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沒法說出自己的名字,她現在的名字似乎不是自己的,她曾經的名字卻已經死了。
她緩緩的轉身,默默的離開,感到了身後衆人差異的目光,但她來此的目的不是拯救筏城,也就不必接受對方的謝,救下將山櫻百隻不過順手爲之,或許也只是爲了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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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飄雪,真的可以用平淡來形容,前夜的雪還未融盡,今日的雪卻早早的來臨,無聲的捶打着這些一夜未眠的人,飄舞在整個北方的世界。
精靈的領地,聖湖城這幾日格外的熱鬧,張燈結綵,精靈族七大種族的族長,竟同來了四個,還有兩個家族本就在城內,一個是夜精靈族長,就是女王陛下;另一個就是獸精靈族長,鹿靈兒。
他們各懷心事,來到女王的皇宮,大殿之上,依然充滿了珠光寶氣,女王依然高高在上,而兩側的守衛,卻換成了一羣半人半馬的傢伙,黑暗處還時不時地顯出一些慘白的面孔。
下方五大種族的族長,正同時向女王祝賀。
“恭賀陛下血融功成!”“恭賀女王!”“真乃我精靈族大幸!”
恭賀話語不斷,女王疲倦的擺了擺手,五個人才恭身退回位上,正襟危坐。
“敢問陛下,血融爲何人?”
一個枯瘦的老者,就如一根老樹枝,滿面的鬍鬚竟是絲絲的樹根,或許是年紀最長,所以最有資格先說話。
艾迪絲皺了皺彎彎的眉,略帶傷神的美目,掃過五位族長的臉,鹿靈兒低着頭,地精靈族長正擺弄着自己的寶石戒指,洛騎與遊獵兩族,卻閉着眼睛,似在細聽,唯有那問話的古樹族長,注視着自己。
愛麗絲眉目又掃回,其他人毫無變化,只那古樹精靈皺了皺木須的眉,然後她才嘆了一口氣,又掃視着衆人。
終於,洛騎與遊獵兩大族長睜開了眼,地精靈帶上了戒指,鹿靈兒也擡起來頭,不善地盯着女王。
那古樹老者才吞吐地問道:“陛下,有——難言之隱?”
“不!”
女王清脆的聲音,斬釘截鐵,在大殿之上勃然響起,才悠悠的站起,望着五大族長身後,站立的精靈族各方官使,才慢吞吞的說道:“孤家實在怕各位愛卿不願接受!”
“陛下但說無妨!”
鹿靈兒似乎急了,跳起來高聲說道,才意識到自己冒失,畢竟是古樹長老先發的話,自己怎麼隨便插入,便又慚愧的回到原位。
女王像是根本沒聽見鹿靈兒的話,滿目爲難地望着古樹老者。
古樹才壓了壓蒼老的音,和聲道:“臣等斷不敢拂逆陛下。”
艾迪絲才又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與我血融之人,不是我族之人,也不是人類,而是一個……”
“轟!”
大殿似熱油上倒入了一盆水,瞬間騰起了嘈雜的聲音,與幹閉了許久的嘴裡,噴出的熱氣。
直到古樹老者連喊了數聲,人們才重回安靜。
老者道:“我精靈族只要以陛下爲尊,血融爲外族也未嘗不可。”
“可是——”
艾迪絲美目閃爍,停頓了一陣,才說道:“我欲退位予他,以盡相夫教子之責。”
“陛下不可!不說這血融之人何德何能,就是我偌大精靈領地,怎可交予外族掌管!”
洛騎族長終於按耐不住,站起來說得鏗鏘有力。
鹿靈兒卻又跳了出來,這次似乎早有準備,提聲說道:“古往今來,樹業萬代,都是能者居之,德者擁之,何況女王陛下可以退居幕後,傾以輔佐。”
“混賬!”洛騎族長怒視着鹿靈兒,沉聲喝道。
“好啦!敢問陛下意退位何人?”那古樹老者擺手安撫一下鹿靈兒,問得巧妙,順便也就探出了血融之人是誰。
艾迪絲眨了眨眼,她實在不想說出這個名字,但是實事所迫,她今天若說錯一句話,她的族人不但全部被殺,來此的幾大族長恐怕也很難走出聖湖城,那時候精靈族必將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就是——就是我精靈族的恩人,血族——魔天族長!”
