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趕快回山主持大局吧,再晚兩天,又不知會有多少同門慘遭那兩個怪物之手了。”鐵風哭訴道。
“別哭別哭,師父馬上回山。”青峰安慰道,擡頭向來路望去,不知朱文羽何時才能回來。
衆人正心焦之際,只聽得轟隆隆一陣如鼓急響,大夥連忙站起來,只見官道上居然馳來大隊馬羣,約莫不下二三十匹,好在隆冬之際官道上行人稀少,偶有一二人看到馬羣狂奔,也連忙閃到路邊讓開,免得被踏於鐵蹄之下。
那馬羣馳得近了,衆人看得分明,在最前面一匹快馬上的正是朱文羽,後面跟着一大隊空馬,另有四五人騎在馬上,手裡各掌着四五根繮繩,扯着不讓馬羣四散,沿着官道而來,待稍近些,青峰等人才訝然發出,跟在朱文羽後面的幾個控馬之人居然都是官軍打扮!
待馳得近些,朱文羽揚揚手,馬羣漸漸放慢,終在衆人跟前停下,青峰和鐵風等人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只聽朱文羽揚聲道:“道長,上馬,我們走。”回頭又對跟來的幾個軍士道:“回去告訴你們任總兵,就說多謝了,用完了回頭我還他。”
“遵欽差大人命!”那些軍士翻身下馬,皆半跪於地,齊齊道。說罷又翻身上馬,一人一騎,正要沿原路返回,突地朱文羽又叫了聲:“等等!”
“大人有何吩咐?”那領頭的軍士連忙調轉馬頭,在馬上抱拳道。
“你們,把這些馬帶走,給你們了。”朱文羽衝着鐵風等人騎來的馬一揚馬鞭子。
“是!遵大人命!”那些個軍士又催馬湊過來,每人又多牽了一匹,每人兩騎地打馬而回。
上一次在少林寺中青峰便聽朱文羽說起是領皇命出來調查南宮雷被害一事,但那只是口頭上說說,並無深刻印象,此時卻是親眼見到了朱文羽欽差大人的威風,不到半個時辰,一句話便從地方官軍上調來了二十餘匹好馬,還派官軍眼巴巴送來,這欽差大人果真是不同凡響,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旁邊的鐵風更是看得張大嘴合不起來,只是直瞪瞪地望着朱文羽,看不出這麼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半大孩子居然有這麼大的手筆。倒是謝非周元二人早知朱文羽的欽差身份,雖也是第一次見到他臨急了用上了欽差特權,只是暗笑這小子又去充大官了,但畢竟並不如何吃驚,忙不迭地牽過幾匹馬來,把繮繩遞到青峰手中,道:“道長,還是趕路要緊,上馬吧。”
“噢,好好,上馬,我們走!回武當!”青峰一時反應過來,暗自羞慚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一般,連忙翻身上馬,一揚手道,領頭朝前馳去。
朱文羽這回借了二三十匹馬來,就算加上鐵風也足夠了,還空了幾匹,正好可以中途輪換。不過這些馬都是軍中的軍馬,膘肥體壯,此處離武當山也就幾百里路程,看來是用不上了。
衆人也不多說,各自揚鞭催馬,沿着官道直奔武當山。
武當山位襄陽以西,與當年大俠郭靖孤城獨抗蒙古鐵軍之處僅數百里之遙。不過這武當山世所知名與郭靖並不相干,乃是因武當派乃中原武林兩大門派,素有“北崇少林,南尊武當”一說,自當年昆陽真人張三丰創派以來便與少林派並駕齊驅,共爲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
不過僅就山景水色來說,武當山也可謂是集天下勝景於斯,七十二嵊,三十六巖,十一洞二十四澗,主峰天柱峰“一柱擎天”,四周羣峰向主峰傾斜,宛如“萬山來朝”之奇景。
朱文羽青峰謝非一行到得武當山下,已近午時,不及歇息,下馬便朝山上而奔,不多時便到了解劍石。
據稱這解劍石可稱武當山的山門,所有上武當山的外人均須得在此解下兵刃,以示對武當了無敵意。平日裡有四名武當弟子在此當值,保存來客的兵刃,並負接引之責。只不過在此當值的大多是低輩弟子,武功平平,爲的是不會輕易與人爭鬥。而來人在此解劍一說也只是常例而已,並非一定要如此不可,若是客人不願留下兵器,或是來尋仇挑釁之人,自然是絕不肯依例放下手中兵器的,遇到此等之事,當值的弟子也大多不會強求於人,任來客攜劍上山。據說武當設此解劍石只是爲了表示武當派乃中原武林中的名門大派,來客到了山上俱都無需畏懼有任何危險,無論碰着什麼事,武當派都有能力保證貴客在山上的絕對安全,來人沒有使着兵刃之處的意思罷了。只不過若是真正與武當派交好之人,也大多會依例在此將兵器寄存在當值的武當弟子之處,這也是向武當派親近示好之意。
