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男子猛地擡起頭,此刻已是臉色蒼白,滿頭大汗,足以見出他剛剛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掙扎。
縱使有人進來了,地上的老鼠也不懼怕,依舊趴在原地,貪婪地吸食着地面上的鮮血。
李北牧沒再往前走。
站在門邊,看着那張嘴卻不能言的潑皮,佯裝沒看出他的異常。
喟然嘆道:“你很不錯,他們倆也沒招供。”
“呼哧——”
聽到這話,潑皮臉上瞬間浮現出一股血色,再也沒勉強撐着,直接一鬆手,趴在了地面,重重喘息道:“大人,真不是我們啊……”
“你還有機會的。”李北牧蹲下身子,盯着那瘦削的面容,輕聲說道:“你想,他們倆沒了父母家室,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你狼三就不一樣了,你還有個老孃,你難道真的想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成?”
剛剛過來的路上,李北牧從捕快嘴裡,問出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狼三,三兄弟中最小的那個,家中還有老母。
至於另外兩個熊大和虎二,則早已沒了家室,過着遊蕩的生活。
“大人,你要小的說多少遍才肯相信小的啊……真不是我們兄弟仨……”狼三還沒說完。
周不語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冷冷地看了一眼趴在地面上訴苦的狼三,轉而跟李北牧說道:
“南淵,不用問了,虎二已經招了,是他們做的。”
李北牧點點頭,站起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朝狼三說道:“幾個呼吸前你還有機會的,現在沒了,安安心心等個十八年吧。”
狼三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如同篩子一般,整個人都縮在了一起。
眼看着李北牧就要轉身離去,狼三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直接撲了過來,拉着他的褲腿,哀嚎道:“大人,我招,我招,別殺我啊,求你別殺我……”
……
狼三招了。
但對於李北牧這個旁人來說,他不如不招。
因爲事情的真實情況……着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就連早有準備的周不語聽了,也是呆呆地坐在牢房大廳裡頭,沉默不語。
動手的是熊大,虎二和狼三負責踩點和望風。
這點李北牧也想過,他們三個既然都是一口咬定不是他們做的。
那麼就兩種可能,要麼真不是他們做的,要麼就是他們仨一塊做的。
但這行爲,卻不是他們的本意。
用狼三的話來說,就是江湖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真正在背後花錢指使他們的。
是魏夫人原本的夫君,魏憲。
當他們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李北牧就想到了事情的原委。
或許早在周不語和魏夫人剛好上的時候,魏憲就已經知道了,但他忍了下來,忍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便行動了。
所以這其實是夫妻間的反目成仇,再加上出軌富家公子的狗血故事?
李北牧覺得,縣衙裡頭肯定已經調查過魏憲了。
看着那還在傻傻地不動的周不語,李北牧微微嘆了口氣,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自行出去,找了朱廣權,要來了魏憲的調查卷宗。
魏憲的自述不多。
反倒是他家的侍女僕從,說了一大堆。
魏憲年輕時受過創傷,導致不能人道,性格暴戾,喜怒無常,經常無緣無故打罵家中僕從。
還有過將僕人打殘的事情發生。
甚至就連自盡的魏夫人,都經常受他打罵。
想必這些,魏夫人也都和周不語說了吧……看着卷宗之後,李北牧默默嘆了口氣。
如此一來,一切也都說得通了。
只是讓這樣的人活着,李北牧心裡多少有點不暢快。
“南淵,南淵。”
朱廣權龍行虎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背後還跟着一文書一捕快。
“朱大人。”李北牧合上卷宗,起身問道:“怎麼了?”
可別是周不語想不開……李北牧擔憂道。
自古愛情多冤種。
他可不想自己剛結交的朋友,就這樣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剛剛魏家的管事前來報案,說魏憲昨晚深夜酒醉,跌進自家井中,淹死了。”
朱廣權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這就是人惡自有天收?
聽了這事情,一時間李北牧也不知說什麼好。
“對了,朱大人,狼三那幾人……怎麼處理?”
朱廣權沉吟道:“我讓人查了他們之前所犯的罪行,足夠他們死上五六回了。”
“把他們交給我吧。”
門口忽然傳來了周不語的聲音。
李北牧回頭看去,只見周不語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又說道:“聽家父說,州牧府鹽鐵司那邊,還有個空缺。”
說着他坐到了李北牧旁邊,朝其勉強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朱廣權自然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權衡一二,說道:“人的話,周公子可以提走,到時本縣就對外宣傳他們在獄中畏罪自殺便是了。”
兩人的對話也沒避着李北牧,一樁不能言說的交易,就算是達成了。
“多謝朱大人了。”
周不語起身朝其拱了拱手,又朝李北牧說道:“南淵,大恩不言謝,待過上幾日,我在好好向你致謝。”
說完他轉身便走,行走間,與之前的少年作態完全不一樣。
所以說,愛情這東西,往往是讓人成長最快的。
無論男女。
“南淵啊,今天這事,麻煩你了。”朱廣權笑着說道。
他也沒做戲,今天這案件要是沒有李北牧過來幫忙,以他的實力,確實無解。
更別說之後的收穫周不語的好感,以及謀得鹽鐵司的好處了。
“嘿,朱大人客氣啥,都是自己人。”
朱廣權笑的更歡了,“那你還叫朱大人呢。”
不叫朱大人叫什麼,叫岳父大人嗎……李北牧也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能傻笑。
兩人又扯了幾句,李北牧才託辭去了李令先的官署。
自從上次沈三笑一案之後,這還是李北牧第一次回到這裡。
原先那個心思活泛的文書王天成已經不在,換成了另外一個青澀些的少年,看年齡是要比李北牧還小些。
他一來,少年便有些坐立不安,又是奉茶又是問好的。
李北牧也被伺候的有些難受,便打發他出去了。
“二叔,星盤那些人,你到底是從哪找來的?”
這已經不是李北牧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了。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你只要知道那些都是你的叔伯就行了,他們要是被你搞沒了一個,勞資第一時間找你算賬。”
李令先眼一瞪,說着兇狠的話語。
但下一秒,他就轉移了這個話題,連聲音都低沉了許多,問道:“南淵,你剛剛用的那個斷案的法子……你是哪學的?”
李北牧靠在椅子上,理所當然道:“書上看的啊。”
“書上?書上能有這東西!”
李令先不信,惡狠狠地兇了一句,又說道:“南淵,二叔知道你腦子活泛,只是日後這樣的法子……還是少用比較好。”
“這種事做多了,有損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