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過那日子你就肯定知道那種苦,大明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你天衣盟還要鬧,我朱文羽就不幹!再鬧騰少爺我就要滅了你!怎麼樣!怎麼樣!”畢竟學的是易氣養生訣道家內功,短暫激動之後,朱文羽已漸漸寧定下來,聲調也緩了下來,但口氣卻是絲毫不軟。
“滅了就滅了,死了也就死了,天衣盟沒了就沒了,有什麼球相干?老子當年參加義軍,就已經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天天都把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早就是死過無數次的人了。但此仇不報,誓不爲人,天衣盟散了,這仇老子一樣還是要報!奪不了你的江山就先要你的命!今天老子先殺了你這小賊,然後再到那朱老賊的老巢去,端了他的老窩,取了老賊的首級下酒,祭奠主公和我那幾位好兄弟!”陳漢義目露兇光,擡起右掌,狠狠道。
朱文羽已知不免,淡然一笑道:“那就請二先生動手吧,只不過希望二先生記住答應朱某的話,一是不要傷害韻兒,二是別再讓老百姓遭罪。”說罷閉目待死。
等了好半晌,卻還不見陳漢義的右掌拍來,略覺奇怪,略一睜眼,卻見那陳漢義依然站在對面,右手高高擡起,但卻並未落下,反是瞪大眼睛低頭看着桌上。
朱文羽眼一撇,發現陳漢義看的居然是放在桌上的那個肚兜,心中大奇,不明所以,但又因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只好靜靜地看着陳漢義不動。
略過了盞茶時分,方纔聽到陳漢義重重地吁了口氣,嘶聲問道:“這……這個東西……你……你從哪拿的?”說罷左手一指桌上的肚兜。
“這是仁公公臨終之時交給我的,是陳老夫子留給我的遺物。”朱文羽不知道陳漢義突然問起這個幹嘛,但也應聲答道。
“這……就是那個陳老頭要大哥轉……轉交給你的……”陳漢義右手緩緩放下,伸手拿起那塊肚兜,慢慢攤開,朱文羽分明看到陳漢義的手居然有些顫抖。“陳……陳老頭把這個交給你做什麼?”陳漢義仔細看看那肚兜,聲音居然顯得有些艱難。
“此物事關我的身世,桌上有一封書信,是陳老夫子留給我的,你一看便知。”朱文羽心中略覺不妙,卻一時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嘴一呶,順口答道。
陳漢義左手顫顫巍巍取過桌上的書信,粗粗一眼看過,再又回頭看看右手上的肚兜,嚥了一口唾沫,嗓子居然有些啞:“你……你姓趙?”
“我也不知道。”朱文羽搖搖頭:“恐怕已經沒人知道了,老夫子也只是猜想罷了。”
陳漢義艱難地搖搖頭,放下書信,左手慢慢伸入懷中,探了半天取出一個布包來:“想不到大哥交給你的居然是這個……”將布包放在桌上,顫顫巍巍一層層展開,展到最後,一塊黑布卷在一起,陳漢義左手提起來,一展,居然也是一個肚兜!
陳漢義又咽了口唾沫,將兩塊肚兜並排攤在桌上。
朱文羽目瞪口呆地看着陳漢義的動作,再看看擺在桌上的兩塊肚兜。只見兩塊肚兜差不多大小,一塊藍布底,一塊黑布底,樣子平平無奇,但兩塊肚兜上都繡着鴛鴦圖案,那圖案雖略顯差別,但兩隻鴛鴦的動作神情卻都是一模一樣,而更爲巧合的是,陳漢義掏出來的那塊肚兜的右下角也是歪歪斜斜地繡了個“趙”字,位置大小也和朱文羽這塊一模一樣!
朱文羽心神大震,看一眼肚兜,又看一眼陳漢義,再看一眼肚兜,再看一眼陳漢義:“你……”
“這也是我小時候貼身所穿的……我參加義軍之前也姓趙……”陳漢義嚥了嚥唾沫,嘶聲道。
“你……你是哪裡人?”朱文羽還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家村,臨村便是許家村!”陳漢義咬牙道。
“那你是……是我的……?”
“我不知道……參加義軍之後,我娘是不是……是不是又給我生了個弟弟,但這肚兜……實在是……”陳漢義欲言又止。
朱文羽實在是哭笑不得,想不到居然會是這個樣子。想不到天衣盟的二先生居然很可能是自己的哥哥,雖然此事再難驗證,無人知曉,但僅從這肚兜來看,此事恐怕不但是大有可能,甚至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之事。
弟弟帶人滅了哥哥所率的天衣盟,把哥哥打得落荒而逃,這叫什麼事?老天怎麼會這麼安排?
