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林海轟然爆發出恐怖威勢,恍如將北海搬了過來,要把王天罡鎮壓下去。
王天罡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這股無邊無際的天地大勢。
依舊舉步向前,每一步腳下都出現一個古篆大字,承託着他堅定地朝林海中心走去。
轟!
轟!
……
天地間彷彿颳起了颶風,四面八方都是讓人耳膜幾欲碎裂的可怕聲響。
王天罡倏然擡頭,看向上方一片樹葉上站起的身影。
“賢公傳召,隨我來。”
又是一名護葉使,但卻比剛剛的那人強上不止一籌。
王天罡微微皺眉,不是因爲這名護葉使,而是因爲此人口中的賢公二字。
那是真正站在書院最巔峰的存在,超然物外,幾乎不會離開文聖宮。
王天罡跟着護葉使,朝林海深處走去。
一枚枚古篆大字在虛空中浮現,二人每走一步就像是走進一片全新的天地,最後徹底消失在古木林海。
天地似乎被扭轉了。
護葉使悄然離去,王天罡負手而立,靜靜等待着。
半晌,一名中年男子模樣的文士出現在王天罡面前。
見到來人,王天罡愣了一下,然後抱拳躬身行禮,“見過趙賢公。”
眼前這位趙賢公,看似才四十左右,但實際上已經有一百六十多歲。
嚴格算起來,還是王天罡的師祖。
“十年了吧?”趙賢公擺擺手,隨意躺下,一片樹葉悄然出現在身後,托住他的身體,保持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是。”王天罡點點頭。
“這次前來所謂何事?”趙賢公伸手,一杯冒着熱氣的清茶出現在指尖,“看你這陣仗,準備把我這裡拆了?”
王天罡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尷尬的笑意,“賢公說笑了,天罡可不敢。”
“李淳天去聖廟了,等他回來,就會進入文聖宮,你有什麼想法?”趙賢公輕啄一口清茶,把目光投向王天罡。
王天罡目光瞬間一滯,很快反應過來笑道,“這自然是好事,以後我得稱呼叫賢公了。”
“當年,你們可是並稱白鹿雙天,你比他還要強上一籌。怎麼?現在出現差距了?”趙賢公似笑非笑,
“我記得十年前送你去聖廟的時候,跟你說過,等你三品,我親自接你進文聖宮。”
“所以,你就這麼報答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賢公臉上再無一絲笑意,轉而變作冷冽怒色。
萬天罡身體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真要動手,他不虛。
可眼前這位,親眼看着自己長大,經年累月積攢的威勢,早已經深深紮根在心裡。
“你倒也厲害,把守門的三品大儒揍了一頓,從聖廟裡跑了出來。”
“是不是準備今天也把我這個老骨頭,揍一頓?”
趙賢公看向王天罡。
王天罡趕忙行禮,“天罡不敢!”
趙賢公面色稍儕,轉移了話題,“說吧,這次來總院做什麼?”
王天罡目光變得凝重,“調查文籍的事情,是誰要做?”
“我。”趙賢公面色坦然,“你也知道,覈查書院文籍這種大事,連脈主都沒有這個權力。”
“是我動用了文聖宮的力量。”
王天罡拳頭猛地攥緊,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怒意,“爲什麼?您應該知道,太白決不能暴露。”
“這次白鹿書院九大分院,全都被上門挑戰,目的就是爲了把太白激出來。”
趙賢公點點頭,“所以覈查文籍這件事,我只是做了個樣子,就是爲了保全太白。”
“那爲什麼?”王天罡皺起了眉頭,身上隱隱有暴虐之意散發出來,“還是說文聖宮裡有人想要對太白不利?”
趙賢公失笑搖頭,“你還準備大鬧文聖宮不成?”
“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爲了讓你過來。”
王天罡身上的暴虐之氣頓時煙消雲散,一臉懵逼地看向趙賢公。
趙賢公長嘆一聲,“這次針對白鹿書院的挑戰,你可知九大分院結果如何?”
