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江沒有聽清,不知道要給他量刑的這個人叫李老師,還是叫李老實。
“那可不一定,也可能是誤殺,或者防衛過當,都有可能呀!”李老實有些不服氣。
“都別他媽扯用不着的了,到點了,盤炕!”韓老酒一嗓子過後,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都盤腿在坑沿上坐好,腰板挺直,目不轉睛。
陳江這才注意到,這個號子裡不是隻有他和那個三角眼帶着鐐銬,不遠處還有一個人也帶着腳鐐,因爲都盤腿後,帶着腳鐐的人只能把腳放在坑沿下,很容易就能看見。
陳江心裡就琢磨着,這個馬五倒是沉得住氣,一直也沒有和他相認,可能是沒有機會,又或者想再觀察一下。
畢竟大年三十他才和田俊傑說過算卦的事,沒幾天自己就進來了,雖然田俊傑沒有接他這茬,但也難免讓他有所懷疑!
也罷,就當道爺我體驗生活來了,先呆幾天再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估計至少也得兩個小時,就聽見韓老酒說:“時間到,休息十分鐘後去放風!”
因爲長時間這麼垂着,腳腕上還有重重的腳鐐,陳江此時就感覺雙腿不像自己的一樣,慢慢活動幾下。
他剛想站起來,就聽見“噗通”一聲,一個人從坑上掉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看衣服,他感覺這人應該是先前哭泣的那個少年,心下也是不由一緊,不知道這孩子怎麼了!
韓老酒罵道:“操,又他媽盤暈了,老鱉、錢冬子,你倆把他扔坑上吧!”
韓老酒從腰上解下來一把鑰匙,走到了水池旁的那扇鐵門前,幾下就打開了暗鎖。
“從尾鋪往出走,都他媽麻溜滴!”門打開後,韓老酒喊了一嗓子。
所有人就按照順序往出走,陳江也就跟在最後面。
他看見前面的人羣中,馬五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依舊是裝作不認識他,眼神沒有任何的交流。
走出鐵門才發現,這裡就是這趟房的後院,小院子不大,寬度和房間一樣,長方形,不算太擁擠。
院子三個方向都是水泥高牆,足有三米多高,頭頂用很細的鋼筋結成了網狀,窟窿倒是不小,但哪怕是非常瘦小的成年人也不可能鑽的出去!
院子正中間還有一根比較粗的鐵管支撐着頭頂的鐵網。
這個院子筒直就像個籠子,唯一比室內好的地方就是有點風而已,但圍牆太高,人又多,有點風也根本感覺不到。
來到院子後,並不能隨便走或者坐下,所有人都排成隊,圍着中間的鐵管子繞圈走,就像驢拉磨一樣,陳江腳上有鐐銬,就慢慢的跟在最後面。
韓老酒並不跟着走,他一個人蹲在角落裡抽菸,看來這也是頭鋪的特殊待遇。
走了大約有二十多分鐘,韓老酒說到時間了,大家就排隊往回走。
陳江一邊走一邊感嘆,犯罪的人還真不是人呀,吃的是洗都不洗的白菜湯和窩窩頭,住的是大通鋪,每天還得靜坐!
出去放風就像從一個籠子又進了另一個籠子,想到這兒,不禁暗自長嘆一聲,大過年的,自己放着賓館的好吃好喝,跑這兒遭這罪幹啥暱?
晚上六點左右開飯,晚飯是大碴子粥和鹹菜疙瘩,粥很稀。
據說古代趕上災年,官府放粥賑災的時候,還要求粥上面插雙筷子都不能倒,這看守所裡面的粥,米粒都能數的過來。
喝粥時,飯盒裡都能看清自己的臉,估計喝完以後,幾泡尿以後肚子就空了。
吃完晚飯就是自由時間了,長鋪上,大夥都東倒西歪。
偶爾有人去牆後面的廁所抽菸,韓老酒也不管。
韓老酒靠在被子上,小聲的教陳江號子裡的一些規矩,其實這些規矩田俊傑都教過他了,但他還是表現的像個初次進來的人一樣。
每天早上六點聽見起牀笛聲,都要在五分鐘內起來,併疊好被褥。
大小便每個人不能超過三分鐘,接着是洗漱,每個人也不能超過三分鐘。
除了早上起牀後統一去方便,白天就只有上午飯後和晚飯後才能申請方便,平時不能申請大小便,有也只能憋着。
晚上申請的時候,不能說話,要高舉手,伸出大拇指就是大便,小拇指就是小便。
晚上值夜班的叫班頭,有兩個人,分成前後夜,要徵得班頭的同意後,才能去方便,還必須要躡手躡腳,不能出聲音。
班頭都是由頭鋪指派,在號子裡的地位也就僅次於頭鋪。
嫌犯每天只能吃兩頓飯,中午十點一頓,晚上六點一頓。
每週日不用再盤炕,可以自由活動。
當然,這所謂的自由十分有限,無非是在長鋪上打打撲克,或者隨便聊天而已。
這裡沒有熱水,渴了只能喝水龍頭裡的水。
放風的院子俗稱風場,週日全天開放,可以晾晾被褥什麼的。
週日上午所有人必須都要洗澡,就在洗碗的水池邊,只有冷水,哪怕數九寒天也只有冷水。
每天上下午各有一次去風場放風的時間,時間不能超過二十分鐘,不能四散聊天,不能席地而坐,只能排隊慢走。
除週日外,每天都必須盤炕悔過或默背《刑法》,每次兩個小時左右,中間可以休息十分鐘。
陳江聽韓老酒說完這些,還真是目瞪口呆,因爲他說的比田俊傑詳細多了!
這看守所筒直就是準軍事化管理呀,每天翻來覆去就是這點事,還真能把人無聊死!
過了一會兒,韓老酒小聲的說:“看見那個帶腳鐐的三角眼沒有?”
“嗯!”
“這逼今晚就要行動!”
“啥行動?”
“搶我的位置!”
“你的位置?”陳江記得田俊傑說過,每個號子裡的頭鋪,都是管教指定的,這怎麼還要動手搶呀?
“嗯,我的位置就是搶他的!嘿嘿!”韓老酒嘿嘿笑着,笑聲陰惻惻的。
“都是靠搶嗎?”
“不一定,咱們一區的管教馬回子,就是今天送你來的那個管教,他不太管事,每天就知道他媽喝酒,人家別的監區都是管教指派,一般也就是指派社會上混的有些名氣的人,或者案子不夠判刑,但在號子裡呆時間長的人。”
“馬回子嫌麻煩,一直就是採取放任的狀態,誰厲害誰當頭鋪!”韓老酒也比較鬱悶,因爲三角眼這人太陰險了,這段時間弄的他非常疲憊,睡覺都不敢睡實。
兩個人正在小聲耳語着,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唯唯諾諾的站在韓老酒面前,結結巴巴的說:“酒、酒哥,我、我好像得濟瘡了,癢的厲害,明天、明天幫我申請一管疥瘡膏吧,癢、癢的,癢的實在是受不了了!”
“我看看!”韓老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