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阿柔,話就長了。
還是在大二上學期,在學生會的組織下,陳超曾經和幾個青春激揚的同學去過一次湖南的一個小山村,做過三個月的短暫支教。
在去支教之前,陳超無法想象出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自己家更破敗的地方。
沒有路,不通水,不通電。
陳超和同學怕了兩天的山路纔到達這個小村莊。
陳超當時就住在阿柔家裡。那時候,阿柔才十三歲,還是個怯懦的小女孩,阿柔的媽媽早年出去打工跟人跑了,由於營養跟不上,看上去還不到十歲。阿柔還有一個弟弟,才兩歲,平時都是阿柔在帶,阿柔上學的時候也帶弟弟,經常放在座位下。
好在,弟弟很聽話,上課的時候只顧自己玩,也並不吵鬧。
陳超帶一個班,阿柔就在那個班級裡。陳超記得她不愛說話,和山裡的許多孩子一樣,有點自閉,特別是在生人面前。
不過,阿柔卻非常要強,學習也很用功。有一次測試的時候,由於粗心大意,阿柔沒及格,回家整整哭了一個多小時,後來陳超勸她別在意,下次再努力。
阿柔果然奮發圖強,第二次測驗的時候,竟考了全班第一。
後來,阿柔的爸爸到山上砍柴的時候摔斷了腿,阿柔沒錢上學,準備輟學。陳超於心不忍,這才決定拿出生活費資助她上學。
三個月的支教生涯很快就結束了,陳超走了。阿柔沒說話,不吭不聲的拿出一個布包遞給陳超。
陳超打開一看,竟都是蘑菇和菌子一類的山珍。原來阿柔最近很少在家裡出現,竟是偷偷跑到山裡採摘這些東西。
再看看阿柔,最近果然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手臂上腿上還有一些傷痕。
陳超一陣哽咽,說道:“我要回學校了,這些東西也用不上,你留下賣吧!”
阿柔卻倔強的搖了搖頭,抱着弟弟,咬着嘴脣也不說話。
陳超只好收着,臨走的時候還回頭看着阿柔依舊站在村口,抱着弟弟怔怔的盯着自己回去的方向。
陳超回到學校之後,依然還堅持給阿柔一家人寄錢,有時候是一百,有時候是兩百,
錢很少,可陳超知道山裡用不上前,對於阿柔他們來說,這些錢依舊很中用。
後來陳超找工作,繁忙之餘也慢慢忘記了阿柔和阿柔一家人。算算時間,阿柔應該快二十歲了,也許已經嫁人了……
陳超有時候想。
沒想到竟然在九華山碰到她,這實在讓陳超太驚訝了。
而且,阿柔的變化很大,現在的她活潑開朗,衣着時尚,哪裡還有那個自閉可憐的小女孩的影子?
“我在九華山做地陪,他們給培訓!對了,陳老師,你怎麼在這裡!”不等陳超開口問,阿柔自問自答說。
她這一問,陳超倒不好意思了:“嗨,我不當老師很多年了,你就喊我陳超吧!”
陳超和她簡短地說了來意。
“你在這怎麼樣?”陳超寒暄道。時過境遷,阿柔的變化實在讓他有點回不過來神。
“打工唄,初中畢業之後我就沒有再上了,有人介紹我就來了。”阿柔回答說。
陳超發現她甜美的聲音略帶沙啞,還夾雜着湘西口音的普通話,眼神中帶着疲憊的神色,顯然這份工作應該也比較累,也不知道她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從遙遠的湘西到安徽的九華山,這一路應該是艱辛的吧。
“你爸爸和弟弟呢,他們怎麼樣了?”陳超關切道。
“爸爸在家帶弟弟,我現在能掙錢了,家裡比以前好。”阿柔灑脫笑笑,似乎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吃飯了嗎?我帶你到我們員工食堂吃,要比在酒店簡餐便宜,還實惠!”阿柔說,她的口氣中帶着自豪感,似乎在說自己在這裡混的不錯。
陳超道:“我已經吃過了,正準備回房間休息!”
阿柔沒有覺得失落,大方道:“哦,那陳老師你現在在哪混,你說老闆帶你出來,日子過的肯定不錯吧!”
陳超很不適應她這種流裡流氣的說話方式,卻十分理解她,一個初中畢業後就出來打工的小女孩子,負擔着一家三口的生活費用,她已經很不容易了。
除此之外,難道還要求她教養良好,優雅大方,注意談吐嗎?
“我在一家房地產公司
,混的一般吧!”陳超笑着回答說。
阿柔卻瞪大了清澈的雙眼,發自內心的羨慕道:“房地產公司?你們蓋房子的嗎?聽說房地產公司的人工資都很高的!陳老師,你混的不錯,真替你高興!”
“留個號碼給我唄!”阿柔拿出了手機。
她的手機還是老式的翻蓋收集,大紅色的,有幾塊地方還掉了漆。
陳超將號報給了她。阿柔又回撥了一下,將自己的號碼留給了陳超。
“哇塞,是上海的號,你在上海?”阿柔又驚詫道,接着又嘆了一口氣:“我這輩子都沒去過上海……”
手機號還是上海開的戶,陳超一直沒換。
陳超被她的這種表情逗笑了:“上海有什麼好,就是人多一點、樓高一點罷了。”
陳超只是和她開個玩笑,沒想到阿柔卻當真了:“上海是中國最繁華的城市,我要是能去一次就死而無憾了!”
“這個願望很好滿足,只要攢夠了車費,隨時可以去!”陳超鼓勵她。
“我一定會去的!”阿柔堅定地說,似乎上海的東方明珠塔在向她招手。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了。”陳超向阿柔告別,早上一大早起牀,開了幾個小時的高速,陳超早就覺得疲乏了。
“那陳老師,我以後到上海了,可以給你打電話嗎?”阿柔怯生生的說,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那個純真膽小的小女孩。
陳超爽快的回答說:“當然可以拉!祝你上海之行順利!”
阿柔堅定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自信的光芒。
陳超離開後,另外一名女孩子來到阿柔身邊,驚詫道:“你認識他?”
這個女孩子竟是一開始和陳超鬥嘴的小女。同爲地陪導遊,她和阿柔是同事,不過看他們親暱的樣子,私下裡應該也是好朋友。
“是啊,阿香,怎麼了?”阿柔答道。
阿香搖搖頭,道:“也沒什麼,他正好在我上午帶的一個散團裡。”
阿柔沒有接話,卻突然道:“阿香,我們去上海好不好!咱們不能一輩子窩在這裡給有錢人幹帶路的活,咱們也要做有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