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得好好的佛桑花奇怪的落了朵,啪嗒一聲,驚得福伯身子一抖,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看祖公略。
祖公略曉得他輕易不會說,打着官腔道:“本王在問你話呢。”
福伯膝頭一軟,竟跪了下去,猛子想去攙扶,祖公略伸手製止,然後凝眉看着福伯。
大冬日的,地上涼,福伯卻把半個身子伏在地上,臉貼着青磚戰戰兢兢道:“老奴活了這麼大歲數,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非是老奴懼誰不想說,而是並無親眼看到,都是聽府里人傳言。”
祖公略隨意的翻着《孫子兵法》,目光淡淡飄過來:“府里人傳言什麼?”
福伯期期艾艾,似當下要說的話難以啓齒,祖公略就覷他一眼,福伯打個激靈,忙道:“都說當年的大奶奶雖然嫁給了老爺,但因懷着王爺,是以與老爺並無圓房,生下王爺之後,還是不讓老爺進她的房內,老爺強迫,大奶奶竟然以死相逼,老爺一氣之下將大奶奶的關在後花園的雜物房,希望她能思過反省,後來聽說大奶奶給人救走了,大奶奶的那個墳墓,其實只是衣冠冢。”
祖公略僵住,猛然意識到什麼,突地跳下炕,一壁快走一壁吩咐猛子:“拿上鎬頭。”
福伯爬了起來追過去,喊着祖公略:“王爺稍慢!”
祖公略回頭看他。
福伯道:“老奴說的這些都只是傳言,一旦這傳言是假,王爺掘了大奶奶的墳墓,叨擾到大奶奶的清靜,這是大不敬。”
祖公略立在原地,望着面前的一片虛空。
猛子也勸:“王爺三思。”
祖公略慢慢的退回來,重新於炕上坐了,問福伯:“你再把當年的事跟我說說。”
福伯道:“王爺如果真想知道當年之事,問老奴哪成,當年老奴只是祖家掃院子的,所知太少,王爺應該去找當年大奶奶的丫頭雁書,她可是成日的伺候着大奶奶,沒有不知道的。”
祖公略目光落在對面牆上的那幅祖百壽的畫像上,劍眉一挑,隨即用手指着那畫看去猛子,猛子會意,立即過去將畫揭了下來,祖公略按着額角,閉目思索,輕聲道:“雁書姑姑已經不在張格莊住,本王覺着,她是故意躲着。”
福伯從旁道:“雁書姑娘爲何躲着王爺,這沒道理,依着老奴的看法,大概是有人逼她這樣做的。”
自己怎麼沒想到這個,祖公略鬆開按着額角的手,猛地睜開眼睛,暗忖之前去看雁書,她也是藏着掖着什麼事不肯明說的樣子,當初懷疑是祖百壽在逼迫她,現在自己的這個養父已經沒了,還有誰能逼迫她呢?
實在想不通,想不通啊。
福伯似有話說,嘴脣翕動,猶豫來猶豫去,最後小心翼翼道:“老奴覺着,白老爺子的話不可全信。”
祖公略咀嚼他這話的意思,外祖父的話當然不可信,他拍着胸脯的保證自己是祖百壽的親兒子,如今皇上都做了滴血認親,特別是,自己不會無緣無故與皇上長的一模一樣,那麼外祖父爲何要欺騙自己呢?
這番疑慮沒說,倒是提及雁書:“如今也不知她去了哪裡。”
福伯垂手規規矩矩的立着:“雁書姑娘想躲王爺,必然是躲到王爺不經常去的地方,也是祖家人和參幫人不經常去的地方,這樣才安全。”
一句話點醒了祖公略,點頭:“只是,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裡呢?”
縱觀雷公鎮,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裡,一時間不得而知。
在書肆勾留了會子,祖公略和猛子就回了大院。
回到自己房裡,卻見琉璃眼睛紅腫,像是哭過,他問去,琉璃不肯說,因要找善寶有事,所以他交代猛子:“問問琉璃,發生了什麼。”
猛子躬身道了聲是,祖公略便去了抱廈。
猛子瞧房裡有幾個小丫頭在擦洗傢什,偷偷拉了拉琉璃:“誰欺負你了?”
琉璃眼圈又紅了,把頭扭到一邊:“沒誰。”
猛子繞到她面前再問,琉璃就是不肯說,猛子無奈,忽然想起書肆時祖公略對付福伯的那一招,故意冷下臉道:“本將軍問你話呢。”
琉璃將他用力一推,推個趔趄,哭出聲來:“連你也欺負我。”
不好用,猛子急的抓耳撓腮,這一招不好用想起另外一招:“是不是那些個臭丫頭氣你了,我現在就把她們逐個吊起來打。”
說着挽起袖子,磨刀霍霍的朝幾個小丫頭走去。
琉璃信以爲真,衝過去一把拽住他,使勁拖回來,氣得捶了下他的肩頭,不得不吐露實情:“方纔瑣兒來了……”
瑣兒來後把她一通罵,當初琉璃爲了救猛子,曾經讓瑣兒幫着求喬姨娘去到祖百壽麪前爲猛子說情,喬姨娘真去了,但琉璃許給瑣兒的諾言沒有兌現,瑣兒纔有了今天痛罵琉璃之事。
瑣兒也不過是姨娘房裡的大丫鬟,琉璃卻是王爺房裡的大丫鬟,她憑什麼敢罵琉璃,猛子奇怪的問:“你當初許給瑣兒什麼許諾了?”
琉璃支支吾吾,最後被逼無奈才道:“我答應瑣兒姐姐,把你讓給她。”
“什麼?”猛子騰的就火了,指着琉璃怒道:“你憑什麼把我許給她。”
琉璃低垂着頭,臊得脖子根都紅了。
猛子又一番指責,琉璃哭道:“我只是答應她我不與你相好,我是你什麼人呢,我憑什麼把你許給她呢,還不是我急着救你,你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說完就一味的哭,哭得猛子心煩意亂,卻又百般哄不好,一會子用袖子給琉璃擦淚,一會子低頭逗她開心,正此時,錦瑟來了,見猛子圍着琉璃嘻嘻哈哈的歡鬧,錦瑟想退出去已經來不及,只能硬着頭皮道:“猛將軍,王爺說要我來拿他珍藏的那瓶葡萄酒。”
猛子唬了一跳,轉頭見是錦瑟,臉就白了,心也開始哆嗦,忙指使琉璃去櫃子裡把葡萄酒拿來交給錦瑟。
錦瑟接了酒,生硬的道了句謝謝,掉頭就走。
琉璃看着她的背影冷冷的回了句不必客氣。
猛子前看看後看看,難以抉擇,最後還是去追錦瑟了。
錦瑟聽見腳步聲,突然站住道:“將軍不去哄琉璃妹妹,追奴婢作何。”說完丟下他抱着葡萄酒走了。
猛子一拍腦袋,女人,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