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七月, 長安城的天氣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燥熱,北方的秋天總是來得比較早一點。
這過了七月,很快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之際。
這一日, 楊小宛出了院子, 想要去給母親請安。因着大姐, 二姐都出了嫁, 府中一下子變得冷清了不少。她時常有龍汲和哥哥陪着, 倒不覺得怎麼樣。可是,孃親,卻是心情低沉了不少。
纔剛剛走出院子沒有多遠, 楊小宛就發現有一堆下人正聚在一起扎燈籠,搭木臺。
“家裡可是有了什麼事, 怎麼平白紮起搭起高架, 紮起燈籠來了?”她問到緊跟在身後的水桃。
“小姐, 再過半月就是中秋佳節,他們是準備掛燈了。”水桃細細的說來。
“我倒是給忘了。”楊小宛笑笑。往年裡沒有這麼早, 今年一下子提前這麼多,她反倒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走吧,”楊小宛沒有再看他們忙碌,邁開了步子,向着孃親的院落走去。
當她來到孃親院子時, 正好趕上哥哥給孃親請安。
“怎麼哥哥來給孃親請安, 也不照呼我一聲。你來得這麼早, 反倒讓孃親覺得我懶不是?”
好久沒有看見哥哥, 楊小宛今天好不容易看到, 真的是蠻開心的。所以忍不住調笑起來。
“妹妹來了,我還有事, 就先走了。孃親,兒子下去了。”
楊學文沒有想到會這麼突然的撞見宛宛。她最近經常和龍汲出入,怕是早就忘了自己這個大哥。他臉色不自然的同她們二人拜別。
“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忙吧。”楊夫人是極爲寬容的母親,見兒子有事,自然不會阻攔。
“是,母親。”
楊學文再次對着孃親一拜,就快步的從妹妹身旁走了下去。
“哥哥,”楊小宛想要叫住他,可是卻發現他以更快的腳步走了出去。
‘怎麼還故意躲着我了嗎’它有點疑惑的望着哥哥遠走的方向。總感覺,哥哥似乎故意和自己疏遠了,這是爲什麼呢?
“宛宛,怎麼今天想着來看我了。”楊夫人是看出了剛纔兒子不好的臉色,這原因她也能猜出那麼一大半。哎,只是要可憐他那兒子了,相信時間長一點,他就會放開了。
“瞧孃親說的,宛宛什麼時候沒有想着你啊,這不天氣一涼爽,我就過來給你老人家請安了嗎?”她俏皮的說道,好似一個撒嬌賣萌的小女孩。
“嗯,我知道宛宛最疼孃親了。”楊夫人寵溺的摸摸小女兒的頭。接着又道:
“你兩個姐姐一出嫁,府中是空曠冷清了不少。而如今,你又許了龍大將軍,眼看着中秋一過,你也要出嫁了,我是真心捨不得。”楊夫人滿臉的不捨,習慣了她們陪在身邊,可是沒成想,這纔不過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她們都相繼出嫁,自己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不是還有哥哥嗎,早點尋了好人家的姑娘,孃親就不寂寞了。”她拉住了母親的手安慰。
好在只有自己一人遠嫁,兄長和姐姐們,又都在這長安城中,她也能安心。
“哎,說到你哥哥,有時間你要勸他凡事看開一點。”楊夫人話有所指般,楊小宛一時沒弄明白。但是也笑着應承了下來。
楊夫人拍拍小女兒的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楊小宛這才放開母親的手,款款的行了一禮,帶着水桃離開了院子。
離了院子沒有多久,楊小宛就發現了涼亭裡獨自坐着喝悶酒的哥哥。她用眼神遣退了水桃,獨自向着哥哥走去。
心裡實在是鬱悶,無法疏解的楊學文,只能借酒消愁。奈何酒入愁腸愁更愁。他有點自嘲的笑了笑。明知不該,奈何早已情深。
他搖搖頭,拿起酒壺又想要給自己添上一杯。
“哥哥,”
熟悉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學文以爲是自己的幻覺,他再度搖搖頭,笑自己沒喝兩杯就醉了。
“哥哥。”再一次清晰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裡。楊小宛已經面色嚴肅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正認真的看着他。
“哦,原來是宛宛來了,怎麼今日龍大將軍沒有來嘛?”略帶醋意和嘲諷的聲音。
“哥哥,你怎麼了?”
