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麗嫂掠一下垂到臉上來的劉海,接着說道:“我見問不出個事來,只好把這事給放在心裡了。那時,要過年了,忙着過年的事,我倒把這事給忘了。正月初二中午,溫雲說要過溪看望他姥姥,還說要抱兒子一起去,好給他姥姥看看。”
雖然孩子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可幺叔聽了仍然很緊張地問:“孩子沒去吧?”
見幺叔這麼緊張,冬麗嫂倒先笑了,道:“那天冷,我沒讓他抱孩子去,他就一個人去了。幺叔公也知道,冬天溪水很淺,要過溪的話,我們村的人一般不會到村口坐車繞了十幾裡去,經常是挽起褲管子淌過雞公溪去就行了。可誰想到,溫雲這一去,竟然淹死在那麼淺的溪水裡!唉,人家都說我家是災星侵宅了,主人不得不死呢!”
林智驍見冬麗嫂說起溫雲淹死的事情,沒見得有多少悲傷,心中不覺生起疑來。
幺叔溫庭夢脫口而出:“那是瞎說!這世上哪來的災星?誰見過來着?”
冬麗嫂嘆了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可很會游泳的溫雲他就淹死地那樣淺的溪水裡,這不讓人起疑心嗎?可災星侵宅這話一說,倒是不少人說是災星撲倒了溫雲,把他按在溪水裡給淹死的。我也只好信了,不然,那麼淺的溪水,怎麼淹得死人呢?”
幺叔溫庭夢點着頭道:“那麼淺的溪水,自然是淹不死人的,這就是我今天和林醫生一起來的原因所在。嫂子,溫雲平時有癲痢病什麼的,可以讓他暫時暈倒的病麼?”
冬麗嫂嘴角一笑,道:“哪有呀,溫雲身體好得很呢,這幺叔你也知道的。不過,聽幺叔說起溫雲可能是被人給害的,倒讓我想起兩件可疑的事情來。”
幺叔聽了,立即問:“快說說,兩件什麼可疑的事情呢?”
冬麗嫂回憶着道:“這第一件呀,就是溫雲的後腦勺上有一道很深凹槽,血漬漬的,而他卻是臉朝下淹在水裡死的。他後腦勺上的凹槽說是摔倒的時候給摔的吧,可溪裡都是圓不溜秋的河卵石,怎麼摔出長長的凹槽來的呢?幺叔公,林醫生,你們給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鄺冬麗說的都是實情,那時幺叔剛趕回來給大哥、七哥和幺嬸辦喪事沒幾天,也聽說過溫雲淹死在雞公溪裡的事情,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此時,幺叔溫庭夢聽冬麗嫂這麼一說,立即道:“是呀,河裡的石頭撞不出那樣長條形的凹槽來的。那第二件可疑的事情是什麼呢?”
冬麗嫂淡眉擰緊,望着幺叔道:“幺叔公啊,這一點我覺得特別蹊蹺了!你說幺嬸掉下懸崖是他溫天興發現後,回他家叫人上山去救人的。對吧?”
幺叔點點頭,道:“是呀,怎麼了?”
冬麗嫂還是緊擰着眉頭道:“這就是我覺得特別有蹊蹺的地方了:溫雲淹死在溪水裡,也是溫天興首先發現的!”
“溫天興發現後,不直接來我家告訴我,卻跑向他回家的路,告訴他的鄰居去了。”
“還是他的鄰居跑來告訴我,我家溫雲淹死在溪水裡了。”
“幺叔,如果是你發現溫雲淹死在溪水裡,你會不會就近直接來我家告訴我呢?”
幺叔搖了搖頭,道:“不會!”
冬麗嫂聽了尖叫起來:“怎麼?幺叔也會跑回家告訴你的鄰居,讓你的鄰居再來告訴我麼?”
幺叔依然搖了搖頭,道:“怎麼會這樣呢?我不會這樣做的!”
冬麗嫂簡直要瞪圓她的一雙鳳眼了,雙眼就象要突出來一般瞪着幺叔,大聲問:“那幺叔就不管不聞了,是吧?”
見冬麗嫂顯然誤會了幺叔的意思,而幺叔卻象故意調侃冬麗嫂般不明着說,林智驍生怕冬麗嫂誤會了幺叔的意思,生起怒火來。
林智驍急忙笑着道:“嬸子你怎麼不會想到,要是幺叔先發現溫雲大哥淹在溪水裡,會先救他上岸來,看看能不能救活。要是實在沒救活的話,纔會跑到你家來告訴你的呢?”
冬麗嫂聽了“噗哧”一聲笑起來,白了幺叔一眼,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是支書呢,說話就這麼沒頭沒腦的,差點讓我生出火來了!”
“要不是林醫生說得明白,我就差沒罵出口來了呢!”
“說得也是,依你的個性,是應該會先救人上岸來的。”
“要是能救活,揹他回來也就行了。是啊,這人跟人之間,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林智驍聽着冬麗嫂的話,怎麼越聽越覺得有一種不一樣的味道在話裡呢?
這冬麗嫂怎麼就對幺叔的個性這麼瞭解,連依你的個性這種很親近或者很熟悉的人之間纔會說出口來的話,她都說得出口來呢?
對了,還有剛纔剛剛說到溫雲淹死的事情時,冬麗嫂卻能笑得出來。
林智驍微微搖下腦袋,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可林智驍感覺自己的大腦是很清醒的,並沒有半點一星的迷糊呢?
“哎!想不通的事情竟然會有這麼多!”林智驍不由在心裡嘀咕着。
讓林智驍更吃驚的是,幺叔溫庭夢聽了冬麗嫂的話,不僅沒有絲毫的生氣,竟然還笑嘻嘻地道:“剛纔在你心裡,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了?自私到不顧鄉親掉在水裡,連生死都不問的人?”
幺叔笑嘻嘻的語氣所呈現出來的愉悅心情,與一上午低落到無可再低落的情緒相比較,同樣在做調查訪問,簡直天上地下之區別,把個林智驍看得傻呆了。
林智驍連連眨着眼,看看幺叔再望望冬麗嫂,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
冬麗嫂聽了幺叔的話,一絲嫵媚飄出雙眼,雖是半老徐娘了,卻依然有着一種奪人心魄的感覺,道:“哪能呢?我還不瞭解書記你麼?”
幺叔擡手撓着後腦勺,嘿嘿地傻笑着,也不說話。
這下,林智驍總算看出一丁點的韻味來了:“這哪裡是在做調查訪問呀?簡直在相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