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寒假時, 念初在外面撞見過孫莉一次,她和一羣男孩子蹲在街角抽菸, 吞雲吐霧中面容看得不太真切, 只是氣質全然不復之前的青澀。
念初只看一眼便飛快收回,只是孫莉卻有所察覺,視線移了過來,念初目光驀然和她對上,被那雙眼裡的冷意嚇得心頭微顫。
大年初一,念初照例去給舒佳家拜年,乖巧的說了些祝福話後收到了兩個厚厚的紅包, 然後順口問了句李安然, 被告知還沒起牀。
念初記掛著他的新年禮物,頓時一溜煙上了樓, 鞋子把樓梯踩得啪啪作響, 舒佳在後頭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又大了一歲,依舊像個小孩。
念初輕輕一擰門就開了, 她知道李安然在家是從來不會鎖門的, 因爲她隨時會過來。
房間很溫暖, 窗簾拉的死死的,光線有些昏暗,念初視線定格在牀上,被子裡隆起了一塊,那張臉被半掩在棉被中,露出了一團凌亂的頭髮。
「起牀啦!」念初跳過去在他耳邊大喝一聲, 如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李安然猛地從夢裡驚醒睜開眼,就看了念初那張笑意盈盈的小臉。
意識還有些迷糊,李安然慣性的攬過她,隔著被子把人壓在身下,頭在她頸間蹭了蹭,囈語道:「念念,別鬧,讓我再睡會。」
以前念初最喜歡這樣嚇他,李安然只要把人一壓住,就可以安靜好幾分鐘,他闔上眼卻覺得異樣慢慢從心底升騰而起。
唰,李安然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底下那人瞪著他,一臉的驚慌失措。
他立即坐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揉了揉眉間:「對不起念念,我以爲…」以爲什麼?以爲她還是那個可以肆無忌憚和他同牀共枕的小孩嗎?
李安然忍不住苦笑,現在可是連臉都不讓捏一下的大姑娘了。
念初明顯也想到了往事,她勉強的笑了笑,指了指門口:「那,你先起牀,我就先…回去了。」
她還沒等他回答,便落荒而逃。
念初跑到外面,冷空氣迎面而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凜冽的寒意從氣管渡到了肺裡,胸腔狂跳的心臟卻絲毫沒見緩解。
李安然剛睡醒的模樣,她是多久沒見過了。
穿著睡衣神色懵懂的樣子,雙眼朦朧佈滿水霧的模樣,衣衫凌亂露出鎖骨的畫面,劉海亂糟糟覆在額頭的景象。
極致誘人。
明明是司空見慣,卻爲何潰不成軍。
念初瞬間眼眶有些溼潤,鼻頭髮酸。
十八歲這年,青春期敏感自卑的她,終於弄懂了喜歡。
因爲一個人而沒有緣由的悲傷,因爲一點點和他有關的小事變得敏感猜忌,因爲他變得不像自己。
在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身體便分裂成了兩個性格,一個是面對旁人自信張揚開朗的模樣,一個是面對他敏感自卑低到塵埃裡的自己。
念初不喜歡這樣子的她,於是極力壓抑,忽視,改變,卻在他一個不算擁抱的擁抱中毀於一旦。
喜歡這種東西,就算你極力忽視它的存在,也會如空氣般在你全身血液五臟六腑中靜靜流淌,然後遇見那個人時,羣起而攻之。
讓你無路可逃。
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平靜得毫無波瀾,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都被收斂了起來,每日重複著麻木的學習,畫畫。
生活就像是一杯白開水,淺淡無味,卻又讓人無比平靜。
高考當天,李安然開車,一行人去送她,念初抱著書包,整個人看起來很平和,抵達考場,念初和譚敏舒佳她們講完話,最後來到了李安然面前。
「加油」,李安然彎腰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開口,念初點頭,然後突然伸手,輕輕抱了抱他。
李安然一愣,正欲回抱她時,念初已經鬆開了手。
「我進去啦」,她仰面臉上帶著一絲淺笑,李安然點點頭,語氣鄭重:「加油。」
「嗯!」
考試結束,李安然幫她評估了一下分數,比第一志願A大美院錄取分數線還要高上十來分,高高掛起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念初在家睡了兩天,最後是在歐聰的奪命連環Call中終於出門見了天日。
「你再不開機,我們就要殺去你家了!」一進門,歐聰就開始氣勢洶洶的數落她,念初理虧的任由他罵著,找了個位子坐下。
「一輩子就那麼一次的畢業聚餐要是錯過了,你可後悔死吧!」歐聰在她一旁坐下,依舊喋喋不休。
念初嘆了口氣,給自己他倒了杯茶水。
天色漸晚,班裡的同學都來齊了,無一缺席,經歷了在教學樓撕課本,燒試卷之類的事情之後,大家早已無所顧忌,徹底放開。
有些拋去了平日沉默寡言的形象,開始侃侃而談,有些不起眼的同學眉飛色舞的說著班裡都不爲人知的八卦,還有些在悶頭大喝,動作熟練的仰頭對瓶吹。
