,也不會找你訴委屈,你安心就是。”
司空穆晟:……
這話一出口,雲染就感覺到不對了,立時紅了臉,起身就跑了。
她真是氣昏頭了,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算是有了婚約,這樣的話也實在是太輕浮了。
司空穆晟也是一怔,看着雲染的背影好半響纔回過神來,心頭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隨即又浮上一個念頭,不找他能去找誰?
這一樁從天而降的婚事,將京都震了個底朝天。出了這樣的事情,由皇帝護着,也不會有人去說太子的錯處,頂多認爲太子妃有失誤。最令人樂道的是,數年不去東宮一回的洛王,沒想到去一回就撈了個媳婦回來。
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意外的了。
關鍵是,救了一回人,還許給了正妃的位置,那四品官家的女兒,配得上洛王妃的稱號嗎?
一直到皇帝下旨賜婚,這些非議才少了些。但是又有人說,是顧鈞和爲女兒力爭來的,是怕將來以他女兒的身份,壓不住府裡將來的側妃。
說得好像,馬上就有側妃了一樣。
這些話傳的沸沸揚揚,顧蓁跟焦寶惠、許朝英來的時候氣呼呼的,雲染倒是要反過來安慰她們。不想白素漪、常慈音跟榮希茹也一起來看她,頓時就熱鬧起來。
大家湊在一起圍成圈說話,榮希茹素來是直言直語慣了,對着雲染就說道:“我跟我姐去誠國公府玩,哎喲,那顧書萱說的話那叫一個酸,我的牙都要倒了,虧了嘴裡含着蜜餞呢。”
“你去誠國公府了?”雲染聽到顧書萱的名字擡起頭看她。
“可不是我想去的,還不是我姐姐非要抓着我去。”榮希茹冷哼一聲,“就那個顧書萱說話陰陽怪氣的,要我說那就是嫉妒,嫉妒你嫁得好。”
雲染:……
白素漪看着雲染的神色,輕聲說道:“你也不用擔心,只要王爺一日威風猶在,那些人只有捧着你的份兒,你也是正經的洛王妃,還怕她做什麼。”
“也不能這樣說,還是要小心點,還未過門呢。”焦寶惠急匆匆的說道。
許朝英若有所思的看着雲染,好一會兒擦說道:“說起來倒是真的奇怪,我接到了清惠縣主的帖子。”
提到清惠縣主這幾個字,雲染的心思一下子便揪了起來,轉頭看向她,“清惠縣主?我記得你們跟肅郡王府好像是沒什麼往來。”
“不要說我家,就算是我跟清惠縣主也沒多少交情,頂多就是偶爾宴會上見一面,還未必有機會能說上的話。”
雲染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顧書萱也就罷了,但是這個清惠縣主卻是不得不防,便沉聲說道:“英姐姐,清惠縣主與我之間很是有些不愉快,你還是小心點。”
具體的過節雲染自然不能說,但是嚴肅的神色,便讓人知道這件事情怕是不簡單。
許朝英跟雲染也算是彼此相知一二,看着雲染這樣子,心裡也一下子提了起來,皺眉說道:“這樣啊,那我明白了。”
許朝英一句明白了,又沒有多問,顯然是將雲染的話聽進去了。
這樣乾脆利落的還真是讓其他的人有些意外,榮希茹就道:“那我們可躲不了,怎麼辦?”
雲染哭笑不得,看着榮希茹說道:“你怎麼一樣,你是順安伯府的嫡女,清惠縣主可不敢輕易對你下手。但是英姐姐不一樣,你該知道的。”
榮希茹嘟嘟嘴,“那穆沁嵐怎麼着你了?聽你這樣說好似有深仇大恨一樣。”
白素漪見雲染先前就沒說出口,怕是有難言之隱,也就是希茹這個大大咧咧的看不出來,忙岔開話題說道:“反正大家以後小心點就是,咱們跟雲染來往密切,指不定什麼時候透過咱們對雲染不好。”
一直沒有說話的常慈音看了衆人一眼,忍了忍,還是沒將心裡的話吐出來。
她這樁婚事怕是躲不掉了,而且她跟顧書萱之間的關係也並不融洽,這次跟她成了姻親,有些話反而不好說了,還是私底下跟雲染知會一聲吧。
不過好友成了洛王妃,雖然過程有些危險,但是結果還是美好的,尤其是現在洛王又要出征,等到立功回來,洛王肯定又會水漲船高。
雲染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洛王府,以後不知道多少人巴上來。
就算是四品官之女怎麼了?
