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少陽陪玉琴回京城,順便向玉王爺提親,這段日子阮少陽左一句嫂嫂,右一句嫂嫂,阮七決不在還好,他一在,直叫蘇苡欣尷尬不已。
阮七決鬆了口氣,終於送走了兩個話精,這下子淅然山莊可以清靜一段日子了,牽着佑兒的手在大街上逛着,斜眸看着佑兒身邊的蘇苡欣,她留下來了,他知道多半是爲了孩子,她讓自己給她時間,只要是她,每日見到足矣,時間不論多久,他都會等。
“欣妹——。”
剛從身邊路過一輛馬車,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下車的公子快步走到蘇苡欣面前,臉上盡是歡喜。
道是何人,原來是蘇溢青,“阮莊主,你說你會找到欣妹,雖然日子久了些,不過還真是讓你找到了。”
五年不見,他的身子更是好過從前,至少神色上未顯病態,爹孃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安慰罷,“蘇公子。”
蘇溢青聞言,臉色一沉,“你還在介意當年之事麼?我說過我會待你如親妹,如果你不相信我,豈不是辜負了爹孃的一片苦心。”
每次回來洛州城時,她總會偷偷的去望望蘇府,看着管家令人忙進忙出,卻總是不曾見到過蘇溢青的身影,“蘇……。”
“娘——。”
佑兒一聲輕喚,將蘇溢青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欣妹,這是你的孩子麼?”
蘇苡欣輕輕的點了點頭,卻見蘇溢青蹲下身子,輕撫他的小臉,“真是清秀,長大一定是個俊俏公子,你叫什麼?”
“佑兒。”
“佑兒乖,快叫舅舅。”蘇溢青明顯有些迫不及待了。
佑兒看看娘,娘沒反應,再看看爹,見到爹點頭,他纔開口喚道:“舅舅。”
好了,叫他舅舅就好了,蘇溢青感激的看了阮七決一眼,他決定,間接證實了蘇苡欣是蘇家女兒的事實,從脖子上取出一塊玉佩套進佑兒的脖子裡,說:“這可是蘇家家傳的玉佩,舅舅今天送給佑兒。”
蘇苡欣心中一咯噔,這麼貴重的東西,佑兒怎麼可以收下,連忙欲取下來,“不行,不行,蘇公子,這麼貴重的東西佑兒不能收下。”
蘇溢青止住蘇苡欣的動作,將玉佩給佑兒,不過是想讓蘇苡欣見到自己的誠意,畢竟蘇家虧欠她的太多,一塊玉佩而已,是他賺了,無奈加期待的盯着蘇苡欣言道:“欣妹,你到這個時候還要叫我蘇公子麼?”
蘇苡欣盯着他,眼中不由自主的泛起水霧,腦海裡閃過爹孃的好,那些是她不能否決的記憶,“大哥——。”
蘇溢青明顯的鬆了口氣,歡喜的笑着,“你終於肯認我這個大哥了,欣兒,爹孃在天上看着呢,見你認我,他們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蘇苡欣微微擡眸,兩行淚水滑過臉頰,阮七決淺淺的笑着,認了蘇溢青,也算了了自己一件心事,至少欣兒不會想到此事而自卑難過了,輕輕的拉着她的手,“欣兒,你是蘇家的女兒,正大光明,永遠都是,我想就像蘇公子說的,蘇老爺與蘇夫人在天有靈,一定會爲你們高興的。”
“阮莊主說得對,不,現在該叫妹夫了,你可別欺負我妹妹,要是我知道了,就把欣妹接回蘇府,讓你一輩子也見到不她。”
呃——?阮七決心下微怔,怎麼在蘇溢青身上,他看到了龍飛軒的脾氣,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大舅子以後還是少惹爲妙,不是惹不起,只是少生事端爲好。
“大哥——,您說什麼。 ”蘇苡欣有些窘迫的看了看了阮七決,嘴角擠出一抹久違的醉人笑意。
爲了這抹笑,阮七決也決定今日不跟蘇溢青計較了,“有您這個大舅子,可真是阮某的福氣。”
蘇溢青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這話所帶的諷意,但卻是玩笑意味偏重,拱了拱手,“我還要去赴約,欣妹,過兩日我閒下來,你帶佑兒回來,我好好的陪陪你們。”
蘇苡欣微微的點了點頭,見着他寵愛的捏捏佑兒的臉蛋後,上馬離去。
若有所思的回不過神來,耳邊響起阮七決的聲音,“欣兒,佑兒多個舅舅不好麼?而且,整個洛州城都知道你蘇苡欣是蘇文笙的女兒,你又何必執着自己到底從何而來呢。”
斜眸看着他臉上溫柔的笑意,目光深遂得彷彿要化掉一般,內心涌上一股暖意,熱熱的,讓人心安,也許自己現在還全未從過往裡走出來,但那份曾經的彷徨與不安,正在漸漸消失,她逃避了五年,最後還是是因爲他罷,將她內心的陰沉驅散。
