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俗話,叫做:“人怕出名豬怕壯!”
以前,對於陳浩楠來說,他從未考慮過這句的真正含義,但是這一刻,他幾乎是深切感受到了那種衝擊。語文教研組把他的作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複印、分發,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就成了名人了。首先是班上的同學幾乎都把他當作聖人了,追捧極致;再是外班的許多同學都慕名而來,向他請教,跟他討論問題;接着是很多人居然還找他要簽名,更有甚者還向他拋來了“愛”的橄欖枝——他半天功夫就收了十幾封花花綠綠的情書。
這些事,擾得陳浩楠不甚其煩,但是又沒有什麼辦法,人家笑臉而來,又大多數都是女孩子,他總不至於板着臉毫不搭理吧!那樣的話,多傷人自尊啊!但是,老這麼強裝笑顏相陪他人,陳浩楠也實在受手不了——那只有一招,便是逃了。
晚餐過後,陳浩楠沒有直接回教室,而是一個人往幽園來了。因爲他知道,這個時候回去肯定有一堆的人圍在教室門口,他怎會自投羅網呢?
幽園裡顯得比較安靜。雖然說風裡還帶着一些寒氣,但卻遠不如冬天那麼冷了,特別是春天的氣息已經漸漸濃了,很多樹木都吐了新葉,花也開得很好。陳浩楠慢慢地走着,他聞着春天裡生機黯然的氣息,感受着大自然的靈逸,那些不愉快的思緒也就漸漸消散了……
在一處乾淨的石凳上坐下了,陳浩楠轉着腦袋四周看了看,忽見邊上一叢不知名的花兒開得正好,他忍不住伸手摺了一個小花蕾。把它放在手心裡細細地看着,他禁不住又想起了歐陽伊雯,因爲她跟他說過,花是有生命的,不可摘折。忽然間,陳浩楠想起了《紅樓夢》裡“黛玉葬花”的情節,他慌忙拾起一根小樹枝在地上挑了一個洞,把小花蕾埋了起來。做完這些,他才舒了一口氣,感覺輕鬆多了。
“浩楠,原來你在這啊!”忽然間,一個聲音傳來了。
“是東林!”一聽聲音,陳浩楠立馬就在心裡面斷定了。果不其然,李東林那有些龐大的身軀很快就出現了,他一下子跳了起來,笑着問道:“東林,你怎麼來了啊?”
“我就不能來呀!”李東林“呵呵”地笑了笑,便拉着陳浩楠一起坐下了,“我剛纔去你們班教室找你,卻發現圍了一大堆人,我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呢,哪知道一問他們卻都是衝着你去的……呵呵,看你不在教室裡,我尋思着你一定來幽園散步了,所以就一路跑來了!”
“哦,這樣啊!”陳浩楠輕輕地點了點頭。
“浩楠啊,你現在可成了咱們雁南S中的大名人了啦!”
“這、這你也知道了……”陳浩楠覺得有些尷尬,一時間臉就紅了。
“我能不知道嘛,”李東林笑着拍了拍陳浩楠的肩膀,“這事都傳開了,你老兄這次可是大大的出了風頭啊!”
“算了,別說了,我都覺得煩死了……”
“你怎麼啦?”李東林立即問道。
“還不是因爲這事啊,”陳浩楠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現在感覺自己去哪都不方便,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還有很多人根本就不認識,拉着你就一頓亂扯——唉,總之是煩死了!”
李東林“咯咯”地笑了:“看來,出名也並非好事呀!”
“當然不是好事啦,早知道這樣,那天考試的時候我就不寫那篇作文了……”
“你別呀,真的是好文章,要是不寫出來,豈不是太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呀,”陳浩楠連連搖了搖頭,道,“現在你看我都跟個小丑似的,身邊老是圍着一大羣人,怎麼也靜不下來!”
“老夥計,你就別抱怨了,等過了兩天就會好的——再忍忍吧!”
“我是在忍呀,要不我怎麼一個人躲到幽園裡來了,我就是想讓耳根子好好清靜清靜……”
又連連在陳浩楠的肩膀上拍了兩把,李東林便詭秘地笑着問道:“浩楠,你知道語文教研組的老師們是怎麼評價你的作文嗎?”
“怎麼評價的?”
