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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棕色的檀香木盒裡裝着一枚和田玉素章,通體半透明,蜜蠟黃色澤柔和均勻,上方印紐雕的麒麟瑞獸,靜靜地躺在暗紅色的海綿凹陷處。
易修昀將印章取出,拿在手裡,拇指指腹摩挲着印章上面圓潤的麒麟腹,一臉肅穆與漠然。
“易老師!”門口突然傳來高丞曦的聲音。
易修昀手裡拿着玉轉身,問:“怎麼了?”
“小雪……不,你知道覃鬆雪去哪兒了嗎?他剛跟我說他來刻章。”結果房間裡沒人。
“大概上去了吧,我沒看見他。”
“那行,我上去找他……咦,易老師,這是你的印章石嗎?我能不能看看?”
桌上的木盒雕工精美,他手中的黃玉也十分奪目,高丞曦只是瞟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了目光。
易修昀也不避嫌,招手讓他過來,大大方方地把玉遞給他:“這不是印章石。”繼而補充道:“和田玉。”
因爲高媽媽的緣故,高丞曦經常接觸玉石,自然懂得一些鑑賞知識,之前沒戴眼鏡所以沒看清楚,拿到手裡就知道這不是田黃了,觸感也有細微的不同。但不論是田黃還是黃玉,價值都不菲。他手裡這塊最低五位數起跳,加上雕工或許破了六位數也說不定。
“真好看。”高丞曦由衷道。其他的讚美之詞他說不出來了,總覺得他說什麼在易修昀面前都是班門弄斧。
易修昀道:“謝謝。”
高丞曦有點錯愕,平時易修昀不這樣啊,隨便說句話就道謝哪是他的風格?壓下心中的疑惑,高丞曦繼續道:“易老師,我能看看你其他的印章嗎?”
“你等等哈……”易修昀向來大方,當即就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大木盒,放在桌上。
高丞曦一打開,裡面密密麻麻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素章,白色的、紅色的、青色的、黃色的、黑色的,有印紐的、沒印紐的琳琅滿目。高丞曦根本不敢對這個盒子裡的東西估價,光是那幾個黑色和黃色的,加起來價格應該超過七位數了。
易修昀就把這東西放櫃子裡。
印章實在太多,高丞曦一時間不知道該拿哪個起來看,又不知道如何保養印章石,不敢伸手去拿,怕手上的油脂沾到石頭上。易修昀看出他的困窘,把黑色的那塊輕輕摳了出來。
易修昀一隻手裡拿着印章,另一隻手扶在高丞曦的肩上。
“站着別動。”易修昀突然道。
高丞曦:“?”
而後印章就捱到了高丞曦的臉,涼涼的,表面很光滑,觸感很舒服。
易修昀按着印章的邊緣在高丞曦臉上來回蹭了好幾下才拿下來。
高丞曦:“……”
“昌化雞血。”易修昀笑道,示意讓高丞曦湊下來看印章石的變化。
黑色印章上面原本有暗紅色的花紋,但是蹭過之後那紅色立馬變得豔麗無比,如同鮮血一樣跳了出來,高丞曦着實被驚豔了一把。
“誒?我要玩!”高丞曦徹底被吸引住了,指着盒子裡另一個雞血石道。
易修昀又摳了一個給他。
這個和剛纔那個明顯是一對,規格一模一樣,上面的紋路也能對得上。
高丞曦接過去就要往易修昀臉上蹭,易修昀輕輕擋開:“蹭你自個兒的。”
高丞曦不滿道:“爲什麼啊?”
