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橫玉被帶走後,橫玉山莊裡衆人做鳥獸散狀,一瞬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府尹還想要將橫玉山莊查封的,可是一看桃夭幾人臉色,恐怕做了就要當場發飆了,立馬見好就收,帶着人馬飛快地離開了。 桃夭嘆了口氣,這一下子橫玉山莊已經是無主之地了,這樣擺着也不行,於是問溫無修找了兩個可靠又有本事的人,讓他們代爲照看着。想想,又喊來了之前去溫府報信的小丫鬟玉兒,讓她有事就立刻來報信。 回到了溫府中,天動幫着溫無修包紮好他身上的傷口,又替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溫無修還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整個人都被抽走了力氣一樣。 桃夭看着他,眉頭深深皺起,似乎在想着什麼。天動看她似乎想說什麼,還是欲言又止了,不禁開口問道,“桃姑娘,你怎麼了?” 桃夭猶豫地說,“剛剛,言莊主告訴了我一句話……” “什麼話?”兩人同時問。 桃夭沒有回答,反問到溫無修,“溫捕頭,那秦夫人全名是什麼?” 溫無修看着她,眼裡疑惑,還是回到,“似乎是,叫做秦畫吧。不過這個名字我也只是在禮單上見過一次,秦夫人似乎不喜歡有人喚她全名。” 臉色一凜,桃夭喃喃了一句,正是剛剛言橫玉在匆忙間告訴她的,“名字反,鬼怪生!” 天動和溫無修聽到桃夭這麼說,全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這鬼怪和名字有什麼關係?還有,爲什麼言橫玉最後會說出那樣奇怪的話,她殺的不是人,是鬼?! 溫無修現在也顧不得頹喪了,言橫玉如今還在牢中,自己必須要儘快去救她。披起外衣,溫無修說了一句“出去一趟”,匆匆離開了房間。 天動看着他的背影,說,“溫大哥沒事吧,要不要跟着他?” 桃夭搖搖頭,“不會的,他是去找線索了。好了,我們也別乾着急了,先去吃飯吧,田七還在等着我們。” 桃夭說得沒錯,溫無修確實是去找線索了,自己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到。想想秦夫人的年紀,溫無修腦袋裡就出現了一個人影,自己的爺爺,當年與言家家主交好的溫聽水。 打開門,見到溫無修進來,老管家又驚又喜,“三少爺,你回來啦?我馬上去和老爺夫人稟告,正巧飯還沒有開席呢!” “管家,不要忙了,爺爺他在哪兒?” 老管家指了指後面,“老太爺在書房裡呢,最近剛剛找到了一本《南華經》真本,說是看不完都不願意出來吃飯呢。” 別過了老管家,溫無修便向着書房走去。叩了叩門,只聽裡面傳來一句中氣十足的老人聲音,“進來!” 推開門,溫無修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薰香和溫暖,關上門,微微笑道,“爺爺!” 溫聽水正在暖爐邊看着書,正津津有味間,聽到這一聲,連忙擡頭,“喲,三小子,你咋回來了,不是說最近衙門裡還有事嗎?” 坐到溫聽水旁邊,溫無修看着自己的爺爺,紅光滿面,鶴髮童顏的樣子,十分精神。想了想,溫開口說,“爺爺,我這次回來,是想向你打
聽個事情。言家之前有沒有一個叫做畫秦的人?” 老爺子手裡的書啪一聲掉到地上,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僵直了身子,“你怎麼認識畫琴?!” 溫聽水話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不合適,只是想收回來已經是來不及了。 “畫琴?她是誰?”溫無修看自己爺爺的這個樣子,知道里面一定是暗藏玄機的。 溫聽水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爺爺,橫玉因爲這件事已經進了大牢了,如果你都不幫我,那我只能和橫玉共進退了!” 一把擰住溫無修的耳朵,溫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臭小子,爲了橫玉那小丫頭,都敢來威脅你爺爺啦!” 溫無修無奈一笑,“這不是學您和我奶奶嗎,橫玉可是您孫媳婦,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搖了搖頭,溫聽水顯得很是惆悵,“罷了罷了,我要是不告訴你,恐怕你是不會死心的!要說這畫琴,只能說是色字頭上一把刀,毀了那老朋友一生啊!” 言橫玉的爺爺言許,和溫聽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倆人從成家立業起,就一直在一起。言許的妻子,也就是言橫玉的奶奶,在兩人成親後沒幾年就過世了,言許對這個髮妻感情很好,一直都沒有再娶,只留了兩房侍妾扶養幼子。 直到言許年過五十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按理說應當是萬籟俱寂,悠然自得的時候,偏偏言許卻不這樣,跑一次商後,言許居然帶回來一個妙齡少女,甚至直言要娶她爲妻。 