“聽說今天早上,整個語文教研組就因爲你的作文都議論瘋了,他們都說你有勇氣、有魄力……”
“有勇氣?有魄力?”陳浩楠不由地搖了搖頭,他看了看李東林,甚是不解。
“是呀,你小子開了咱們雁南S中的一個先例了,一些老教師看了你的作文,都驚歎不已啊!……我還聽說那些老師原本議論着要給你滿分的,李富軍老師也是那麼認爲,但是怕你小子會因此而驕傲,所以就給了你58分——聽說那另外的3分還是李老師親自給你加上去的!”李東林慢慢地說着,心中無限地自豪。
“是嘛?”陳浩楠淡淡地笑了笑,問道,“東林,這些你都哪聽來了呀?感覺那麼玄乎,不就是一篇作文嘛,有必要那麼大驚小怪、來回折騰嗎?”
“這你就不對了,老師們都這麼肯定你的文章,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呀……”
“什麼問題?”
“說明你很能幹,又有勇氣和魄力啊!——58分呀,許多人做夢都想着呢!”
“別說了,東林,”陳浩楠禁不住也在徐子傑的肩上拍了一下,“其實我根本不在意能拿多高的分數,寫來就是抒**感的,感覺來了誰都能寫得好……”
“但是你小子的文章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寫出來的,想象力真是豐富,文筆那就更不用說了!”
忽然,陳浩楠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其實,其實我不想那麼寫……”
“那你想怎麼寫呀,”李東林連忙探過頭來了,“以‘等待’爲話題,這可不是很好寫的哦!”
“其實,我就想寫一句話——伊兒,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陳浩楠的這麼一句話,雖說是平平淡淡,不帶任何表情,但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澆在了李東林身上,從頭到腳都涼透了。原本他心裡滿是高興,因爲他的好兄弟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績,這比他自己得了好成績還要高興,他是來跟他一起分享快樂的。然而,他不曾想到,陳浩楠還是那般感傷。怔怔地看了陳浩楠一會兒,李東林這才緩緩地說道:“浩楠,你心裡還想着她呀?”
“嗯,”陳浩楠輕聲應道,“我想伊兒,發瘋得想……”
“你別這樣,伊雯離開你也是爲了你好,你要更加努力纔是!”
“這哥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在等着她回來……”
“你等她回來做什麼呀?”李東林有些不解,連忙問道。
然而,陳浩楠並不回答李東林的問題,他只是幽幽地說着:“我在心裡面等着她,我相信她會回來的……”
“對,她會回來的!”李東林又拍了陳浩楠一把,咬着牙說道,“她一定會回來的,因爲你在等着她!”
突然,陳浩楠跳起來,隨手也拍了李東林一把,笑了笑說:“好了,我們也別這麼感傷了!現在不都還好好的嘛,我們都加油,爲了自己的夢,爲了心中的她……”
“是呀,我們都要好好加油!”李東林跟着也笑了,因爲他的腦海裡很快就閃現出“小嫺”那美麗的臉,他跟她之間也有一個夢。
看到李東林傻樂着,陳浩楠詭秘地笑了笑,問道:“哈哈,你小子想起小嫺了吧!”
“浩楠,”起身給了陳浩楠一拳,李東林笑“呵呵”地嚷道,“你小子眼睛好毒啊,我想什麼都讓你看穿了!”
“哈、哈、哈……”
回到教室,李東林心裡總是有些不安,但究竟是什麼原因,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總之或多或少都是因爲陳浩楠,他希望他的好兄弟一切都好、都順利。就這麼想着、盼着、祈禱着,三節晚自習也快就過去了……
“哥,你終於回來了!”李東林剛一上樓,李佳便迎了上來。
李東林一邊換着鞋,一邊笑着說道:“怎麼啦,你找我有事啊?”
“你看了浩楠哥的作文沒有?”
“當然看到了,全校都印發了,我怎能看不到啊!”這時,李東林換好鞋進了客廳,見父母親都在,他忙就跟他們打了招呼。
“浩楠哥的作文真棒,我要是能寫得他那麼好就好了……”忽然間,李佳又禁不住嚷道,她隨手還把陳浩楠的作文拿在手裡揚了揚。
“你這丫頭,浩楠那文筆咱們學校有幾個人可以比呀,你就別做白日夢了!”李東林說着話便伸手在茶几上抓了一個大蘋果,一口就是一大塊。
“東林,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妹妹啊?”李父連忙插上話來了,他不想他的一雙兒女真的吵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呀,”李東林滿口都是蘋果,還吱吱唔唔地說道,“浩楠那文筆,現在整個語文教研組的老師都服了,就佳佳啊,想趕上,呵呵,我看是沒戲嘍!”