“只有兩家分院勝場多,其餘七家盡皆慘敗。”
“這次嵩嶽書院挑頭,除了想把太白激出來之外,未嘗沒有消磨我白鹿文脈的心思?”
王天罡默然不語,東嶽分院的切磋結果,他看在眼裡。
整個東嶽書院幾乎全軍覆沒,所有學子都被打擊的擡不起頭來,就連李長安那小子都不例外。
“我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招你過來?”趙賢公起身,拍了拍王天罡的肩膀,
“其一,是想告訴你,如果總院真想把太白找出來,易如反掌。”
“其二,只有這樣,才能做接下來的事情。”
“六月的龍門大比,太白必須要出手。”
王天罡聞言,立馬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行!”
“太白這時候出現,肯定會受到針對,就算僥倖不死,也會再現當年顧衛道的慘案!”
趙賢公一揮手,二人出現在古木林海上空,腳下的古木鬱鬱蔥蔥,煥發着讓人戰慄的磅礴生機。
“你覺得這棵建木還能活多少年?”
王天罡聞言,目光中浮現出溫暖的懷念之意,看向下方的古木。
建木,神話中的通天之樹,連通天地人神。
腳下這棵好似山嶽般的木古,就是建木!
同時,建木還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白鹿書院的文脈所在!
當年白鹿書院的創立者,以建木爲根基,熔鍊書院文脈,想要借建木之能,助白鹿書院長盛不衰。
如此手筆,驚世駭俗。
事實也正如這位聖人所料,白鹿書院越發壯大,逐漸有壓住另外三大書院以及國子監的勢頭。
尤其是在十五年前達到巔峰。
只可惜十年前的慘案,白鹿書院一落千丈,再也不復當年榮光。
“建木號稱永世不墜,哪怕我人族消失,它也應該還在。”王天罡說道。
趙賢公苦澀一笑,“我也希望如此。”
“只可惜,再這樣下去,它活不過五十年了。”
王天罡腦袋“嗡”的一下子懵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趙賢公,“不,不可能!”
趙賢公指着下方的建木,淡淡地說道,
“書院護葉使最近十年,多了五倍;文聖宮四十七位賢公,平均每年都要在建木上停留三個月。”
“建木現在這番景象,已經是總院拼盡全力維持的結果了。”
“可建木的根被斬斷了八成,只剩最後兩成還在苦苦支撐。”
“如果任由事態這般繼續,不過五十年,建木就要枯死,屆時,白鹿書院的文脈也就徹底斷了。”
平靜的語氣好似古波不驚,可是深藏其中的蕭索之意,王天罡又如何感知不到?
“已經惡劣到這般程度了嗎?”
趙賢公幾不可見地點點頭,“書院爲了能震懾另外三大書院和國子監,不時還要催動建木。”
“每一次催動,都是巨大的損耗……”
王天罡的心一沉再沉,哪怕他已經把情況想的極爲糟糕,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事態竟然已經嚴重到這般地步。
“但,太白這兩次登頂文聖榜,護葉使的壓力減輕了很多。”趙賢公看向王天罡,語氣有些許顫抖,
“建木因爲太白,有了復甦的跡象,哪怕復甦的跡象微不可查,但卻真實存在。”
“這十年間,我們有多少文宗都在出手,聚攏了浩如煙海的氣運,卻始終無法與建木融合。”
“這次復甦,是十年來唯一一次!”
趙賢公的目光變得炙熱而又急切,“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王天罡也情不自禁瞪大了雙目,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您是說,太白會是未來的文脈脈主!?”
趙賢公看向遠方,聲音變得縹緲,
“建木承認太白……”
“文脈脈主地位特殊,必入文聖宮,而且書院歷代夫子,全都出自文脈脈主。”
“如果真能復甦建木,你說太白做不做得文脈脈主?”
王天罡下意識點頭。
趙賢公拍了拍王天罡的後背,“所以六月的龍門大比,太白必須要出手。”
王天罡立刻反應過來,“不,不行!”
“真要如此,太白更不能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