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昂, 快中秋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邊是許媽的聲音。
許思昂坐起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媽, 我這邊比較忙, 尤其是中秋的時候。”
“可是你都很久沒有回來了——”許媽的聲音重新低沉了下去, 她等了一會兒, 才又小心的試探道,“思昂,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我當年也沒有想到他會出車禍呀, 所以——”
幾年前的那一幕好像又在眼前重演
了,眼前有一瞬間的暈眩, 許思昂捏緊了手裡的手機, 生硬的打斷了許媽的話, “等今年過年吧,過年的時候我回來, 你自己好好照顧身體,就這樣,我去洗澡了,先掛了。”
說完之後,還沒有等許媽有所反應, 許思昂就已經將通話切斷了, 他好像全身脫力一樣躺在了牀上, 揪住了髮絲, 心中好像是被針扎一樣的刺痛。
一邊是自己的母親, 一邊是自己喜歡的人,即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 自己的母親沒有對欺騙他們的事情表現出一絲絲的愧疚,他作爲人子,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冷淡的對待母親。
但是每次他回去和自己媽媽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候,都會想起那時候唐糖一個人躺在血泊裡的場景,他那麼小,那麼脆弱,自己看着他躺在那裡,毫無辦法,束手無策。
那時候的無力感與恐懼感,和對糖糖的愧疚,與一些對母親的埋怨,這一絲絲一縷縷,終於構成了自己和母親中間的一道溝壑。
自己跨不過去,而母親也跨不過來。
糖糖他比自己小了兩歲,但是卻那麼的堅強,比自己堅強了一百倍。
他敢爲了自己從高速行駛的車子裡往出跳,他願意爲了放棄家族中的一切和自己私奔,他奮不顧身將自己推開,救自己一命,可是自己呢,自己爲他做了些什麼?
只是平平淡淡的幾句調笑,幾句問候,甚至在自己母親謊稱進了急救室之後讓他滾,那時小糖糖該有多麼的難受,等他受傷好了之後又會不會後悔,後悔自己曾經救過這麼一個人?而最可恨的是,在他受傷之後,自己連貼身照顧他都沒有可能。
許思昂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手臂搭在眼睛上遮住滑下來的淚珠,他想當初要是自己沒有爲了謊稱自己在急救中的母親回來,自己和糖糖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他們兩個現在是不是依舊在一起,開一家小店,養些花草,養只貓,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活着,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自己拼命的想要在某些地方找到糖糖生活過的痕跡,即使是一點點,也高興的不得了。
而在相遇之後,兩人更是如同陌路。自己的手依舊伸着,想要拉住糖糖的手,可糖糖已經不需要自己了。
他活得精彩,有了自己的人生,又怎麼可能還對這麼一個辜負了他的人有多餘的感情呢。
現在是不是應該放棄,自己在糖糖的生命中缺席了七年,其實早在七年之前,自己就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他的選擇是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唐糖,他拋棄了唐糖,無情的拋棄了他,明明在心中隱隱知道自己的母親是騙他的,可是自己還是義無反顧的回去了,甚至在那個時候唐糖在腦海中沒有了一絲絲的地位,所以自己這樣的人,是不應該擁有唐糖的吧,他值得更好的。
想起前兩天見過的唐糖,他再也不是以前總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哭包,而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這個男人矜貴優雅,家室好,相貌更是極佳,身上的氣質好像和自己隔了幾條街那麼遠一樣。
以前在睡夢中夢到過無數次和唐糖相遇的場景,他想過痛哭流涕的求唐糖原諒,想過將他抱在懷裡,訴說自己這麼多年的思念,想象過其實唐糖也還是喜歡自己的,這麼多年不見自己其實是他的家人不願意他過來,所以自己和他之間纔會有七年的空白,可是自己獨獨沒有想過,要是唐糖明明確確的告訴自己不喜歡他了怎麼辦?
到底應該怎麼辦?
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睡了過去,許思昂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眼睛好像也有點難受,他摸了摸,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已經腫了,本來就不是個大帥哥,現在更是糟了,要是唐糖今天帶着他弟弟過來的話,那豈不是要丟一個大大的臉?
許思昂已經下意識地將自己那天見到的孩子當做了唐糖的弟弟,畢竟以他對唐糖的瞭解,唐糖不可能再那麼小的時候就和人有了小孩,而那個小孩和他弟弟的年齡也對的上。
起來之後迅速將自己收拾好,看了看錶已經九點多了,也已經不早了,用涼水往臉上狠狠地澆了兩下,眼看着自己的眼睛終於好看了一點之後,他終於安心了,騎着自己的二輪去了小店裡。
即使唐糖不太可能會來,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幻想唐糖來了以後對他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夠挽回唐糖的心意,他甚至在腦海中已經模擬出了無數種方案,只等糖糖來了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實踐了。
他想:“放棄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