“佳佳,你別聽你哥胡說,回頭讓浩楠多指點指點你就好了!”李母也連連插上了話,她隨手還在她兒子的肩上拍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胡說八道了。
“我纔不會那麼小心眼呢——我去看浩楠哥的作文了!”李佳翹了一下嘴巴,隨即就蹦蹦跳跳地鑽進她的小房間裡去了。
“東林,你是怎麼說話的呀?”看到女兒走了,李父忙又責備着說道,“再怎麼說,佳佳也是你的親妹妹,你那麼說話,讓他心裡怎麼想啊?”
李東林有些不耐煩了,他忙起身把蘋果核扔進了垃圾桶,便嚷嚷着說道:“好、好、好,我錯了!”
這時,李母忙又問道:“東林,這麼久都沒看到浩楠過來了,他現在怎麼樣了?”
“浩楠很好啊,”李東林笑着點了點頭,“那小子現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進步得很快呀,估計已經是全文科班前十名的高手了,重點本科那肯定少不了他的!”
聽了兒子這麼一說,李母心裡就放開多了,她連連笑着說道:“那樣就好,你也得加油啊,有什麼問題記得多問問浩楠!”
“我知道了,老媽!”李東林趕忙點頭應了,他怕他母親再一嘮叨就會沒完沒了。笑了笑,他忙又對他的父母說道:“我佳佳,說不定那丫頭還真的生氣了,那樣我可就捅了馬蜂窩了……”
“你來幹什麼呀?還要挖苦我啊?”李東林剛一推門走進房間,李佳便嘟嚷着嘴說道。此刻,她正靠在牀頭,手上正拿着陳浩楠的作文——《姜太公垂釣盛春秋》。
“你這丫頭還真生我的氣啦!”李東林笑着把門帶上了。
“我哪敢呀,你是我哥哥,我只是個小妹妹,有什麼想法也只得咽在肚子裡——我哪敢生你的氣呀!”
“還說沒有呢,”李東林笑了笑,伸出一個手指頭便在李佳的鼻子上輕輕地颳了一下,“你看你的嘴巴都翹成什麼樣了,跟個豬八戒似的……”
“我哪有啊!”李佳慌忙把頭側到了一邊。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丫頭說這個了!——我問你件事,行不?”
“什麼事啊?”李佳輕輕地把頭探了回來。
“你最近有沒有去看浩楠呀?”
“去了呀,上午我們語文老師一發了浩楠哥的作文,我立即就去看他了!”
“那你有沒有看出浩楠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沒有啊?”李佳使勁地搖了搖頭。
“哦,那樣呀!”李東林機械般地搖了搖頭。忽然,他慢慢地在牀沿邊坐下了,淡淡地笑了一下,忙又小聲地說:“佳佳,我這個做哥哥的,能不能?——能不能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呀?”
“什麼問題呀?”李佳“咯咯”地笑了,她忙伸手一下把枕頭抱在了懷裡。
捂着嘴偷着笑了一陣,李東林忽然慢慢地問道:“你還喜歡浩楠嗎?”
“哥,你真壞呀!”李佳羞得一下子忙把頭埋進了枕頭裡,“怎麼好端端了,你突然問這個呀,怪難爲情的!”
“什麼怪難爲情的?‘喜歡’就兩個字,‘不喜歡’就三個字,這不是很簡單嘛!”
偷偷地樂了一會兒,李佳忽然擡起頭來了,幽幽地說道:“喜歡,我喜歡浩楠……”
“唉!”李東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但他並不是說話,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她的妹妹。
“哥,好好的,你嘆什麼氣呀?”李佳抓着她哥哥的胳膊搖了搖,忙說道,“你有什麼事就說,我們兄妹兩個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擔心我?”李佳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甚是奇怪,“我好好的,你擔心我幹什麼呀?”
“丫頭,你知道浩楠心裡只有那個歐陽伊雯,你怎麼還喜歡他呀?——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哥,你別說了!”李佳微微地笑了笑,“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我就是喜歡浩楠,沒有別的理由!再說了,伊雯姐姐已經走了,我還有機會呀!”
“還有機會?”李東林使勁地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
“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下午我去看了浩楠,他跟我說他會等着伊雯回來……”
“那好啊,”淺淺地笑了一下,李佳很平靜地說着,“浩楠哥要等伊雯姐姐回來,那我也要等着他,反正我已經認定他了,我一定會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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