青峰上次離山之時,這解劍石處當值的俱是幾個虛字輩弟子,空青鐵虛,這虛字乃是青峰的徒孫輩,其中一人正是青峰的大徒弟鐵鬆道人新收的弟子虛圓。但這一次與朱文羽謝非等人上得山來,來到這解劍石處,青峰卻是一眼看到當值的居然是四個鐵字輩中年道士,而且與虛圓等人赤手空拳不同,四人俱是揹負長劍,並列於解劍石側,宛如四座門神一般。
那四個鐵字輩道人見山下來了一羣人,俱是神情緊張地直盯着這邊望,待得看清當先而行的居然是青峰道長,不禁面面相覷,互相對望了幾眼,一聲不響地朝青峰道長一抱拳躬身,側過一旁讓出一條道來。
青峰知這四人俱是靈月靈塵等人的徒孫輩,心繫山上之事,也懶得和這些聽命於人的低輩弟子計較,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從解劍石一旁繞過,領頭便繼續朝山上走去。朱文羽謝非等人連忙跟在後面一一上山,自然也沒有人再提這“解劍”之事。
一路上山又見到幾個武當弟子,大多數都是靈月靈塵靈鏡等人一系,見到青峰,俱都無言,只是停下手中的事遠遠地呆呆地望着這邊,看着青峰等人急匆匆朝平日議事的真武觀大殿而去。
纔到真武觀之外,已是聞到一股酒香,隱約聽到半掩的殿門內陣陣的嘈雜之聲。
“恭賀靈月兄得償所願,接掌武當門戶!”一個男子的聲音,這聲音又尖又細,一股陰森之氣,便如宮中的太監一般。
“就是,要是還有哪個不知死活的人亂嚼舌頭,就讓他嚐嚐老孃的搜骨大法!看看誰的骨頭最硬!”明明是一個女子,但聲音卻是十分粗豪,兼且大得嚇人,令還在殿外的朱文羽等人聽得清清楚楚。
青峰走到殿前,一伸手,那殿門“吱呀”一聲那股酒香更是濃郁起來。
朱文羽跟在青峰身後,一眼便看出來那真武大殿之中居然擺了兩三桌椅酒席,那股酒香便是從這酒席上傳出去的,幾個人正在推杯換盞地吃喝正歡,突見殿門洞開,頓時都安靜下來,一齊朝這邊望來。
衆人隨青峰進得殿去,只見那最中間一桌上有幾個年老的道士,其中一個正舉着酒杯還未放下,想來便是青峰所提到的靈月靈塵靈鏡等幾個師叔,另還有一男一女,男的極瘦,衣服穿在身上有如衣架一般,女的卻是極胖,偏偏還穿着件大花的紅衣服,下面是一條肥大的綠褲子,渾身上下有如一隻巨大的彩色蜘蛛一般。
“幾位師叔在這真武觀大殿中縱酒行樂,污煙瘴氣地玷污出家人清靜之地,不敬佛祖,不遵門規,是何道理?”諾大一個大殿,原本喝酒的再加上朱文羽等約二十人,一共不下四十人,卻是安靜得連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殿中只響着青峰沉沉的聲音。
“空月老道。”彩蜘蛛搶先怪叫:“下面這個牛鼻子老雜毛是誰啊?”他似乎忘了此時正和自己舉酒相交的人也是個牛鼻子道士。
“青峰!你來得正好。”正當中的靈月放下杯盞大聲道:“你身爲武當掌門,得位不正,曲身少林,大損我武當威名,已不配再當這個掌門之位,我以師叔身份革去你的掌門之職,由我接掌武當門戶,且將你逐出武當,你還不快走?”
“按門規開革我掌門之位須得同門公決。”青峰大聲冷笑道:“你靈月雖是我師叔,但卻無權開革我掌門之職,更無權將任一弟子逐出武當,你如此大逆不道,還不快趕快懸崖勒馬,到祖師爺面前誠心悔過,難道真要做一個欺師滅祖的敗類嗎?”
“什麼破事?用得着這麼羅嗦?靈月道兄說你不配你就不配,讓你滾是便宜你,再羅嗦老子把你剁成八塊扔到山裡喂狼,你到閻王殿裡找你的祖師爺評理去吧!”那彩蜘蛛又怪叫道。
“不知兩位朋友是何方高人?憑什麼管我武當門內之事?”青峰轉頭問道。
“這兩位賢伉儷是我們的朋友。”靈月旁邊的靈塵忙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病金剛’江嘯熊江大俠,這位是江夫人崔小小崔女俠,江湖人稱‘辣手西施’,江大俠和崔女俠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後面的朱文羽聞言差點笑了出來,就那男的瘦得跟竹竿一樣,哪有半分的虎背熊腰的模樣?居然外號還叫“金剛”?還有,這個穿得花花綠綠像只蜘蛛一樣的女人,粗胳膊短腿的,也不知哪兒“小”了,哪一點才能和“西施”捱上點邊兒。
“呸,誰和你這老雜毛是朋友?就憑你?給老孃我提鞋都不配!惹翻了老孃,老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隻花蜘蛛尖叫道,一時連大殿窗戶上的灰塵都擻擻地震下來星星點點。
“兩位朋友來我武當做客,青峰自當歡迎,但若是干預武當家事,請恕青峰得罪,恭送兩位朋友下山!”青峰沉聲道。
“哈哈哈哈。”崔小小大笑:“就憑你?哈哈哈哈,你倒試試,恐怕不是你送我們下山,是老孃把你餵了野狗!”