往上數一數,她們祖上還是開國功臣呢,縱然是旁支,那也是留着顧家的血。
真要是掄起祖宗來,滿京都裡幾個比得上?
雲染留了大家用午飯,得了她們的真心賀喜,雲染這才真的有種飄上雲端的感覺。
臨走前常慈音抓着她去了偏房,低聲說道:“你小心顧書萱,我聽說肅郡王府好像要退了與司空焱的婚事,那顧書萱還未死心。你現在做了洛王妃,指不定又要從你身上下功夫,你可當心。”
“你從哪裡聽說的?”雲染吃了一驚,沒想到常慈音會跟她透露這個消息。
“你也知道,我是要嫁入文昌伯府的,所以知道了一些。”
知道常慈音之前抵抗過這門婚事,現在聽她這樣講,好似認命了一樣,不安的問道:“真的要嫁過去嗎?”
常慈音許是經過了反抗之後,已經想開了,此時淡淡一笑,“家裡把我們嬌養長大,可不就是爲了嫁人這一刻嗎?也沒什麼想開想不開的,反正嫁誰都是嫁。”
這話裡帶着幾分淒涼,雲染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手,“慈音,你……”
“瞧你,我都沒傷心,你倒是要替我哭出來了。”常慈音促狹一笑,“你放心,我既然想明白了,就不會委屈自己了,我r後自然會讓自己過得舒舒服服的。”
婚姻大事,自然不是輕易能隨便改變的。原本靖國公府想要通過文昌伯跟誠國公搭上話,再加上兩家之間有些齟齬,常慈音就成了那個犧牲品。
但是現在司空穆齊已經落入下風,按理說靖國公府實在是沒必要巴着文昌伯府,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婚事依舊要進行。
送走了常慈音她們,雲染這纔回了自己的房間喘口氣,想着這一天的事情,慢慢的陷入沉思。
事情發展到今天,說實話她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她曾經避之不及的人。
原主記憶中的洛王,實在是太殘暴,下意識的就令人感到懼怕,意圖要躲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穆逸的關係,好像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後來自己對司空穆晟就漸漸的沒有了原本的那種懼怕。
現在他們成了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那種感覺還真是有些仿若在夢中。
那可是將來要登上那個位置的男人。
又想起顧書萱的不安分,穆沁嵐的小動作,還有那個龐姝儀……這次因爲東宮的意外,自己成了洛王妃,那麼另一個孫芸呢?
到現在也沒聽說孫芸那邊的事情,難道她真的要嫁給救她的那個侍衛不成?
只怕是恆安侯府不會同意的。
那麼,孫芸要進東宮?
還有郭雲蕎,她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要進東宮的人,現在除了這個意外,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順心如願的入東宮。
躺在大榻上,枕着軟枕,雲染也不清楚前路如何。
尤其是洛王府那一家子,只要想想將來有可能跟司空焱一個屋檐下生活,她就就渾身不自在。
畢竟,他與她曾經是有過婚約的。
而且,顧書萱的仇還未報……
日子好像一下子偏離軌道,而她現在還沒有能力拽回來,只能跟着踉蹌的往前走。
又過兩日,洛王出征的旨意正式下達,五日後出發,時間緊迫。
明知道他會大勝而回,但是當這個男人冠上自己夫君這個名頭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的擔心起來。
臨走之前,司空穆晟見了顧鈞和一面,將穆逸託付給了他。
穆逸想跟着去北疆,但是這回司空穆晟沒有答應,只是對着他說道:“你現在應該讀書識字明理,在家勤練武藝,將來總有你去的時候。”
穆逸眼睛紅紅的跑到雲染這裡來哭,雲染小聲勸了幾句,穆逸就道:“雲姐姐,我爹爹只要到了戰場上,就不顧自己的安危,以前有我的時候還知道收斂些,現在我不跟着去,只怕是連個擔憂都沒了,我真的怕。”
雲染愣了一下,看着穆逸,沒想到這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輕輕說道:“你放心,你爹爹是個大英雄,不會衝動的。”
“誰說的,那一年薛定愕殺了爹爹的貼身護衛,爹爹單槍匹馬追殺他千里,你說他能讓人放心嗎?”穆逸很憂愁的說道。
“是嗎?”雲染驚呆了,沒想到司空穆晟居然還有這麼威武霸氣的時候。
“雲姐姐,你去勸勸我爹吧,他一準聽你的話。”
“胡說!”雲染紅了臉,“王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會聽夫人之言?行了,你也別擔心了,好好讀書上進纔是。”
穆逸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雲姐姐怎麼不善解人意,他就是想讓她跟他爹爹寫封信而已。
就算是定了名分,可是外面覬覦他爹的女人還是很多的。北疆的女子可不是京都的閨秀那麼內斂,那是會緊追不放的。
雲姐姐一點危機感都沒有,真是愁死人了。
不過,看着雲姐姐眼中的崇慕,想來也被他爹爹的英姿所傾倒吧?