艾迪絲一口氣說完,好比喝了一口最討厭的藥,不住的皺眉、乾嘔。
轟——
大殿瞬間一片譁然,比*還要激烈,就像熱油上砸了一塊冰,不但將鍋底砸漏,油也濺得到處都是。
“怪不得他們這麼熱衷幫助我們。”“原來如此!”“這是何時發生的事?”“不可思議呀!”
各種各樣的言論,卻已不是在心裡偷偷的想,而是真真正正地說出了聲,就如某個人吃多了蔥而放的屁,在大殿裡瀰漫,卻任你如何迴避,都會聞到一絲特別的臭。
艾迪絲臉色難看,還是古樹老者給解了圍,朗聲道:“我族抵住矮人侵襲,還應感謝血族!不過——”
所有言論都戛然而止,精靈們都豎起本就很長的耳朵,等着老者下面的話。
那老者微微的眯眼,才幽幽的說道:“不過魔天爲異族,需經聖湖洗禮,才能與陛下結爲連理。”
話落,大殿之上一片讚許,那古樹老者又說道:“其他事情,等洗禮結束,陛下再做定奪不遲。”
艾迪絲瞟了一眼對方那陷入木紋中的眸子,點了點頭,然後疲憊的、孤獨的離開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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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的筏城,在落滿浮雪的黃潮之海上,就像雪地上的一隻黑煤球,只不過雪地在波動,“黑煤球”也隨之搖曳。
筏城裡的人並沒覺得搖曳,好比黑煤球上的一條蛔蟲,就算煤球飛上了天,蛔蟲也不會有飛的感覺。
將山櫻百立在內城高聳的城牆上,卻心如刀絞,因爲她未滿三歲的女兒,卻被城下一位絕美的男子抱着。
用絕美來形容,可見這男子俊美的程度,整個滅世之領,除了五神哭,沒有翅膀的,或許只有夜神青稱得上絕美。
但將山櫻百的女兒,怎麼會落在他的手上?
包括入侵的聯軍在內,城裡城外很少有人搞的清楚,除非將山櫻百自己透漏出孩子的藏身之處,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或許是孩子的父親,道一郎透漏的,因爲將山櫻百的孩子藏在哪,在外面的人,只有她與道一郎知道。
但將山櫻百還不知道道一郎沒有死,只將責任歸咎於看護孩子的奶媽身上,或許是她因爲恐慌,抱孩子偷跑出來,但怎麼說,將山櫻百的心肝,已被對方牢牢的抓住。
厚厚的飛雪中,夜神青儘量用孩子擋着自己的身,他得知風神救的那個“鐵面女”正在內城,生怕對方冷不防給自己一箭,那自己可是連死前感嘆的機會都沒有。
法里奧悠悠的走到聯軍的前面,對着內城的城牆搖了揺銅鈴,未等出言,將山櫻百先喊出了話。
“堂堂天神邸,怎麼挾持起了幼兒!”
將山櫻百強壓着內心的顫抖,爲了整個筏城的百姓,她此刻萬不能慌了神,在城下法里奧眼裡,她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女子,但是她的語氣中,卻透射着頑強與不屈。
法里奧不由得笑了,他不想反駁對方的話,以他的身份,不去跟對方計較,就是最佳的反駁。
然後高聲道:“天神慈悲,只要你告訴我們妖孽陳江在哪?”
將山櫻百緊咬銀牙,柳眉倒豎,不答反問:“堂堂天神邸,還有滅世之領這麼多強手與勢力,怎麼問起我一個弱女子了?!”
“廢話少說,不聽話,我就殺了她。”夜神青終於按耐不住,冷悠悠的說道。
“先殺我吧!”
雪已經落了很厚,只見一個穿着殘破軍裝的人影,蹣跚到夜神青身前,他看着對方懷裡的孩子,又慌忙捧起了一把雪,搓掉臉上的黑灰,才顫抖的抱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