她眼中流露些許笑意,淡淡的,但他知道那是感動,或許他將自己等待的時間設得太久,其實不會太遠,一手牽着佑兒,一手牽着她,阮七決輕輕的說:“走吧,我們回家。”
快要臨近淅然山莊,卻徒然發現老夫人站在門口,佑兒鬆開了爹爹的手,快速的跑了過去,“奶奶,奶奶——。”
老夫人慈祥的笑着將孫子抱抱,“奶奶的孫兒可算是回來了。”
“娘,您怎麼站在門外了?”阮七決蹙眉問着。
其實老夫人也只是剛到門口而已,並未站太久,老夫人抱着孫子說:“怎麼了?我想我孫子不行呀,你們帶出去那麼久,害我一個人在莊裡無聊死了。”
無聊?以前怎麼沒聽她說淅然山莊無聊了,阮七決無奈的嘆了口氣,卻又見孃親盯着自己與蘇苡欣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和蘇苡欣正手牽着手。
蘇苡欣也注意到了,立即有些尷尬的鬆開手,臉上滑過些許異樣,拉着佑兒說:“佑兒,隨娘一起走去。”
阮七決看着他們母子踏進了門檻,脣角的笑意始終不曾斂下,然而此時孃親突然說的話,卻讓他泛起了些許不安。
“決兒,方纔——語淑又來過了。”
阮七決神色一沉,微微的嘆了口氣,扶着老夫人說:“娘,我扶您進去吧。”
醉人的月色在窗櫺處灑落,淡淡的光痕印了一地的皎影,微微的嘆息着,蘇苡欣收回駐停的視線,看着牀上方睡去的兒子,脣角掀起淺淺的笑意。
回想着這些年來,她總是這樣靜靜的守着孩子睡去,在孩子的身上,他彷彿能看到屬於另一個人的影子,每每彷徨不定,惟有強迫自己的意識消散,漸漸的,也有形成了習慣,直到最後無論如何也凝聚不起來時,自己重新回到了淅然山莊。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命運的安排,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阮七決,正一點兒一點兒的重新走進自己的世界,就好像秋山雨後,陽光透過雲層一樣,一樣的人,卻是不一樣的接觸,憶及初時自己腦海裡浮現的他,與此時的阮七決大可疊重。
然而彼此之間存在的溝壑,仍舊沒有消失,隔閡如細水,卻有將她禁固的本事。
燭臺上的燭火跳動着,蘇苡欣斜眸看向了門口的方向,她知道他每晚都會待到自己將燈吹熄之時纔會離開,而今夜,自己也不知怎麼了,孩子睡着了,隨即望着那桌臺上的燭火發呆。
起身來到桌臺前,吹熄了桌臺上的燭火,然而此時的她卻並未重新回到牀榻之上,而是走到門後,雙手把着門棱,猶豫了少頃後,還是漸漸的將門拉開了,清冷的月光,得以泄進門檻。
阮七決正準備離去,當聽到門開啓的聲音,回眸看到蘇苡欣的身影時,不免有些疑惑與意外。
回來有些天了,她還不曾這樣靜靜的與他呆在一起過,不是他有事,就是自己忙着佑兒的事,踏過了門檻,讓涼涼的月光似紗衣一般披在自己身上。
夜風輕擺起她的連裙,揚起她的髮絲,這樣寂靜的蘇苡欣,他彷彿在記憶之中才可見到。
“我想去園中走走。”蘇苡欣輕輕的說着,雖然想減少他與自己的接觸,可是沒有他在身邊,自己只會更加不安。
阮七決輕輕的笑了笑,緘默無聲的拉起了蘇苡欣的手,蘇苡欣只是小小的拒絕了一下,可又一想到依他的性子,自己的拒絕只會換來他更大的力道之後,還是放棄了。
夜色下的淅然山莊,被一層輕霧溫柔的籠罩着,花兒綻開的聲音,小草伸長的聲音,還有低低的蟲鳴,無不彰顯着這寂靜夜並不孤單。
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蘇苡欣的身上,她的身子太過單薄了,如果有小蝶在,出來時一定會讓她加件衣裳,現在小蝶不在了,也不知她在這些年中,可有自己習慣。
“謝謝——。”
聽着她輕輕的聲音,阮七決微微的笑了,踏上一步臺階,問着,“佑兒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三月。”蘇苡欣應着,輕輕的擡了擡眸。
“過了呀。”
“嗯。”
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靜靜的湖畔,柳絛搖曳飛舞,蘇苡欣看得有些出神,腳下不小心一滑,身子沒重心的向前傾去,隨即腰間緊貼着一支大手,下一刻便靠在了一個溫暖的胸膛。
她愣了一下,沒想推開,而阮七決,亦沒想放開,就這樣,兩人彷彿依偎一般靠在一起,在柳岸邊,感受着夜風的吹撫與洗禮,涼涼的霧氣,卻不會讓人覺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