千里追殺他也沒親眼所見,是聽董先生說的,他就覺得爹爹好厲害。
雲姐姐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顧鈞和是不太想收下穆逸的,畢竟還有洛王府在,他們實在是不該伸着個手。但是司空穆晟直言穆逸跟顧繁一起上下學,送回王府去怕耽擱了學業,鄭重的託付給他,他還真是不願意耽擱一個孩子的前程。
顧鈞和雖然答應了,但是還是有點不開心。
大軍出發那天,是個明媚的好天氣,萬里無雲的天空,湛藍湛藍的。
雲染深閨女子,看不到他颯爽的英姿,帶領着他的將士奔赴戰場,不能爲他煮酒踐行,從今天起心裡多了一個要去牽掛的人。
畢竟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嗎?
***
薛定愕領十萬精兵陳兵關外,來勢洶洶,派兵四處擾襲邊關。司空穆齊率軍與之對抗,卻被薛定愕聲東擊西打了個伏擊戰,損兵折將,士氣大跌,龜縮關內,再也不敢輕易出兵。
邊關的軍報如雪花般飛往京都,明明是熾熱的夏季,卻令人感覺到嚴冬的陰寒。
如果等到司空穆晟抵達邊關接管兵權,司空穆齊無疑會以代罪之身回京,等候皇上的裁決。
他揹負着皇上的希望出去,怎麼能這麼丟人現眼的回來。丟了自己的人也就算了,但是皇上的顏面比他的命更重要。
就在肅郡王府蠢蠢欲動欲要退婚的時候,傳來司空穆齊大捷的好消息。只是爲了伏擊薛定愕,司空穆齊以自身爲誘餌設伏,成功絞殺上萬敵軍,但是司空穆齊在這一役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據傳聞身受數刀,生死不明。
雲染乍然聽聞,腦海中就響起了幾個字,置於死地而後生。
司空穆齊不這麼拼一次,他回京之後,怕是要面對皇帝的怒火。
但是他玩命打了這麼一仗,不敢說有功,至少是功過相抵了。
哎,這人真的是豁的出去啊。
難怪之前司空穆晟前來告知她,洛王府那邊的宴請能推則推。是不是在出徵之前,他就聊到了司空穆齊會有這一招?
戰報傳回京都,帝大喜,命太醫親赴邊關,將司空穆齊帶回京都養傷。
與此同時,肅郡王妃跟譚氏又熱絡上了,兩家走動的十分勤快,好似之前肅郡王府意圖悔婚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一樣。
蔣氏在屋子裡抱着孩子輕聲的哄着,聽着青羅說完,嗤笑一聲,望着兒子漸漸睡沉的面容,輕聲說道:“王爺戴罪立功回來,這些人的嘴臉都變了,真是可惜,要是這門婚事退了之後,王爺再傳來好消息就好了。”
那清惠縣主她見過一面,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以大公子的性子,娶了這麼個媳婦進門,這日子還不定怎麼熱鬧呢。
唯一讓她想不到的是,顧姑娘居然會坐上洛王妃的位置。
每每想起此事,她都覺得這真是天意不成?若是顧姑娘進了這洛王府,她們娘三的日子倒是不用怕了,至少以顧姑娘恩怨分明的性子來看,只要她不招惹她,她纔不會閒的無事來算計她們。
只是……蔣姨娘笑了笑,大夫人那邊怕是要不安生了。
那天府裡得了消息,顧姑娘要變成洛王妃的時候,她親眼看到大公子吃驚失意的神色。
呵呵,要是清惠縣主知道自己的夫君心裡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子,以她的傲氣,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就算是咽的下,但是萬一大公子流露出一點的蛛絲馬跡,呵呵。
這是進入王府之後,蔣姨娘第一次真真切切的鬆了口氣。
要不要給顧姑娘送個信呢?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她還樂不樂意跟自己往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想來想去,蔣姨娘還是不願意冒這個險,把此事壓了下來。
“姨娘。”
“運哥兒?你怎麼來了?”蔣姨娘看着大兒子進來,連忙小心翼翼的放下睡着的小兒子,拿過帕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珠。
司空運昂起頭任由他娘給他擦臉,高興地說道:“我聽說再有幾日爹爹就要回京了,姨娘,是真的嗎?”