楊小宛已經覺察出哥哥異常的反應。
“我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
他近乎防備的神情,瞬間刺痛了她的心。
“哥哥,你,可是喜歡我?”終於下了決心,楊小宛問出了口。她知道她自己這麼問會帶來怎麼樣的後果,可是她不想看到風流倜儻的哥哥萎靡不振。
“喜歡,我是喜歡,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多麼嘲諷的事啊,明明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醉酒的說着。又一大杯酒灌到了嘴裡,他沒有醉,只是他忍得好辛苦。
“什麼?”楊小宛震驚,一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她早就應該想到的,父親和孃親對於她近乎寵溺的愛着,哥哥和姐姐們是遠遠及不上的。
或許以前她疏懶無知,也就沒有多想。可是重生後,有太多不尋常的地方,她不是沒有去查過,只是她不敢看結果。可是今天哥哥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了。
用手絹擦乾臉上的淚痕,她露出得體大方的笑容來。
“千月。”她紅脣微啓,叫出了一直跟在她身邊,卻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暗衛。
“簌!”的一聲,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了涼亭內。
楊小宛憑藉着重生,知道了許多先機,是以,她今天才能在暗地裡培養出來許多的勢力來。
“灌醉他,帶他回房,”她命令。
涼亭裡突然出現一個人,楊學文剛想問是什麼人,敢闖到國公府。結果他就看見一個大酒罈子向着自己而來,頭被迫擡起。
“咕嚕咕嚕!”他使勁吞着嘴裡的酒,根本停不下來。
龍汲正在書房處理公務,那邊親衛卻敲門恭身走了進來。
“何事?”他的視線沒有轉移。
“四小姐來了。”親衛稟告。
“怎麼不請進來。”聽到楊小宛來了,龍汲雙目露出了愉悅的色彩。他放下了手裡的公文,正色道。
“四小姐說想去郊外跑馬,問將軍可有時間。”親衛認真的把話轉達。
“備馬!”他站起身,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親衛早就習慣了將軍對四小姐不一樣的待遇,趕緊下去,急急的叫人去牽將軍的馬出來。
長安城的郊外風景是美麗的,天高雲淡。
沒有了夏天的燥熱,秋涼爽的氣息讓她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
楊小宛停下了揮鞭的動作,讓剛剛騰空萬里般的馬兒放鬆下來,自由的漫步行走。
“心情好了!”
是肯定不是疑問的語氣。從一開始,她叫他陪她跑馬,他就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不然,平時那麼注重禮儀的端莊女子,也不會單獨約了他出來。
“嗯,好多了,多謝你陪我出來。”此時,她的情緒已經平復。他們不是她的家人,卻勝似她的家人。想要保護他們的心,一刻未曾改變過。
“以後,我不想聽你說道謝字。”龍汲強調。驅着馬兒靠近了她,直到兩匹馬兒的腹部都碰在了一起。
“嗯。”鬱悶的心情,在聽到龍汲關心的話語再次解脫。她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算是對他的感謝。
馬兒自由的走着,穿過了楊樹林,來到了一片草地上,看到綠色的青青,跑了一路的馬兒,不願再動了,都停下來享受這肥美的水草。
楊小宛索性下了馬,丟了繮繩,讓兩匹馬兒自由活動。自家養的馬是不會隨意跑太遠,她也不用擔心待會找不着。
兩個人在小河旁邊坐了下來。這裡景色不錯:後有森林如畫,前有青山綠水,一條小道,蜿蜒前行,倒是有幾分曲徑通幽的意境。
“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嗎?”
想了許久,她還是決定問出來。龍汲這樣掌控力強悍的人,她不相信他沒有調查過自己。還有他經常有意無意表現出來的一些東西,她不認爲他是無聊到會做這樣事情的人。
“有人告訴你了?”龍汲並不覺得意外。他深沉的雙眼看向她,讓楊小宛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嗯,我想知道更詳細的。”她別過頭去,不去看他太過吸引人的眼球。
“你就是已故宛然郡主,前朝太子嫡女。”龍汲簡單一句話就說出了她真實的身份,這些她早晚都會知道。
“宛然郡主?”楊小宛沒有想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居然是……難怪龍汲會一直纏着自己,難怪父母對她無限縱容。難怪以前自己什麼都沒做,也必須得死,原來一切竟然是這個樣子。
難怪以前父母是萬般不讓自己同太子成親,她也能理解父母當時一夜白了許多頭髮的愁苦。
舒了一口氣,楊小宛還是覺得堵得慌,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是前朝太子嫡女,可現如今皇上是容不下她的存在的。當初皇上是以太子謀害先皇的名義將其逼死,她如今竟是有罪之身了。
“宛宛,我等了你十年,你纔出生,又等了你十六年,才得相遇。我會永遠陪着你。”龍汲不忍看心喜的小妻子落淚,輕輕將她放進了自己的懷裡,安慰着她受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