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今歌於她的意義， 大概是愛豆於粉絲的存在，啓明燈和黑夜迷途人的關係， 是開啓念初整個繪畫生涯的關鍵。
第一次發現畫原來是可以這樣美， 這樣震撼，這樣的吸人。
便是來源於初次見到今歌的畫。
念初那年才十歲，被譚敏念清帶著去看畫展，那時的她還不懂什麼是畫畫，只知道按著老師說的，在紙上描出輪廓。
談不上喜歡，也沒有不喜歡， 只是按照大人的想法， 做著一些自己都不懂的事情。
直到她看到了今歌的作品。
每一副，每一筆， 每一種色彩， 都深深的讓她震撼，靈魂都彷彿被吸了進去， 盯著那些畫就移不開眼。
原來畫畫還可以這樣。
她在那一刻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回去之後念初在網上瘋狂的搜索他的信息， 只可惜寥寥無幾， 只是一些獲獎信息和無干緊要的新聞。
從此她開始關注他的每一副新作品，每一本新上市的畫冊，每一個微小的消息。
也開始認真的對待自己的作品，認真思索繪畫的意義。
那段時間宛如追星的狂熱，讓李安然生氣不已，念初記得， 當時她一提到今歌，他就會皺著眉頭打斷。
「念念，我不想再從你嘴裡聽到這個名字了。」
然而即使這樣，後來他依舊走遍大街小巷的給她買今歌的畫冊，還把他帶到了她的面前。
「很高興見到你，念初。」
今歌眯著眼睛淺笑，朝她伸出了右手。
李安然倚在牆邊，看著前面那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空曠的大廳裡，只聽到今歌低緩的講解聲，和念初時不時發出的驚呼嬌笑。
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懊悔。
今歌是個性格非常好的人，談吐有致，平易近人，他和念初分享著每一幅畫背後的故事。
「畫這幅畫的時候我剛喝了朋友從牙買加帶回來的藍山，那味道特別棒，導致我喝完之後整個人還沉浸在那種香味裡面，哎，你聞——」
他微微俯身，湊近了那幅畫前，閉眼輕嗅，一臉陶醉。
「是不是還有一股咖啡味？」
念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今歌睜開眼含笑的盯著她，溫聲說：「開心一點了嗎？請你喝藍山？」
「好呀好呀。」
兩人轉身上樓，念初這才發現倚在牆邊被她忽視已久的李安然，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飛快的跑過去挽著他手臂，輕輕搖了搖仰頭撒嬌。
「哥哥——」
「不熱了？」
「嗯~」念初飛快搖頭。
「不累了？」念初又是大力的搖頭，神色無比雀躍。
「安然哥，我們上去喝咖啡吧~」
二樓是今歌的獨立工作室，整個樓層被打通成一片諾大的空間，靠著牆壁巨大的架子上擺滿了繪畫工具。
角落四處擺放著各種成型和半成型的作品。
房間的窗戶正對著遠處的羣山藍天，青翠綿延，美不勝收，微風從窗外吹拂進來，讓人瞬間心曠神怡。
窗戶前是個乳白色流理臺，北歐極簡風，上面放置著一整套咖啡泡製的工具。
今歌把他們帶到了房間外的小陽臺，此刻外面豔陽高照，這裡卻感覺不到一絲炎熱。
念初和李安然坐在陽臺白色小圓桌前，今歌在裡頭忙碌，念初看著四周荒無人煙的山坡，忍不住回頭問道。
「你爲什麼要選擇住在這裡，出去一趟要走這麼遠的路不會很不方便嗎？」
「我喜歡一個人穿過樹林湖泊的感覺，安靜的獨處和行走會讓我觸摸到心底最真實的東西。」
今歌正在研磨咖啡豆，盯著器具一臉認真，聞言頭也不擡的回答。
念初眨了眨眼睛，一臉崇拜，暗暗感慨大師就是不一般，忽的，她又想起了什麼，好奇的問。
「那現在天這麼熱，你出去不會很曬嗎？」
今歌百忙之中擡眼瞅了她一眼，平靜的開口：「所以我平時都不出門。」
「……」
空氣又恢復了安靜，不一會，藍山的濃郁香味開始飄蕩在四周。
今歌端著兩杯咖啡走了出來，放在兩人面前：「嚐嚐。」
「好香…」念初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氣，迫不及待的端起面前杯子輕呷一口，嘴裡忍不住溢出驚歎。
「真好喝——」
「是吧，沒騙你」，今歌笑道，眼睛眯成了兩道月牙，拉開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這個時候是不是感覺心情特別愉悅？」他笑眯眯的問。
念初立刻大力點頭：「嗯！」
「那這個時候是不是特別想把這一刻愉悅的心情記錄下來？」
今歌端起杯子淺嘗一口，隨後放下，盯著念初輕笑開口。
「其實畫畫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只是把自己腦海裡的東西用另外一種形式表達出來而已。」
