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正堂中。
“哎呀孩子,怎麼哭上了?娘不讓你爲難,不逼你住這兒就是了。”長公主以爲自己嚇到趙昊了,趕忙改口道。
“我不是爲難,孩兒是高興的……”趙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噙滿淚水,配上他脣紅齒白的小模樣,那個招人疼的勁兒就甭提了。
便聽他哽咽道:“我從小就沒了娘,也不記得自己娘長什麼樣,現在終於知道讓娘疼是個怎麼滋味了。”
這下可把長公主心疼壞了,趕緊拿着帕子給他擦淚。
“娘不是早就說了嗎?往後我就是你的親孃,這裡就是你的家。”
這下別說長公主了,就連柳尚宮、姬司正也陪着一起掉下了淚。
這麼感人的場面,不掉淚會被認爲不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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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此番學那劉皇叔,一是爲了進一步抱緊長公主的大腿;二是防止待會兒說的話,長公主聽了不高興,萬一使性子不跟他玩,他一個人可玩不轉。
感覺感情升溫差不多了,他這才小聲道:
“今天去順天府吳少府家拜年,聽到一件事,挺讓人難受的。兒子覺着得讓娘儘早知道。”
說完又怯生生道:“娘要是年初一想耳根清淨,兒子就過幾天再跟你說。”
“兒啊你說吧。”長公主哪還能等過幾天,便豪氣干雲的催促道:“娘倒要聽聽,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年初一就惹我兒不高興,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哎,娘……”趙昊便細聲細氣的將從吳時來那裡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了長公主。
“啊……”長公主聞言,不由鬆開了握着趙昊的手,神情凝重的靜坐了半晌,方問那姬司正道:
“此事你有耳聞?”
“回殿下,略有耳聞。”姬司正等於是長公主在外頭的代表,那些皇店皇莊有什麼事、打聽到什麼消息,都得先報到他這裡。
“那爲何不報?”長公主玉面一沉,鳳目冷光湛然。
姬司正嚇得兩腿一軟,趕緊跪稟道:“殿下容稟,奴婢愚鈍,實在是沒往這上頭聯想啊……您和二位娘娘施粥給養災民,這是萬家生佛的大好事,又有誰會喪心病狂,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
“等有人聯繫起來就晚了。”長公主咬緊銀牙道:“本宮這次拉着皇嫂和貴妃娘娘一起做事,絕不能有半分閃失。要是鬧到最後,讓那幫言官歸咎在我們頭上,二位娘娘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怨我多事的……”
趙昊從旁看着女強人風範盡顯的長公主,不禁暗暗吃驚。心說怪不得娘能管着那麼多皇莊、皇店,原來只要不涉及老爹的時候,她竟如此精明強幹!
當然,他不知道自己來前,長公主正爲了貴妃娘娘可能伸手皇莊的事情,愁得睡不着覺,在牀上來回打滾呢。
這會兒聽了他帶來的消息,長公主能不擔心貴妃娘娘會藉機發難,在皇兄那裡給自己上眼藥嗎?
雖然皇兄多半不會聽她的,可以他一貫和稀泥的性子,八成會要自己讓出一部分產業,給貴妃的孃家兄弟打理的。
那跟自己主動讓出去,完全是兩個概念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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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必須要設法補救一下……’長公主暗暗心焦,便自顧自尋思起辦法來。
可一時間哪有什麼好辦法啊?
長公主正愁眉不展之際,卻聽趙昊怯生生說道:
“娘,我有個補救的辦法……”
“你?”長公主剛想說,你小孩子家懂什麼?旋即卻意識到,趙昊小歸小,主意可不少——他可開着金陵最紅火的酒樓,能教出解元郎的天授奇才啊!
長公主便揮手斥退了一衆宮人,只留柳尚宮和姬司正從旁伺候。
“那兒你說說,有什麼好法子?”長公主不由期冀的望着趙昊。
柳尚宮和姬司正也好奇的看着趙昊,想知道他有沒有長公主說的那麼神。
“很簡單,既然這些流民是因爲失去生計纔不安分,重新給他們活幹就是了。”便聽趙昊輕聲說道。
“呃……”長公主聞言乾笑了兩聲道:“這是個辦法。”
說着看她向姬司正道:“老姬,你說呢?”
姬司正嘴角抽抽兩下,知道公主是讓自己替她扮黑臉了……
他和柳尚宮分工明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包括背黑鍋時也是這樣分配。
姬司正只好默默背起屬於自己的那口鍋,然後恭聲道:“趙公子這法子好是好,可是流民人數實在太多了。想讓十幾萬人安生下來,起碼要招工幾萬人呢。”
說着他歉意的看向趙昊道:“這要是趕上朝廷有疏運河、修皇陵之類的大工程,殿下還能試着跟陛下講講,看看能不能用流民代替民夫……”
頓一頓,姬司正又自我否定的搖頭道:“只怕就是陛下願意、朝廷批准,那些流民也不會願意去當民夫的。”
民夫服的是徭役,就是朝廷白用你幹活,很多時候甚至還得你自帶乾糧。
流民們要是願意給人白乾,又何苦背井離鄉呢?留在家裡擺好姿勢,等着官差上門就是。
“而且朝廷也沒錢,聽說明年入夏後的開支,還沒地方着落呢。”姬司正兩手一攤,徹底否定趙昊的主意道:“所以這法子好是好,就是時間不太合適。”
長公主卻不能這麼傷了趙昊的心,便皺眉呵斥道:“本宮問的是咱們的皇莊、皇店,能招多少工?”
姬司正默默背好黑鍋,裝模作樣苦思一番道:“也不好辦啊殿下,店裡、莊裡都是世代給皇家種地、看店的奴僕,本來就人滿爲患了,也不能把他們趕走。
“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哪怕是打短工呢,也得給我安排兩千人進去!”長公主一咬牙,給足了趙昊面子。
“娘,這些人我自有安排,”卻見趙昊搖頭失笑道:“不用讓姬公公這麼勉強。”
“哦,那你是來?”長公主被趙昊弄糊塗了。
“孩兒除了稟報此事外,再就是想求娘,將您賜給我的田莊、店面,全都換成門頭溝的煤窯吧。”
“我的兒啊。”長公主不禁啞然失笑道:“你知道那些田莊、店面值多少錢?門頭溝的煤窯子又值多少錢啊?這麼換的話你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