“是要回京的,但是不知道還有多久。你好好的在學堂讀書,等你爹爹回來考你,別答不上來丟人才好。”蔣姨娘連忙叮囑兒子。
“姨娘。”司空運上前一步,靠着姨娘低聲說道:“我來的時候,繞過正院,聽到大夫人正在訓斥大哥。”
蔣姨娘聞言一愣,忙問道:“真的?可知道爲什麼?”
“我沒敢上前打聽。”司空運道,大夫人那邊的人都機靈得很,他不敢給姨娘添麻煩。被大夫人捉住把柄,姨娘就要受罪了。
蔣姨娘拍拍兒子的肩膀,“行了,姨娘知道了。後院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先去吃點東西,然後中午在姨娘這裡歇一歇,下午再去學堂。”
司空運高興地答應了。
打發了兒子,蔣姨娘就把青羅叫來,“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蔣姨娘最近的心思很活泛,她跟大夫人水火不容,就算是生了兩個兒子,那也還是妾。
而且,正因爲有了兩個兒子,大夫人現在待她更是如眼中釘,想要安安穩穩的在這王府待下去,一定要找個同盟纔好。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她的乞求,居然讓顧姑娘做了洛王妃。
這消息好壞參半,壞的是自家男人跟洛王不對付,好的是自己跟顧姑娘也算是老相識,有幾分交情。
現在大夫人跟自己兒子起了摩擦,她自然是樂意見到的。
很快的素羅就回來了,反手落下簾子,低聲說道:“姨娘,奴婢打聽到了,是因爲清惠縣主的事情。”
蔣姨娘眉峰一挑,神色帶着幾個不屑,慢慢悠悠的說道:“必然是大少爺想要退婚,大夫人不同意。”
“姨娘被您猜中了,您怎麼能猜到的?”素羅好奇地問道。
“大少爺雖然有的時候性子有些軟,但是到底是個男人。肅郡王府做的那些事情,呵呵,還真是上不得檯面。那個男人被岳家這樣對待能咽的下氣?也就是大夫人只看到了肅郡王府的地位,卻顧不上自己兒子的心情了。”
可不是要吵起來嗎?
蔣姨娘甚至於都能想到大夫人會怎麼說,這麼好的婚事打着燈籠也難找,你父親現在情況艱難,正需要有力的岳家幫襯。
清惠縣主對你還是很好的,肅郡王府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能管嗎?
娘一心爲你好,還會害你不成?
你現在不懂,將來就會明白,一個好的岳家對你的助力有多大。
想到這裡,蔣姨娘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
她也願意給自己的兒子尋一門有力的婚事作臂膀,可是一個妾生子……
蔣姨娘對着素羅揮揮手,素羅彎腰退了下去,屋子裡又陷入沉靜。
蔣姨娘想着,自己在這裡笑話大夫人,何嘗不是自己也羨慕大夫人,至少她能做到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如此一來,蔣姨娘反而更加迫切的希望入住洛王府的人是顧姑娘。
這樣一來,大夫人只顧着跟顧姑娘較勁,她這邊就會鬆緩下來,有利於她慢慢籌謀。
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沒過多久,司空穆齊回京。
聽聞進京之後家門都沒入,直接進宮長跪宮門請罪。
雲染的了這個消息,心裡忍不住嘆口氣,司空穆齊也真是能屈能伸,算個人物。
秋禾小心翼翼的查看姑娘的神色,低聲說道:“姑娘,司空大人一回來,王府那邊怕是就會有動靜了,您有什麼打算?”