「我看過你這幾次的參賽作品。」
「沒有你之前的靈氣，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我想那應該就是功利心和急躁吧。」
「沒有必要這樣，畫畫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它能夠表達出你言語不能表達的東西，可以記錄那些你想留住的瞬間。
「所以，就把它當成是自己的小世界，繼續心無雜念的創作。」
「把畫畫再次變成一件開心的事情吧。」
念初回到家時，已經日暮西山，她洗了個澡，驅散了渾身燥熱，穿著寬鬆舒適的長裙躺在陽臺椅子上欣賞夕陽。
天邊厚重的雲朵變成了絢麗的橘色，深藍淺白交織相融，傍晚的風很舒服，擦過還帶著溼意的肌膚，格外的清涼。
不知過了過久，陽臺的玻璃門被人輕輕的敲了敲。
「吃飯了。」李安然倚在門邊叫她，念初遲緩的眨了眨眼睛，氣若游絲的感慨。
「好累啊，累的連手指都擡不動」
說完，她又茫然的望著天邊發呆，喃喃自語：「夕陽好美啊…」
美到她只想一直這樣，躺在這裡到地老天荒。
望著眼前一幕，李安然搖搖頭，轉身回到廚房。
過了幾分鐘，腳步聲又折返回來，李安然端著碗坐到她身旁。
一塊肉片被送到了念初脣邊。
「來，張一下嘴。」
念初聽話的張開嘴，慢吞吞的咀嚼，眼睛往碗裡不住瞟著，嘴裡開始指揮。
「我要吃那個。」
「哪個？」
「豆腐！」
「好，給你吃我的豆腐。」李安然傾身，在她脣上吻了一下。
念初：「……」
「我想吃碗裡的紅燒豆腐。」
「喔，給你。」
李安然一口一口給她喂著飯，念初躺在椅子上，連骨頭都像是軟了，只看到腮幫微鼓，在慢慢的咀嚼。
她此刻思緒一片通明，身體慵懶舒適，整個人彷彿都通透了起來。
盛夏時分，暑假來臨，念初打包行李回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去了齊銘畫室。
時隔一年，那裡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
不大的教室，坐著十來個學生，各自認真低頭畫著，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呼呼轉動，聲音細碎帶著往日的回憶。
齊銘坐在講臺上，對著面前畫板安靜的塗抹，臉上架著的無框眼鏡還是之前那副，時間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瞥見念初的身影，他微微擡頭，隨口道：「到了」
「齊老師。」念初上前同他打招呼。
他點點頭，眼神往後示意，「你自己找個地方坐。」
念初找到以前經常坐的位子，架起畫板擺好工具，暑假學校佈置了很多作業，成佳也給她們出了幾個命題，念初略做構思，開始打底稿。
時間靜靜流動，不知不覺，面前的畫已經初具雛形，齊銘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你的水平提高了很多。」
「果然在學校系統性的學習要比在我這裡好很多。」他語氣有些微微感慨。
念初仰頭看著他，「齊老師…」
她有些不自信。
「我真的進步了嗎？」
「那爲什麼感覺我畫的沒有以前好了。」
「因爲你心態變了。」齊銘目光溫和，透過鏡片望了過來：「在這裡的時候你很優秀，所以永遠都是充滿自信和樂趣的創作。」
「但是到了都是優秀的人羣中，你就會不自覺的和旁人比較，而一旦發現自己比較落後之後，便開始急於求成，然後漸漸地失去自信。」
「試著在這裡再找回你最開始的感覺吧。」
念初整個暑假都待在畫室，彷彿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每天清晨出門，日落而歸，然後吃飯睡覺。
心境平和的不可思議，不再考慮能不能得獎，不用擔心會被工作室裡面的師兄比下去，也沒有人每天指出她的不足批評。
夏日尾聲的時候，齊銘又帶著畫室的人出去寫了一次生，地點依舊是附近的那座山上。
一行人背著畫板一大早就出發，爬到山頂，雖陽光濃烈，但涼風陣陣，舒爽又愜意。
念初帶著大大的草帽，支起畫板開始動手。
眼前的風景和上次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楓葉還是翠綠，混雜在一大片的山林間分辨不清楚，只是自然的景色依舊美麗養眼。
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清晨，懵懂無知的女孩，因爲老師的一句話欣喜雀躍，對未來充滿憧憬，希望，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