易修昀笑:“我臉上又沒油。”
高丞曦:“……”
高丞曦一看還真是,易修昀平時收拾得乾乾淨淨,臉上連個粗點的毛孔都找不着,反觀高丞曦,雖然細皮嫩肉的,但是鼻尖上有一層薄汗,顴骨附近也有些出油。
易修昀看着高丞曦惱羞成怒的樣子,舌尖無意識地舔了舔犬齒,繼而哈哈大笑。
高丞曦被易修昀調侃,吃了個啞巴虧,但畢竟是他老師,他不敢跟對覃鬆雪一樣肆無忌憚,沒反擊回去,繼續看餘下的印章。
“喜歡哪個?”過了幾分鐘易修昀突然問。
高丞曦一愣,難道易修昀要送他印章?這也太貴重了吧……雖然他知道易修昀一向不重視錢財。
爲了不說錯話,高丞曦斟酌道:“那個和田玉的最好看。”
易修昀唔了一聲:“那個不行,換一個。”
高丞曦:“……那就這個雞血吧。和田玉的爲什麼不行啊?”
易修昀把雞血石拿了過來,又從旁邊拿了一把刻刀,同時道:“玉太硬了,刻不了。”
還真要送給我?高丞曦驚悚了。
“那你買玉幹什麼?”
易修昀動作頓了頓,然後道:“……不是我買的,別人送的。”
易修昀刻章就用一把刻刀,也是的白鋼,直接把印章攥在左手,右手則拿刻刀直接往上面鑿了。
“易老師,你……你不先寫點東西上去嗎?”
易修昀頭也不擡道:“不用。”
刻刀在印章上鑿過,發出沉悶地“咚咚,砰砰”聲,石料的碎屑被刻刀推開,再一吹全部消失無蹤。易修昀的刀法變化多端,有時候一鑿到底,有時候卻一點點地往前推,高丞曦不學篆刻,不懂裡面的門道,只覺得易修昀認真嚴肅的樣子特別帥氣。
印章上面的字都是反向的,高丞曦連寫都寫不熟練,但是易修昀卻草稿都不起,直接拿刀刻,光是這一點就夠高丞曦佩服了。
這個章易修昀用的是陽刻,高丞曦勉強辨認出是用小篆刻上的兩個字。
易修昀刻章比覃父還快,從開始到完成不過短短二十分鐘,字刻完後,易修昀又鑿出個邊,隨即用刻刀敲碎了印章平整邊緣的一部分,讓印章邊角看起來破敗不堪。
“敲了幹什麼?”高丞曦有點心疼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易修昀吹了吹縫隙中的碎屑,“這樣處理過了纔有年代感,漂亮些。覃柏……覃老師教你寫字學古人,刻章也是一樣的。”
“哦……易老師,你這刻的什麼啊?”
易修昀沒回答,把自己的印泥拿出來,打開瓷質蓋子,用旁邊的小棍子把印泥和勻了,挑起來弄成圓圓的一坨,拿着印章從下往上不停地往上面按。
“以後蓋章的時候打印泥就得這麼搞,要不然分佈會不均,紅色上不去。印泥時常攪一下,時間久了顏色會沉下去。”
“哦……”高丞曦受教。
“幫我把旁邊剩下的宣紙拿過來一下。”易修昀道。
高丞曦照做。
易修昀覺得顏色上得差不多了,拿了本硬殼雜誌墊在宣紙下面:“印的時候找個東西墊着,萬一下面不平的話你那張作品就毀了。”說完把印章往宣紙上一按,拇指死死地把印章往下壓,大約過了五秒纔再次鬆開手。
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印紐晃了晃然後將印章拿開,出現在報紙空白處的是兩個篆體的。
高丞曦:“……”
高丞曦覺得他之前全是在自作多情,是啊,易修昀送他那麼貴重的印章幹什麼?人家就是想讓他參考參考,他真是太丟人了……幸虧剛剛沒說出來。
“好看嗎?”易修昀又舔了舔犬齒,目不轉睛地盯着報紙上印出來的兩個字。
高丞曦眨眨眼睛,他不會鑑賞小篆,只能從美術的角度去欣賞,無疑這枚印章是做得非常好的,字形看上去就很漂亮。高丞曦覺得易修昀真是太厲害了,忙不迭地點頭。
易修昀又笑,道:“過段時間送你兩個。”
要送他的肯定不是這個盒子裡裝的,也許石頭就幾十塊錢一個,但高丞曦還是受寵若驚,易修昀刻的章市場價貴得趕上他一個暑假的學費了。
“謝謝易老師!”高丞曦趕緊道。
“謝什麼啊。”易修昀無所謂道,隨即把桌上的報紙撕了一塊揉在手裡,然後把沾了印泥的印章往上面擦。
“以後用的印章一定要擦乾淨,放的時候也不能兩個對着放一起,要不然字會被磨掉。”
“嗯,知道了。”
易修昀把大盒子收了起來,刻好的那個放進了另外一個空的盒子裡單獨放着,但旁邊還是有一個空位,應該是給另一個雞血石留的位置,不出所料易修昀會刻上他的姓再放進來。
“易老師。”
“嗯?”易修昀挑眉。
高丞曦道:“你會刻那個玉的嗎?”