雲染聞言看着秋禾,眨眨眼睛,故作無奈的說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只能看人家怎麼辦了。”
秋禾擔心的是大夫人送帖子請她去王府,給她難看。
但是雲染卻知道,以大夫人的性子,她寧肯帖子都不給她送,打她的臉!
自打司空穆晟走後,雲染就過起了閉門不出的日子,她現在風頭太盛,壓一壓纔好。
許氏也是這個意思,就常讓顧蓁過來陪她。舅舅那邊舅母也讓焦寶惠過來再加上有顧繁跟穆逸,雲染還真是不寂寞,每日子倒是忙得不得了。
畢竟,她還要主持家裡的中饋,照顧兩個孩子,還有幾間鋪子要打理,時不時的還要招待上門的姐姐妹妹與一二好友。
等到司空穆齊回京的消息傳來,雲染算算日子,這才察覺司空穆晟走了已經快一個月了。
嗯,這人一走無音訊,連封信都沒有。
這樣的行爲,倒是真跟他的性子十分的吻合。
不過,秋禾送來的消息顯然與雲染想的不一樣,“王爺一到邊關,薛定愕就立刻出兵,司空大人才到京城,王爺那邊已經打了幾仗了。”
雲染微楞,她沒想到這些,畢竟就算是原主的記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聽來的,有關司空穆晟在前線的消息就更好了。
“是嗎?”雲染心裡想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畢竟戰場上刀槍無眼,明知道他最後平安歸來,可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秋禾看着雲染的反應,眼珠一轉,笑着狀似不經意的說道:“姑娘要不要給王爺寫封信,過兩日正好府裡那邊有人要去邊關,正好捎帶去。”
“……”雲染一時無語,但是心裡卻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
看着雲染猶豫,秋禾又道:“姑娘不用擔心,咱們送去的信件,跟公文不是一路。”
聽着秋禾的意思,好像這邊時常會給司空穆晟送信,但是跟朝廷那邊毫無瓜葛。
有專屬的信道,的確是司空穆晟會做出來的事情。
“我想想。”雲染到沒有一口拒絕。
秋禾也不敢多說,生怕姑娘惱羞成怒,笑着退了下去。
雲染坐在書房裡,看着鋪好的紙,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寫什麼。
他們雖然已經是有了婚約,但是彼此之間也並不算是瞭解,真要寫信,反而不知道如何下筆了。
頗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雲染最後還是將筆放下,心情頗爲複雜,坐在圈椅上,透過窗子看着外面花團錦簇,漸漸失笑,沒想到她的性子,居然也會有這樣躊躇忐忑的時候。
上輩子活在繼母的陰影下,養成了她做事謹慎,感情內斂的性子。現在讓她對一個說不上陌生,但是也不是論不上理解的未婚夫寫信,她着實不知道如何下筆。
在秋禾失望的眼神中,雲染淡定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就這樣吧。
讓雲染頗感吃驚的是,她沒送出信去,卻在第二日收到了司空穆晟的信。
秋禾臉上的歡喜,簡直能溢出來,顯然是她也沒想到王爺居然會寫信回來。
輕飄飄的信封落在掌心,雲染看着秋禾倒退出去的身影,臉上濃濃的笑意,一時間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就一封信嘛。
定定心神,雲染打開信,低頭望去,入眼便是見信如唔幾個字,微燙的臉頰漸漸發紅,這一刻纔有了種真實的感覺。
這是司空穆晟的信!
信只有薄薄的一張,簡單的說了一下到達邊關的情況,衣食住行,還寫道跟薛定愕交鋒三回,互有勝敗。又道軍務繁忙,無暇他顧。
所以這是解釋到了邊關這麼久才寫信的緣由嗎?
