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巴克都放下了杯子,他真算是業內人士,當然明白周老頭子這番話有多大的底氣。
現代戰爭早就跳過了原始的冷兵器和二戰的單一槍炮武器殺傷過程,現在是個複合傷害的戰場。
前蘇聯在二戰有93%的人都是被槍炮傷衛生減員的,哦,只要不是直接陣亡的,在專業術語上叫做衛生減員,而到了美軍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反恐行動,這個數據就變成了59%。
這還是美軍佔據了設備的主動,換成對上美軍的那一方要遭受從槍彈、炮彈、地雷、凝固汽油彈、導彈、激光武器、鋼珠彈甚至核生化武器等各種複合傷。
就憑這一點,已經成長爲世界泱泱大國的華國,肯定會把美國當成假想敵來應對準備,野戰軍醫就必須要了解跟北約乃至美國作戰的後果,這已經跟二十多年前那場南疆邊界戰爭有天壤之別了,華國還從沒有在這樣的複合戰場上的野戰軍醫經驗!
別提演習,現實跟演習永遠都是兩碼事。
所以主控影響這一切的周山夫有多大的話語權,可想而知,一個一手建立了這個國家野戰軍醫外科理論的國家院士有多麼深厚的底蘊。
巴克都想鼓掌了,以專業人士的角度來鼓掌,讚許這種高瞻遠矚找準定位的眼光。
小民女沒這麼高的覺悟:“我不懂!我不許他去搗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老老實實打工做事過小日子!”轉頭還看巴克:“我說得對不對?”
巴克愣了一下,十分鐘前他可能一點猶豫都沒有,但現在頓了頓還是鼓掌擁戴:“對!絕對正確!”轉頭對周山夫也是他對國安局的那番話:“我已經非常疲憊和抗拒上戰場,我只想安安靜靜跟小莉一起生活,所以您請別人,我對其他人也是這麼說的,您可以聯繫他們,他們也許可以給您提供人手。”
周山夫不愧是大拿,慧眼如炬的看着巴克:“你有csr症狀?很嚴重的三期發病機制?”
巴克凝固了一下,還是點頭,周曉莉急了,一把就抱住巴克的手臂看醫生:“他怎麼了?怎麼了?c什麼?”和小兩口去做婚檢的反應沒什麼區別。
周山夫拿腔拿調:“這個……就很嚴重了,要治療,國內最好的專家都在我那……”那模樣,就算是竭力控制,還是有種來啊,來求我啊的得意!
巴克拆臺:“別聽他的,就是一點心理疾病,慢慢調節,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調節。”
周曉莉還是選擇相信大拿:“解釋一下,怎麼回事?”一點沒剛纔的彪悍,對家人的焦灼擔心寫在臉上。
周山夫決定鞏固自己的優勢:“他上過戰場,受過傷也救過人,是個人就會在那樣的狀況下產生心理問題,他這種極度厭惡重新作戰的心態就是標準的戰鬥應激反應,精神運動性興奮表現……他有沒有在你面前打過人?比較暴躁的那種,或者喜歡飈高速?”
這老頭兒,剛纔不是聽孫女說過巴克騎摩托打架麼,立刻就用上,院士真不是白來的。
周曉莉根本不要巴克吱聲,抓住他的手阻擋,一臉急切毫不掩飾:“對!”那次送她們母女回家在樓下打人的場面給了她很深刻的印象,更不用說後來飈摩托車了。
醫生嚇唬患者家屬的技能簡直就是與生俱來,更何況這老專家:“這就很危險了,也許有一天他的情緒不能自己控制,也許有一天他的速度也不能控制,結果會怎麼樣呢?”
黑姑娘要哭了!
巴克無奈:“老周,我的確有ptsd的戰後綜合症,但是我自己是醫生,我知道怎麼治療自己……”
周山夫不介意新稱呼,很得意:“哈!你承認你是個醫生了!你知道現在ptsd的最新學術論文怎麼說的麼?你知道迄今ptsd也沒有完全定論說能治療好麼?伴隨的cs(戰鬥休克)、cf(戰鬥疲勞)、急性器質性腦綜合徵每個人都是因人而異的,而這些在我的研究所裡都擁有最豐富的資料!就算你自己在治療自己,你也需要這些文獻吧?”
巴克的確急需這些文件,當年在戰場上可以說他最缺乏的就是理論系統性文獻,他就是個操作派,連上次方靈穎說要幫他找點資料都還記在心裡呢,眼前這位……估計全國就老周能接觸到最完備的資料了,這點他也無奈的點頭承認了。
周曉莉就沒什麼猶豫了:“那行!我讓他跟你去治病,但不能讓他跟着你轉行!”
周山夫已經心滿意足了:“沒問題,沒問題!”伸手招了招,那個小吳過來,周山夫給他低語幾句,拿着步話機就出去了,沒等周曉莉擔憂的看着男朋友多一會兒,就拿了大小各一個包進來,放在桌邊就又閃開,這會兒周曉莉不呵斥爺爺是特權階級了。
周山夫顯然做了準備,打開小包,就是個軍隊常用的那種黑色三面拉鍊人造革公事包,裡面有證件、身份卡、和聯繫清單,證件上居然有巴克的照片,就跟巴克身份證上一摸一樣!
估計鐵路警署那邊的土地公公又被煩擾了一回。
周山夫指指清單上的一個電話號碼給孫女:“家裡的電話一直都沒有變過,我一直在等你們打電話,也在託人回家鄉找你們,我現在真的就是一個孤苦伶仃的老頭子在家。”
周曉莉不說話了,只搖頭,那些年估計留下的負面印象太深刻。
周山夫懂得徐徐圖之,不着急,指指包裡的一張銀行卡:“這是我跟周元海徹底斷絕關係以後,爲你們存的錢,算是點補償,密碼是你的生日。”
周曉莉還是搖頭抽出來放回去:“不要,我有手有腳,我跟媽媽活得很好,我只是爲了他的病情才同意跟你保持聯絡,別的就不談了,你們傷害媽媽已經夠深了,我不想她再吃苦受傷害,就這樣吧!”拉了巴克站起來。
周山夫還沒來得及展示那個大包呢,周曉莉給他深深的鞠了個躬:“我們之間沒有關係了,這是爲了阿明給你感謝,我只希望他能夠康復,我聽不懂你們那些專業術語,我不希望他走上你那條只有國家沒有家庭的路,所以請你給我一個安寧的家,那就是我最大的期望,謝謝你。”
乾淨利落的拉了巴克就走!
唯獨巴克多事,都走出去兩步了回頭指那擺滿點心的桌上那張銀行卡:“麻煩問問密碼是多少?”
原本有些氣鼓鼓的姑娘撲哧一聲拉了他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