沉默一小會兒,易修昀皺了皺眉,道:“應該不會……我得把設計好的圖案拿給工匠,讓工匠來刻。”
高丞曦有點失望,他最喜歡那個玉的章子。
易修昀看到高丞曦的表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高丞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心想易修昀真是帥,自個兒要是有他一半那樣就好了。
“對了,你不是要去找球球嗎?”
高丞曦撓撓頭:“啊,對,易老師那我先上去了!”
易修昀揮揮手:“去吧。”
高丞曦一溜煙跑了。
易修昀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卻又像是在羨慕高丞曦的無所拘束。
重新摸上了麒麟圓潤的腹部,光滑的棱角,易修昀的神情有些落寞,眼角殘存的笑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殆盡。
良久,房間忽然突兀地出現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高丞曦跑上樓,覃鬆雪正趴在牀上打貪吃蛇。
“嘿,我說你不是告訴我你刻章去了嗎?怎麼躺下了,你什麼意思啊?”
覃鬆雪道:“易叔說他要刻章,不讓我吵他,我就先上來了。”
高丞曦大力扯覃鬆雪的耳朵,奇怪道:“怎麼可能啊,我剛看他刻完……刻得可好看了!”
覃鬆雪被他扯得不舒服,用力把高丞曦推開:“別扯我耳朵!”然後又道:“哎,憑什麼你就可以看易叔刻章,我要被攆出來啊?易叔怎麼這麼偏心!”他們又不存在什麼偷師的問題,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肯定是你話太多,吵着易老師了。”高丞曦一臉瞭然。
覃鬆雪刻章的時候確實話多,陳恪之都說了他好幾回。
覃鬆雪有些理虧地撇撇嘴,不說話了。
高丞曦望了一眼門口,然後把身體挪過去,對着覃鬆雪咬耳朵:“哎,我問你個……”
覃鬆雪不耐煩地把他推開:“你有病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啊!”
高丞曦氣得捶他一下:“你別鬧,我跟你說正經的!”
“誒?”覃鬆雪來了興趣,果然湊了過去,“行,你說,你說,我聽着……”
“易老師今年多大了?”
覃鬆雪想了想:“好像三十了吧,聽我爸說的。你關心這個幹什麼……”
“那他怎麼還沒結婚啊……”
“他才三十,又不是四十,他都不急你急什麼啊?你太監啊?”
“你他媽才太監呢!”高丞曦罵回去,然後又道,“不該啊……就算他不結婚也該有個女朋友什麼的,易老師長那麼帥,怎麼可能不談戀愛呢……”
覃鬆雪道:“你事兒真多!我爸說他就是不想結婚……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管他呢。”
高丞曦搖頭,繼而肯定道:“不,我覺得他一定是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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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另一種底色的雞血↓還有白色底的,黃色底的,非常多。
沒有找到類似的和田玉印章,但文中的設定大概是這樣的:
昨天凌晨停電,言情我還以爲今天沒法準時更新,急壞了丁vt,還好早上有電了。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