這個詭異的念頭一浮上來,雲染就怔住了。
以司空穆晟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無聊到跟一個女人解釋這些,她一定是想多了。
有了來信,雲染再寫回信好像就不那麼突兀了。
再次坐在書桌前,雲染就有種有東西可寫的狀態。
交代一下穆逸的日常,每日三更起牀習武,按時去學堂上課,把他兒子的情況寫得很清楚。畢竟司空穆晟信中雖然沒有直白的問,但是還是提及了幾句,讓她督促他的學業。
而後又想起前兩天收到的蔣姨娘的信,捉摸一下,又加了一句司空焱跟穆沁嵐婚事塵埃落定的,婚禮大概會在明年初云云。
鬼使神差的寫上這一句,雲染又覺得有些不妥。好似她是他的眼線似的,猶豫一下,雲染看着自己前面寫的那麼多,要重新寫又不願意。
最後想想,算了,就這一句其實也不算什麼吧?
***
軍帳外馬聲嘶鳴,腳步匆匆。
帳內氣氛嚴肅,各軍首領齊聚於此,司空穆晟坐在上首,側面懸掛着一章諾大的牛皮邊關輿圖,緊皺着眉峰,顯然是心情不太美妙。
“王爺,昨晚一戰,勝負各半,薛定愕那廝早有預謀,若不是王爺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這樣的結果,想來薛定愕也沒有想到,畢竟爲了這一戰,他可是籌謀多時。”
“董先生說的是,王爺,接下來怎麼打?”
大家心裡憋了口氣,之前跟着司空穆齊被薛定愕壓在頭上就很不爽,現在好不容易盼來了王爺,自然香揚眉吐氣,好好地揍他一頓。
司空穆晟擡起頭掃了衆人一眼,那冷峻無雙的氣勢頓時鋪散開來,如刀鋒般銳利的眸子落在衆人身上,大帳裡瞬間安靜下來。
司空穆晟站起身,指着輿圖上的幾個地方說道:“薛定愕這幾日從這裡一路打過來,你們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衆人一愣,只顧着出口氣了,說實話他們還真的沒仔細研究過。
衆人順着司空穆晟手中的筆桿望過去,大家的神色都不太好,顯然已經發生問題所在。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司空穆晟掃了衆人一眼,看的他們都縮起了脖子,道:“都回去好好想想!”
大家如蒙大赦魚貫出了大帳。
就在這個時候,宋方急匆匆的而來,瞧着大家萎靡的背影,嘖嘖兩聲,必然是又被王爺兇了。
“屬下參見王爺,京都的信到了。”宋方呈上手中的信函,最上面的就是顧姑娘的,王爺一定會高興的吧?
宋方將信件遞上去之後,彎腰退下,出了大帳這才覺得緩了口氣,王爺的臉色真的是難看極了。
不過這也不怪王爺,司空穆齊留下這麼個爛攤子,自然是讓人惱火。
宋方還沒等多喘幾口氣,就被董傳章那邊的侍衛給請走了,說是想要請教一下京都的形勢。
大帳裡,司空穆晟手裡捏着的正是雲染的那封信。
這封信寫得很是詳細,大多是交代穆逸的情況,而且筆墨之間端正嚴肅,像是在交代什麼大事一樣的嚴謹。
董傳章來的時候,還以爲王爺的心情會好一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王爺的心情更糟糕了。
**
雲染自然不知道邊關的事情,那封信送走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已經禮貌的回了信,這就足夠了。
而且,現在京都正因爲孫芸的事情鬧騰起來。
那日在太子府跟她一起掉入水中的孫芸,因爲是被侍衛救起來的,所以她的歸宿也就成了大家矚目的焦點。
雲染這邊是洛王英雄救美,但是孫芸那邊卻是太子府的一位侍衛。
難不成真的讓恆安侯府的姑娘去嫁給一個侍衛不成?
太子府這次要納新人的事情衆所周知,所以現在恆安侯府就找上了太子府,想要個交代。
最近的消息是,孫芸昨晚上懸樑了,但是沒成功被自己的貼身侍女發現,救了下來。
雲染得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想起了上輩子原主一輩子青燈古佛。這輩子換成了孫芸,她只是恆安侯府的庶出姑娘,恆安侯府爲她出頭,一來是侯府的顏面,二來也是想利用這件事情將她送進東宮謀利。
可是,孫芸畢竟是侍衛救下的,就算是太子真的許她進了東宮,將來的日子如何也不好說。
想起太子妃喬氏,雲染就心裡厭惡極了,總覺得那日的事情絕對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