朱文羽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哈哈,罷了,罷了罷了。”陳漢義突地仰頭大笑:“哈哈,罷了,哈哈哈哈。”一伸手,朱文羽猛地覺得身上一震,頓時覺得真氣流轉自如。陳漢義已是解了朱文羽被封的穴道。
“你……二先生……”朱文羽欲言又止。
“老天……老天!!”陳漢義頓了半晌,突又是仰頭大叫幾聲,噌地站起身來,轉身便要朝外而行。
“二先生且慢!”朱文羽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什麼事?”陳漢義身形一頓,站立不動,頭也不回問道。
“你把瑪雅帶到哪去了?”朱文羽站起身來,急急問道。
“我過來殺你,瑪雅小丫頭我扔給杜風了。”陳漢義沉聲道。
朱文羽大驚:“啊?血刀絕命?瑪雅!”
“放心,我即刻便去找杜風要人,如今那小丫頭說不定就是老子的弟媳婦,老子不會讓她受罪的。不過杜風那人貪淫好色,去晚了還真難說。”陳漢義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穿出窗戶,展開輕功,已是如風而去。
朱文羽怔了半晌方纔醒過神來,轉過身來扶起躺在地上的唐韻,連拍幾下,解開唐韻的穴道。
“羽哥,剛纔……”唐韻猶未醒過神來,不明所以道。
“陳漢義來過。”朱文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啊,二……二先生。”唐韻和陳漢義武功相差太遠,方纔根本沒看清楚,不知道自己被誰點的穴道,聞言驚道,突又想起:“啊,那瑪雅妹妹……”
“瑪雅現在在杜風手裡……”朱文羽嘆口氣道。
“啊……血刀……杜風……”消息一個接一個的,直叫唐韻頭都大了。
“朱兄,有什麼事嗎?”外邊傳過來沙漠的聲音。
“沒事,你們怎麼來了?”朱文羽一邊答應一邊過去開門。
“我和南宮兄白幫主在驛站那邊聽到這邊有人大笑,不知發生何事,就過來了。”縣衙這邊住了欽差大臣,四下裡都被嚴加戒備,原本夜靜無聲,陳漢義那幾聲瘋狂大笑傳得老遠,南宮靈等又是武功一流之人,自然被靠近縣衙的驛館中的南宮靈聽到,叫上沙漠和白玉葦都一起過來了。
“沒事沒事,都去歇息去吧。”身世乃是自己的私事,朱文羽自然並不想讓南宮靈等人過於關心,忙道。
“木頭,方纔陳漢義來過了,我還被點了穴道。”唐韻已是出聲道。
“陳漢義!”
“二先生!”
南宮靈和沙漠都驚呼一聲。
“朱兄,你沒事吧?”陳漢義自然是來爲難的,朱文羽又有腿傷在身,南宮靈自然關心朱文羽吃虧。
“沒事沒事,他……二先生只是和我說幾句話,並未爲難我們。”朱文羽忙道。
“朱兄,不對勁。”沙漠突出聲道。
“怎麼?”朱文羽不知沙漠所指何意。
“朱兄和唐姑娘住在縣衙,崔巖本派兵戒備,但我們一路進來,卻是一個官軍也未看到,此事不對。”沙漠畢竟心細。
“嗯?”朱文羽一時沒反應過來。
“朱兄,若是他事,倒也不奇,但偏偏今夜陳漢義來了,崔巖的人又一個不見,此事定有蹊蹺,這崔巖和天衣盟……”沙漠欲言又止。
“船!”朱文羽、南宮靈和白玉葦突齊聲叫了一聲,臉色大變。萬一這崔巖和天衣盟有關,而朱文羽南宮靈白玉葦等好手都住在縣衙驛館,只有孫昌旭所派的普通兵丁守着押送銀子的船在碼頭,只怕會有人趁虛而入,劫走銀子。
“快,走,去碼頭。”朱文羽急道,腳下一點,已是衝出門去。
沙漠、南宮靈、白玉葦、唐韻等紛紛跟上。
幾人疾施輕功,奔到碼頭,卻見碼頭上四五條船好端端地停在那裡,船上掛着幾盞微弱的氣死風燈,不見絲毫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