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娃的觀察力不錯,今天島上確實加強了戒備,倒不是有人來竊密,而且趙公子要來視察……
娘倆剛過去,趙昊乘坐的大船也出現在大聖灣外。
趙公子穿一身裁剪得體的雪白長袍,鼻子上架着墨鏡,手裡搖着摺扇,扇子上寫着‘崑山雄起’四個大字。
身後,小小公爺徐維志還給他打着陽傘,遮擋下午猛烈的日光。
這讓原本給趙昊打傘的趙士禧很不爽,認爲他搶了自己的差事。但對方是國公的孫子,穩壓自己這個巡撫公子一頭,他也只能在一旁默默生氣了。
徐元春戴着笠帽站在一旁,今天是來看他二叔的。
說起來,他和徐維志到崑山已經半個月了。
但趙公子一直忙忙忙,神龍見首不見尾,居然抽不出工夫來見見他們。
兩人只好主動出擊,死皮賴臉跟着趙昊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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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子其實哪有那麼忙?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知人善任’。
好吧,通俗說就是‘利用先知找到牛人,想方設法哄來幹活,然後自己放心大膽的偷懶’。
眼下,縣裡的事情有徐渭、吳承恩管着。
學生們有李贄教着。
堤上有堂堂河道總理潘季馴盯着。
醫院裡有李時珍、萬密齋、李淪溟三大巨頭守着。
工程器械有張鑑和趙士禎搗鼓着。
西山島上有金科和華伯貞守着。
哦對了,還有超級無敵的江妹妹管着所有人的後勤……
趙公子又不像他爹,還得時時刻刻釘在堤上,給大夥兒當精神偶像。
事實上,縣裡的父老差不多都要忘了,這位曾怒斥巡按的衙內了。
實在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但大夥兒都忙得廢寢忘食,他這個藏在幕後的帶頭人,怎麼好意思懶懶散散,躲在縣衙裡避暑?
就是裝也得裝出個很忙的樣子來。比如來西山視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消耗兩天時間,也算給自己小小的放個假。
裝模作樣的忙,也很累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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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趙昊純粹是不想搭理二位徐公子。
徐元春這邊好理解。你徐家想搞事兒就搞事兒,想談判就談判,把本公子當什麼人了?
本公子賣藝不賣笑,也是有脾氣的。等我什麼時候想談了再說吧!
至於小小徐公子,兩人倒是無冤無仇。而且這小子身份高貴,馬屁肉麻,捧得趙昊十分舒坦。
但趙公子對他十分警惕,所謂禮賢下士、必有所求。
趙昊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這廝爲何來找自己。鐵定還是爲了爭奪繼承權那點事兒。
魏國公徐鵬舉廢長立幼之心路人皆知。爲了讓小兒子將來能襲爵,去歲他通過那丹陽大俠邵芳,性賄賂了周祭酒,想讓徐邦寧到國子監進修武學。
誰知徐邦寧好死不死惹到了趙昊頭上,被趙昊拿此事狠狠要挾了一把。逼得堂堂小公爺到味極鮮當衆給趙公子賠禮道歉。
那周祭酒也被趙昊嚇得,說什麼都不敢趟這渾水了。
但一年過去了,情況又起了變化。去年秋闈放榜,國子監生不滿特權取消、聚衆鬧事,最後周祭酒吃了掛落,被降職調離。
今年南京國子監已經換上了新祭酒姜寶,趙昊父子也離開了南京。記吃不記打的魏國公心思又活泛了,於是故技重施,繼續運作徐邦寧坐監。
趙昊對此洞若觀火,知道那位可憐沒人愛的魏國公長子徐邦瑞,肯定坐不住了。
估計是從哪兒聽說,自己是長公主的乾兒,內閣三位大學士的座上賓,加上自己跟徐邦寧有仇。
於是本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念頭,讓他兒子來找自己求援……所以徐維志纔會如此低聲下氣。
可魏國公家的破事兒,就是一出又臭又長收視率還不低的肥皂劇,自己攪進去了一時半會兒就別想抽身。
而且撈不着好處還會沾一身騷,趙公子這麼忙,怎麼會自找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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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徐死皮賴臉跟着上了船,趙昊也不好把他們踢下去,只好帶着他倆一起去西山。
不過還好,兩人還算懂事兒,一路上都沒提自家那些糟心事兒,只盡心竭力的侍奉趙公子。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趙昊也就隨他們去了。
這時,大船在巡邏沙船的引導下,緩緩駛入了大聖灣。
衆人便見原先的木碼頭,已經變成了白灰色的水泥混凝土碼頭。
碼頭上還延伸出三道棧橋,兩道運貨,一道供日常使用。
兩條貨運棧橋旁,靠着伍記的十條四百料大船。
棧橋上,停着一輛輛裝滿水泥的板車。工人們將水泥一袋袋卸下,扛在肩上,排隊裝船。
一隊穿着土黃色號衣的槍手,將另一條棧橋隔離開來。
金科和華伯貞老早就率衆在棧橋恭候了。看到大船靠岸,兩人忙迎上前,滿面春風的扶着趙公子下來。
“不用扶我,我腿腳靈得很。”趙昊無奈的被架下了船。
“哎,賢弟此言差矣,你這樣的神人不能有一點兒閃失,那可是大明朝的損失了。”華伯貞煞有介事道。
“嗯嗯。”金科點頭,深以爲然。
“……”趙昊無奈的翻翻白眼。看來最近新花樣整得有點多,已經讓身邊人不把自己當人看了。
這也是他爲何要藏在幕後的原因。要是讓老百姓也知道他的這些豐功偉績,還不得把他當活神仙拜?
再給自己修個生祠供起來,整日裡燒香膜拜什麼的,自己還怎麼舉科學這面大旗?
嗯,纔不是怕讓人家當成妖怪呢……
在哼哈二將的隨扈下,趙昊走出了碼頭。便見眼前分出兩條筆直的水泥路,一條通向槍手營營地,另一條則通向元山腳下的水泥場。
這就討厭了。因爲趙公子有嚴重的選擇困難症……他站在那分叉路半晌,猶豫着不知該往左還是往右。
這時,一股臭味從軍營方向飄來,一輛糞車幫他做出了選擇。
“先去水泥場看看。”趙昊捂着鼻子,快步走上左邊一條道。
大熱的天,味道太濃郁了。其餘人也趕緊跟上,對那糞車避之不及。
然而那挽着褲腿、戴着草帽,推着糞車的漢子,卻怡然自得的哼着小曲兒,完全不覺其臭。
徐元春也捂着鼻子跟在衆人後頭,對那推糞車的漢子好生佩服,心說這人怎麼能不怕臭呢?真厲害。
想到這,他下意識瞥一眼那人的臉,登時失聲叫道:“二叔?”
ps.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