“你們兩口子敢到武當山來撒野?逞強逞夠了嗎?掌門道長不送,少爺我來送你們一程!”站在後面的朱文羽冷冷道。
那江嘯熊和崔小小似乎才發現站在青峰身後的朱文羽,瞪大眼睛掃了一下,互望一眼,那彩蜘蛛又是縱聲狂笑:“哪裡來的乳臭未乾的小娃娃,居然這麼大言不慚?小娃娃,你就不怕老孃把你燉了吃了?你的肉可是老孃最喜歡的細皮嫩肉。”敢情這兩個兇人還真吃過人肉!
“你們不認識我?”朱文羽嘻嘻一笑,用手一指一掃,道:“我不知道你們帶來的這些屠龍殺手認不認識我。”謝非等人這才注意到,餘下的幾桌酒席上坐着的都是些穿着黑衣之人,約有十來個,佔了三桌,正呆呆地看着他們說話,也不插言,面色木訥,毫無表情,直如木頭一般,想來這些便是朱文羽原來提到過多次的天衣盟的屠龍殺手了。
那花蜘蛛和竹竿子掃了衆人一眼,見那些屠龍殺手一個個都是面無表情地不說話,一時不明朱文羽的來頭了。
朱文羽見這些屠龍殺手毫無反應,又嘻笑道:“看來是不認識了。不過你們總認識杜風那王八蛋吧?回去問問他看看少爺我是誰。要是再羅嗦少爺我把你們自己扔到山裡喂狗去。”
“你……你是朱文羽?”一直都是彩蜘蛛在說話,此時江嘯熊方纔第一次開口,遲疑道,眼珠子飄忽不定。
“呸!朱文羽又怎麼了?杜風傻不愣登的東西,在你那是吃了點小虧,我們正好收拾了你替他出出這口氣!”那花蜘蛛尖叫道。回頭又朝竹竿子吼道:“一個小破娃娃,能有多大的本事?有什麼好怕的?快出去給我收拾了這小子!”
“嘿嘿,夫人說的是,我夫妻二人齊上,就算這小子是大羅金仙,也抵不住我夫妻合力,怕他作甚?”那個病金剛顯然是個怕老婆的懼內之人,連忙陪笑道。
“這還差不多。”那花蜘蛛轉怒爲喜,一臉得意之色,朝瘦竹竿拋了個媚眼,直將旁邊數十人視若無物一般。朱文羽在一旁,只覺肚內一陣翻滾,直欲吐了出來。
“兩位‘大俠’打情罵俏的夠了嗎?若是夠了就請吧。”青峰揚聲道。
那兩人雖然裝束和性情十分怪異,卻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青峰話中的譏諷之意,那花蜘蛛不禁大怒,回頭對瘦竹竿“病金剛”江嘯熊吼道:“你死人啊?死雜毛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你還呆在這兒瞪着**看什麼?還不快上啊?”那江嘯熊“哦”了一聲,身形已是一躍而起,輕忽忽地跳過酒席,身形靈動,來到殿中間的空地之上,叫陣道:“道長,江嘯熊請指教!”話未說完,另外幾桌的黑衣屠龍殺手也都紛紛站了起來。
“嘿嘿,你是靈月老道士請來的,又是天衣盟的人,別繞個彎找上別人了,省點事,衝着少爺我來,最好兩口子一起上,也省得少爺我多費手腳。”朱文羽嘻嘻一笑,已是站到前面,經過上次在少林寺中獨鬥十八羅漢陣,朱文羽對自己的武功已是頗有自信,看那江嘯熊躍出的身形步伐已知他不是自己對手,若是那隻花蜘蛛和他的武功相近的話,他一個人對付這對怪模怪樣的夫妻倆應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靈月師叔,你還不知錯?真的要一意孤行嗎?”青峰朗聲道。
“少廢話!”靈月自恃病金剛夫婦武功高強,可以很快乾掉那個叫朱文羽的小子,支持青峰的那些武當弟子又大部分已被他們關押在牢中,自己與靈塵靈鏡二人一起對付青峰綽綽有餘,餘下之人儘可由那些病金剛帶來的屠龍殺手料理掉,心中大定,獰笑道:“青峰,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縛,也許看在靈空師弟的份上本掌門還可以饒你一命!”
“靈塵師叔,靈鏡師叔,你們也還要助紂爲虐嗎?”青峰又對靈塵靈鏡高聲道。