念初看得目瞪口呆,感覺當了三年的假同學。
酒過半巡,不少人已經微醺,衆人依舊熱情高漲,吃完飯繼續去唱歌,一羣人浩浩蕩蕩,你一首我一首,搖色子猜拳玩得不亦樂乎。
念初今天學到了許多新技能,還幹了很多以前從來不敢做的事情,比如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猜拳,第一次搖色子。
還有…第一次掛掉李安然的電話。
念初已經出去接了他好幾個電話了,雖然接近凌晨,但作爲一名準大學生,她覺得自己應該有晚歸的權利。
於是,在他再次打來電話的時候,念初咬咬牙,狠心的按了掛掉。
或許是酒精作祟,又或許是心底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鬧騰,做出這個動作時,心裡是說不出來的暢快。
念初抱著話筒,笑得無比嬌豔,唱得十分陶醉。
凌晨一點,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退場,念初卻是越喝越清醒,精神無比亢奮,和蘇梨趙宇他們玩得十分起勁。
突然間,房間的燈全部暗了下來,彩色旋轉燈變成了點點暖黃色的光斑,與此同時,動感十足的音樂換成了柔緩的前奏。
衆人停住動作,仰頭看向那個拿著話筒的人。
歐聰穿著簡單的白T恤,站在房間中央,勾著嘴角,笑得無比帥氣。
柔緩悅耳的歌聲順著話筒緩緩流瀉出來,彷彿帶著某種魔力,讓喧鬧的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念初看著那雙漆黑的眼,一絲絲異樣從心底升騰而起。
「小酒窩長睫毛,是你最美的記號,我每天睡不著,想念你的微笑,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麼重要,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剛好…」
歌曲來到了高潮部分,歐聰目光幾乎是直直的看向念初,隨著大屏幕上歌詞替換,一羣人開始起鬨似的怪叫。
——誰不知道念初有一對小酒窩,長睫毛。
果不其然,一首歌曲結束,歐聰攥著話筒,神色坦然又真摯,清亮的聲音清晰的傳遍了房間各個角落。
「這首歌,獻給我最愛的班長大人——」
「念初,我喜歡你啊。」
話音落地,與此同時包廂的門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衆人驚異的望去,只見那人直直走向坐在沙發中間的念初,把她拉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念初驚慌失措的輕呼,李安然面無表情,大步往門口走去,頭也不回的吐出四個字。
「接你回家。」
身後那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看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衆人目光復雜的看向房間中央那人,歐聰若無其事的笑笑,走下來幹了一杯酒。
「老子忍了這麼多年終於說出來了,暢快。」
念初被李安然拉著往外走,他腳步很快,幾乎是不顧及她的速度,念初跟在後頭跌跌撞撞,手腕有些發痛,她忍不住抗議。
「能不能慢點。」
前頭那人毫無反應,念初掙扎:「你放開我!」
兩人已經走到了車前,李安然打開門把她塞了進去,然後哐噹一聲,重重的甩上門,繞到那頭進入駕駛座,關上門,盯著她。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我已經成年了。」念初不甘示弱的瞪著他。
「所以呢?就可以出去玩到半夜不回來,可以和男孩子談戀愛了嗎?」李安然深吸了一口,像在強壓著怒火。
「爲什麼不可以?」念初盯著他幾乎是一字一頓:「你會有女朋友,我也會有男朋友。」
「不準。」
「我說不準。」他眸色深沉,字字句句斬釘截鐵。
「憑什麼?你憑什麼不準,你是我什麼人..唔」,念初的脣被堵住了。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鼻息間,脣上的溫度更加灼熱,燙得她直往後退,彷彿感受到了她的躲避,李安然伸手繞到了她腦後,用力往懷裡一壓,撬開了她的牙關。
像是缺氧,又像是酒精上頭,念初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任由著那抹柔軟溼熱在脣齒間攻城掠地,糾纏舐咬間陣陣酥麻升騰而起。
念初闔上眼,輕輕環住了他的肩膀。
李安然幾欲失控,忍不住想要把懷裡人拆吃入腹,他停住動作,凝視著面前迷迷糊糊的那人深吸了幾口氣。
「念念,呼吸。」
念初睫毛輕輕顫抖,方纔反應過來,新鮮的空氣涌入肺裡,大腦漸漸恢復清明,還未完全睜開眼,李安然又再次覆了上來。
不知道來回重複了幾次,最後分開時念初眼疾手快推開了身上那人,然後伸手摀住了嘴巴,雙眼水汪汪的盯著他。
「別親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