此話一出,對於整個言府來說,不啻於是一次浩劫。且不說這個古古怪怪的苗疆少女,年紀都可以當言許孫女了,這少女自己性子本身就剛烈,不肯嫁給這個半老的商人,餓了三天都不肯鬆口。 言許這次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說什麼都要娶下這個漂亮的少女。 “後來呢?” 溫聽水嘖了嘖舌,顯然也覺得很不恥,“言許趁着那姑娘餓得沒有反抗的力氣,給她下了藥,直接破了她的身子。” 苗疆女子都剛烈而忠貞,如今已經非完璧之身,那少女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答應,委身給了言許。 或許是天意弄人,在成親前一晚,言許居然突發疾病,沒有一會兒就過去了,一時間,整個言府喜事變喪事。那個叫做畫琴姑娘雖然還沒有進門,可是也算是言家的人了,於是大家就商量好,以處子之身上報,讓畫琴跟着言許殉葬,這樣還能得到一個忠貞牌坊。 溫無修聽着這多年前的內情,只覺得眉頭都皺得緊緊的,“這太放肆了,不禁隨意強迫人下嫁,如今還要謀害性命,難道沒有人管了嗎?” 溫聽水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說,“所以說你年輕啊,這男人誰還沒有個三妻四妾,何況畫琴不過是言許在外面買來的一個丫鬟,能夠明媒正娶,讓她做正妻,那就不錯了。就是讓她殉葬,也是合情合理的。” 溫無修有些於心不忍,活生生一條人命,因爲那兩個忠貞二字,葬送在了他們手上。 畫琴臨死之前,咬牙詛咒,會讓整個言家都不
得好死,生生世世,永墮畜牲道。可言家是一條心要她的命,否則她活着,也只是言家的一個污點。 “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當年言家的老人,連我也是和言許喝酒時聽到的,那時候喜帖還沒有發出去,城裡都只當是言家多了個小丫鬟而已。”溫聽水說,“三小子,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溫無修正色,“是橫玉告訴我的。對了爺爺,你還記得畫琴長什麼模樣嗎?” 溫聽水仰起頭,慢慢地回想,“恩,那畫琴長得算是很好看的,有點異域女子的味道,瘦瘦的,瓜子臉,眼睛倒是和橫玉那小丫頭長得差不多,如果兩人走出去,說不定還能說成是姐妹倆吧!” “也就是說,如果畫琴還活着,絕對不應該五十多歲的模樣吧?” 溫聽水連連搖頭,“那哪兒能,畫琴來的時候,橫玉都在她娘肚子裡揣着了,要是活到現在,最多也就三十幾歲。” 溫無修眼裡的光一閃而過,那秦畫秦夫人,年紀就不止是三十幾歲了,少說都有五十朝上,似乎不是同一個人。可是爲什麼橫玉會出現在秦夫人的房間裡,而現在秦夫人還下落不明呢? 匆匆別過了溫老爺子,溫無修沒有停頓地出了門,想着要按着畫琴這條線查下去,一定能找到些什麼。 吃飯的時候,飯桌上罕見地出現了冷場,大家都各吃各的,即使是動手夾菜,也沒有心思說話。田七剛剛睡醒,不住地揉了揉眼睛,香天動問道,“大刺蝟,咻咻呢?” 天動狀若無事地回答,“他有事去了。” 田七想了想,又扭頭問桃夭,“貓貓,魚魚她去哪兒啦?” 桃夭餵了顆青菜到他嘴裡,“魚魚不是回去了嗎,你乖乖吃飯吧,不要說話了。” 用小木勺吃着飯,田七明顯有點心不在焉,時不時往門口瞧瞧,像是期待下一秒就能見到溫無修還言橫玉的身影。 一頓飯吃完,桃夭陪着小傢伙看了幾頁書,哪曉得他睡了一下午,這會兒又來勁兒了,非要嚷嚷着要下棋。桃夭無法,只得和天動陪着他玩了半宿,連哄帶騙地纔將他哄睡着。 到了夜深,小田七也已經睡熟了,桃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替他掖好了被角。 擡起腳,輕輕踢了踢牀下的天動,果然見他立刻就睜開眼。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句“出去”,桃夭拿起外衣,和天動一起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喚來了七喜,讓他晚上陪着田七睡覺,二人穿好外衣,走出了溫府。 冬夜裡的風顯得各位冷,像刀子一樣颳着臉,寒風涼颼颼的,無孔不入一般。看桃夭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天動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身上的熱度讓桃夭舒了口氣。 這時候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只有幾個孤零零的燈籠還亮着,時而聽到更夫的梆子聲。兩人在街上頂風走着,天動低聲說,“晚上風涼,咱們其實可以明天再出來的。” 桃夭乖順地窩在天動的懷裡,聽到話擡起頭,輕輕一笑,“得了吧,如果現在不出來,我保證你一夜都睡不着覺。” 天動悵然一笑,也沒有否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